秦动跟着老捕快多年,年纪虽然二十出头,却也是有些经验的,白逵这般欲言又止,改了话头,他当下就猜到了一二,这挨揍的事情,事后再说全无用处,尽管现在对峙,未必能够治了那张召的罪,但最差也能够和雕花虎椅一般,变作各执一词的局面,让张家有所顾忌,除非张家铁了心要耗费大量时间和金钱,至白逵于死地,否则的话,加上那雕花虎椅一事,两事都是毫无证据、谁也不认的局面,张家已经发泄了一番,痛揍了白叔,也多半不会太过刁难了。
关于这雕花虎椅,秦动方才在路上巡游,遇见了慌慌张张的白逵妻子,也就知道了其中的大概,他让白逵妻子也就是他的婶子,赶紧去衙门,把事情告之王乾大人,好让王乾大人有个准备,一会儿说不得自己就会带着张家的人和白逵一起去衙门。目送白家婶子离开之后,秦动就极速来了白逵的宅院,此时听了白逵简单的说了一遍,又结合白家婶子的话,他便对这事情彻底清楚了,只是对那张家为何这个时候来寻白逵的麻烦,还是有些不解,这张召的德行,他虽然没有听谢青云说过,但白饭去年大年回来的时候,都说得清清楚楚了,也提过谢青云扭断了张召手指的事情,至于张重一家和白龙镇的恩怨,他早听娘提过,也都十分明白,可这许多年下来,张家也没来报复,这时候忽然就来了,让他有些不明。当下秦动就直接说道:“这雕花虎椅一事。我已经明了,你们各执一词罢了。一会去了衙门,听大人发落。不过这之前,还请白叔明言,方才怎么就挨了这张召的打,怎么肋骨就断了。”不等白逵接话,秦动又道:“白叔你放心,这事说明了比不不说明更好……”说着话,秦动握了握扶着白逵的手,把白逵一把拉了起来,又扶他坐在了椅子上。才道:“还请白叔明言。”
白逵不是蠢人,他方才不想连累秦动,自觉着斗不过张家,才不去提这事的,可见秦动眼神恳切,握着自己的手,还忽然加了点力道,便明白秦动有他自己的想法,并非一时冲动。要和张家硬碰硬的去斗,尽管白逵不知道秦动想法是什么,但对于这个小秦捕快,全镇子的人都十分信任。他白逵自然更是如此,于是这便要开口去说,不妨那张召却嚷道:“有什么好说的。白逵这骗子伤都好了,咱们便去衙门说那雕花虎椅的事情罢了。这挨打的事情,童管家都已经讲明了。这什么捕快,你耳朵聋了么?”
“辱骂官家捕快耳朵聋了,依照武国律法,我可以关押你十天半个月的,你就不怕么?”秦动目光如电,冷眼看向那张召:“外面那车夫是你们家的吧,先天武徒的修为,我若关你,他要敢抢人,的确可以抢走你,可那样一来,直接从官衙抢人,你们张家也就要完了,除非把我们白龙镇衙门一夜屠戮干净,从此浪迹天涯,我想你这个纨绔少爷,绝不会愿意过那等苦日子的吧。所以不管事后你们能做什么,这十天半个月的牢狱,若是我高兴,随时都可以捉了你去。”
吓唬一个十二岁的张召,便是这张召再如何跟着童德学了不少,可总归只在三艺经院混日子罢了,哪里经过这等阵仗,听秦动一说,张召顿时脸色煞白,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说才好,转头就去看身边的童德。童德微微一笑,摇了摇头,示意他不用害怕,嘴巴跟着是一撇,用他和张召之间约好的暗语,要张召顺着自己的话来,不要在自行插话了,这才对那秦动道:“小少爷年纪小,情急不懂事,秦捕快就不用和他计较了,就好像这白逵方才发了疯要扑击小少爷,小少爷也是一时情急才踹了他的,这淬骨丹也赔了,这事就这般搁下了吧。”
秦动自不会真个要关押那张召,一但关了,若是刘道真劫了,倒还好说,他们衙门占了大理,若是没劫,到时候张家动用关系告到郡守那里,这王乾大人也就要麻烦了,因此听了童德的话,秦动便不在提什么关押张召,而是就事言事道:“雕花虎椅的事情,算是各执一词了,那打了白叔的事情,自然也不能只听你们一面之词,我还要听听白叔怎么说,若是一样,那自然就算了,若是不同,这又是另外一个案子,和雕花虎椅一般,也是各执一词的案子。”说过这话,秦动看向白逵,道:“白叔,还请你明言。”
不等白逵接话,童德便接话道:“既然在你们白龙镇的地域上,便由得你了,白逵,你就说吧。”他这话面上是对白逵说的,可却是说给身边张召听的,他怕张召见白逵要说,又发急了坏事,事实上既然童德允许张召揍人,就不怕白逵去说,大不了还是各执一词的事情,谁也说不过谁罢了,这白龙镇又不能拿他如何,张召来此的目的已经完成,发泄了一番,折辱了一番白逵,他童德的计划也能够进行下去也就足够,至于去什么衙门,那不过是童德官面上的话,早在接张召回衡首镇之前,童德已经和张召说好,若是临机情况有变,一切都听他童德的即可,绝不会让小少爷吃亏,也定会让小少爷痛快,就行。此时那张召已经被秦动唬着了,童德自然相信这没用的小少爷眼下定会以他马首是瞻,这一切便就好说了。说过话之后,童德伸手拍了拍张召的肩膀,算是安抚于他。
白逵瞥了童德一眼,又看了看秦动,这便说道:“童管家和我之间,关于那雕花虎椅提货的时间或许有误会,可能童管家说过时间,而我没有在意。又或者童管家没有提时间,而却以为自己提过。才造成了这等误会。”说到这里,白逵停了一停。看了看童德,见他没有接话。便觉着秦动出面,自己又让那张召出了恶气,说不得就能妥协过去,因此这话说得也足够缓和,停过之后,便又继续说道:“或许是咱们两方都有火气,以至于我媳妇儿进来送茶的时候,正好是咱们相互争辩的时候,童管家一股火都发在我媳妇的身上。一巴掌拍掉了她手中热茶壶,那热水烫了我媳妇的脚,童管家却正在火头上,也没控制住情绪,张口就骂了我媳妇。当时我本就有些气恼,为那雕花虎椅时间的事情,见童管家如此,更是着急,于是拳头就忍不住握了起来。眉头也紧紧拧着,我这五大三粗的,可能一发怒,样子就比较凶。可虽然如此,我却并没有动手,一直强忍着。因为我知道一旦动手,这事就闹大了。麻烦也就大了,最终当我松开拳头的时候。就被张家的小少爷给一脚踹在了肋骨之上,踹过一次之后,或许是小少爷不解气,就又踹了一脚,我便晕死了过去。后来醒了,确是这位小少爷用什么法子让我血流更为迅速,才做到的,只是醒过来之后,张家小少爷便扇了我两巴掌,按照童管家的说法,是看我痛不过,想再次将我击晕,这时候小秦捕快你就来了。虽然我挨了一顿打,痛得半死,但童管家也出钱买了淬骨丹为了疗伤,这事我想就这么算了,不过有一点我可以肯定,我绝没有先动手,我挨的这一顿打,可能只是小少爷一时冲动,但不能赖在我的身上。”
他话音才落,童德就冷笑个不停,这是早就准备好的冷笑,无论白逵怎么说,只要是说得和童德之前所言不同,童德就一定会冷笑,冷笑之后,便看向了秦动,等待秦动表明态度。但见那秦动摇头道:“白叔你太善良了……”跟着转而看向童德道:“这挨了打的事情,白叔算是原谅了你们,剩下的便是那雕花虎椅一事,如何解决,待咱们衙门走一遭,看看王大人怎么说,这纠纷毕竟是在我白龙镇发生的,就要在白龙镇的衙门里解决。”
“笑话……”童德听过秦动的话,便说出了同样早就准备好的说辞,他知道白逵会反驳挨揍一事,于是这话也就准备好了,不管秦动说什么,都是这番话甩了出来:“白逵,早听闻你是个老实的木匠,手艺不错,你方才说那雕花虎椅一事的时候,我便信了你可能没有听见我当时说老爷寿辰具体时日的话,不过我可以肯定我的确是说过,只是你没注意听罢了。这样的情况,虽误了事,但也不是不能理解,不过你后来说的这些,可就无耻之极了,你那妻子自己不小心摔了茶壶,却要赖在我的身上。我对你妻,没有任何粗言粗语,只是让她注意一些,我承认我让她注意的话声音是高了一些,只因为那热水也飞溅在了我的手上,你可以试试看,那有多烫,我这般一嚷,你便扑击向小少爷,你妻子也就在这时候吓得跑了出去。不过这“吓”也是我当时以为的而已,现在看来你那妻子和你一般又心计,是跑出去请了秦捕快过来助你这个无耻之徒。在之后,小少爷救醒你,又要击晕你,可都是为了你好,不过这些确是让你受了苦楚,一枚淬骨丹也算是我们的歉意,抛开这些不说,你把自己扑击小少爷那一段,彻底颠倒了黑白,这让我童德算是看清了你的为人,哪里是一个老实的木匠,这就是一个奸猾至极,无耻至极的小人。你这样的人,让我不由得怀疑数日之前我来订货时,你是真个没有听见,还是嫉恨我们东家掌柜当年和你的仇怨,又或者是嫉恨小少爷在三艺经院和你儿子之间的嫌隙?”说到此,童德一股愤恨的叹了口气道:“无论是哪一点,张家可都不似你这般小心眼儿,我们东家掌柜早就放下了多年的恩怨,他让我来你这里打造雕花虎椅便是个证明,否则以张家的钱财,直接去宁水郡城请大木匠也行,何必要来寻你?!再说小少爷和你家公子之间,不过是小孩儿嬉闹罢了,你却为此,想要报复我们张家,简直可恨。我小少爷的手指被你那徒弟谢青云扭断,都不再多想。只因为当初确是小少爷不对,请了更厉害的人。狠揍谢青云,那时小少爷还有些纨绔。如今的小少爷却早已经成长了,想不到你白逵一个四十好几的人,竟然还不如一个孩子!”
童德越说越是激动,说到此处,忍不住提高了声音道:“我想说若是方才我就发觉你是这样一个无耻小人的话,小少爷就该多踹你两脚,痛得你快死了,再给你服下丹药,之后再踹你两脚。似你这样的无赖,虽不至死,但就该多受苦痛!”
白逵早已经在秦动来之前,领教了这童德和张召两人的无耻,眼下见童德这般说,却还是忍不住气得面色通红,什么谢青云以及白饭之事,都是他们方才说的来找自己麻烦的原因,转而就变成了自己憎恶他们的原因。这等张口变脸的本事,白逵觉着便是谢宁说的书中,才会有这样的人物出现,想不到现实之中。竟然让自己个给碰见了。
张召见童德越说越激动,也忍不住表演了一句:“无耻!”只不过他此时并没有太多愤懑,说的却远不如童德那般激愤罢了。可他这一句确是惹恼了早就被童德气懵了的秦动,当下一步滑动。就闪到了张召的身前,一伸手就捏住了张召的喉咙。张召这等内劲武徒,劲力最热那够了,可也只是刚过不久,秦动的劲力却早已经达到了内劲的巅峰,随时都有可能突破到先天,只剩下心法的感悟。至于身法,秦动的武技中早已经融入了身法,武技本身也是比懒惰的张召娴熟不知道多少重,也就是说,秦动的综合战力胜过张召太多太多,这一下便直接卡住了张召的喉咙,只要一用力,便能要了张召的性命。
“啊……嗬嗬……呃……”张召被这一下,惊得面如土色,头都不敢转动,声音也喊不出来,只能不停的拿眼斜看着身旁的童德求救。
“好一个白龙镇,堂堂捕快竟然也做这等违背律法之事!”童德大喝一句,紧跟着便道:“方才秦捕快可是说没有人想过逃亡的生涯,我想秦捕快你也是一般吧,据我所知,你还有个母亲在镇子里坐药农的领头,你家的日子在白龙镇也算是十分好的,这样的日子,你想就这般没了么,你想要你娘就这般因为你,家破人亡么?”
“你以为我是你?”秦动咬牙冷笑,手忽然一松,便就又退回了原位,冷言道:“我虽不知道整个原委,但我信任白叔,他的话待你也是客气之极,委婉之极,你却用如此恶毒之语中伤白叔,可笑,可叹。”
童德听后,哈哈一笑道:“谁可笑,谁可叹?”跟着又道:“你一个捕快,不清不明事实之前,就妄加判断,你信任白逵?你可知道这天底下伪君子到处都是?我现在都怀疑你秦捕快也不过是个伪君子罢了,你们白龙镇怕是没有一个好人,这样的地方,我又如何相信你那衙门的府令,能够清楚明了的断案!”
话音才落,不给秦动和白逵思考接话的机会,童德马上又道:“小少爷打了这白逵,咱们不提便罢,不过也让我看清了白逵的为人,既然如此,那雕花虎椅没有什么商量的余地,如今天已微黑,我和小少爷今夜会在白龙镇借住一晚,明日一早,白逵若是拿不出雕花虎椅,那也行。二十日之后,便要赔给老爷一张铁虎骨椅,这铁虎一变兽卒,也不算什么为难你们,寻个武者相助,帮你们猎来一头便是,若是这一点也不想赔的话,你们想闹,我张家奉陪到底,我不信你白龙镇,你白逵也未必信我衡首镇,这官司自然要打到宁水郡城去,那宁水郡守,可不会包庇任何一方,到时候判下来的怕不只是铁虎骨椅这般简单了,怕是你白逵再也做不得木匠活了。”末了又补充了一句:“自然,若是这铁虎骨椅能打造好,便算是你白逵认了错,我可以保证老爷也不会追究,只是从此之后,我张家自不会再来你这里打造任何木具。”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可确是一种威胁,童德当然知道无论是清楚一切的白逵、还是只凭猜测认为他们栽赃白逵的秦动,在心中都明白他童德来此的目的,就是要折辱白逵,只是这些话都是隐含其中的,说出来都要占尽了官面上的道理、律法,那背地里的自然靠得当是张家的财力、势力来威胁他们。(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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