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这位王府第一高手平素里没脸没皮惯了,行为也颇为放荡不羁,但是今日所说的话杨文锋能够听出其认真的态度。
再说他最后回答杨文锋的问题虽听起来极为不靠谱但仔细揣摩之下却发现不无道理。
如今的杨文锋所看所闻的那些武学秘籍绝对不在少数,尤其是关于剑修的秘籍他更是很多都如数家珍,如此一来在执着于带那些个武学秘籍确实是没什么大用了。
“看起来是我太过贪这些个武学法门,倒是差点走上一条歧路,即是如此,那便无所法门,空空如也去走上一趟江湖便又如何?”
他杨文锋本就不是那种愚笨之人,不然也不会诞生出文魄,也不可能念修武修集于一身,在老头子点拨一番之后他便已经明白对方话中的含义。
至此他便有些豁然开朗,心中不由轻松许多,虽不至于破除桎梏但却也受益不少。
如今他所缺少的是他脚下自己的道,并非是什么修行秘籍了。
一切皆安排妥当之后便再无顾忌,于是这个明媚时分有一位浓眉大眼,面容极为憨厚但身材却显得有些消瘦的青年背着行囊走出了杨府。
杨府之外闲杂人等本就不多,所以在青年走过大街拐出巷子之后并未有一人注意到这个背着长布包行囊的不起眼男子。
男子顺着中央大道一路向北走的不急不缓,他走走停停,东逛西看,活脱脱像是一位没有见过玉陵繁华的乡野小子。
一路走来留恋颇多,因为多番驻足停留的缘故所以走到城门口的时候便已经到了下午,日头开始向西划行,渐有下落之势。
玉陵外城的城门并未设置守卫,看似可自由出入容易横生枝节但实则不然。在这外城之中每日都有巡防营至少五队人马轮班巡查,日夜不停。一般的江湖人士巡防营不会过问,但是一旦出现寻衅滋事之徒或者混乱治安之事这些巡防营则会第一时间出现。
身背长布包的男子自然是杨文锋无疑,只不过如今的他戴上了一张面皮相貌大变,原本的清秀俊逸化为一张憨厚老实的面容,如今站在这城门口自然不会引起丝毫注意。
他走出这座巍峨雄壮的城门之后忍不住驻足回首,虽已近傍晚但繁华不减,眼前的场景依稀就像是他刚回到玉陵城那般无二。
“没想到不过短短数月功夫便发生了这么多事,虽然当初早有准备,但却依旧不敢回想。”
杨文锋暗自感叹,这短短数月时间他踏足了他一直不曾愿意踏足的修行之路;他也曾科举得意高中探花;如今他更是要离开这座城,如同大鹏扶摇而上。
但是不知为何,临走之时情绪似乎并未有那样的放松,这座城像是牢笼一般将他囚禁了多年,但是这座城依旧是他长大的地方,此中感触自然复杂难测。
江湖此去无多路,当无风雨也无晴。
杨文锋眼神安稳念念自语,随后他最后看了一眼这座玉陵城便转身毅然离去。
离开玉陵的杨文锋心中早有打算,最开始的这段路他尽量选择和那队拥有出使野萍学宫的“杨文锋”等人一样的路线,当然他自然要避开那队人马,原因自然是因为以防有不可测的意外发生他便可以出现应付突发状况。
另外在他决定没有问题之后他便要南下入江川州,之所以选择去江川州原因有二。
其一是因为一个承诺,一个答应王羲颐的承诺。其二则是江川州是由玉陵前往苍州的必经之路,而苍州则有天渊关隘,有三十万杨家军驻守在那里。
身为杨家儿郎,一直听闻杨家军却从未见到过那三十万杨家军,这是他杨文锋的遗憾,所以他要去那里走上一遭。
至于那个承诺杨文锋原本就放在心上,虽说他嘴上没有承认王羲颐那个师兄,但不代表他杨文锋就是一个薄情之人。王羲颐为他作的很多,即便是对方没有说但是杨文锋不是傻子,他自然很清楚。
说起他这位不记名的师兄杨文锋委实便有些无语。在未殿试之前对方还日日与杨文锋相见详谈,但在殿试即将开始之后对方便不见了踪迹,一直到如今都未曾露过一面。
当真是师徒两人,都是露一面便找不到人影了,这样的师门哪一个敢加入呢?杨文锋嘴角露出一抹苦笑,当然,话虽如此但是事情却还是要做的。
如今的杨文锋已然感知,体魄强度也早已非常人可比,所以此去路途要比回来之时快许多,在黄昏临近之时便已至玉陵城郊边境,用不了多久便踏出玉陵都城的范围了。
思来天色将晚,在夜幕来临之时应该便要走出这玉陵城的范围,杨文锋便有意踏上官道,打算在这官道周围找一处落脚的地方。
大概在官道上走了半个时辰,算着距离便要出玉陵范围之时杨文锋看到在官道远端近天端模模糊糊有一人影,那人离杨文锋还有些距离所以即便是如今眼力如此强悍的杨文锋也看不真切,大概能看到那人负手而立于官道的正中央。
走近一段距离之后便能看到那人气态不俗,仅一个背景便给杨文锋一种入临深渊的感觉,杨文锋心中警惕,如此时间如此地点这样一个人站在官道中央很难让他不生起狐疑之心。
就在此时,在另外一条岔路之上又走出一人踏入官道之上,那人站在路旁看着杨文锋,面色和煦温暖。
看到那人杨文锋心中不由一松,同时安定了不少。
“小师弟,如今这个样子倒是比先前要让人亲近不少啊,一别数日,再次相见你已是翩翩探花郎了啊。”
从小路中走出来的人真是一席青衫的王羲颐,杨文锋没有想到会在这个时候和对方遇见,更没有想到相遇竟然会在此地。
“一别数日,我以为先生已经不告而别了,还曾想在杨府之中设宴感谢先生,未曾想放在今日在此地才见到先生,当真是遗憾。”
杨文锋笑着对王羲颐行了一礼,对于王羲颐能够一眼便认出戴了面皮的他杨文锋倒是一点也不奇怪。
对方的修为如何亲眼见过一番之后的杨文锋虽未能得窥全貌但心中却也有一二底细,至少也是成势无疑,所以杨文锋并不奇怪,也应此对于那官道中央之人担忧也少了几分。
王羲颐在此,对方即便是拦路虎又能有多少斤两呢?
“设宴款待大可不必,我王羲颐所做所为只不过是为了我的小师弟罢了,只是今日之事你师兄我这些日子虽有心为你避过却未能奏效,如此一来一会儿怕是我们师兄弟要有不小的麻烦了。”
王羲颐笑着摆了摆手,他侧身看向站在官道中央的那个人虽然依旧眼神平淡但身上却蓦然有一股子气势突兀而出。
“连你也应付不了?”感觉到王羲颐身上的气势杨文锋为之一愣,随后便又有些忧心。
“倒不是应付不了,只不过这些在深潭子里的老前辈们实在是太过不安份了一些,就像是那诗经里面说过的那般一样,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啊,实在是太过让人厌烦。”
王羲颐虽然身上气势凸显但是神色却并未紧张,他脸上挂着微笑似乎对于此事丝毫不上心一般。
“说的好轻松啊,不过就是借着在这人间得天独厚罢了,不过刚刚跨过成势那道门槛便如此狂妄吗?”
远处那位身穿翠色长衫的神秘人嗤笑一声,显然是听到了王羲颐的说法极为嗤之以鼻。
“噢?如今倒是敢以真身出现在这方天地了,只不过还是将自己包裹在小千世界而已,怎么,是怕真身也被打碎不成?”
王羲颐显然认识这个神秘人,而且听这话的意思两人还曾交过手。
“还逞口舌之利?你要知晓,就算是那逆天而行的老书生此刻也是朝不保夕,更别提你这么个弟子了。难不成你还未曾感觉到此番天地的变法吗?”
说话间杨文锋便看到那位神秘人转过身来。只不过即便是那人转过身来杨文锋依旧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在那人的周围就如同空间错位一般,时远时近,时而又如同镜子一般余晖透过折射出重重光影来。
杨文锋依稀看见对方转身之后抬头望向天空似乎在等待着什么,而身旁的王羲颐也同样望向天空,神色倒是没多大变化。
“一群跳梁小丑的谋划而已,仗着当年于人间有些余福便肆意而为,岂知尔等虽得证天道却又算是失了大道根本,空走出那恢弘大道却又复屡泥途,真是可笑,真是可悲。”
王羲颐喃喃自语,神色终于有了一些变化。惋惜,悲哀,失望,更多的则是满眼悲哀。
对于两人的对话杨文锋满头雾水,他依稀可以猜出两人的对话似乎与他那个便宜师傅依旧整个人间有什么关系,但是具体如何他无法得知。
毕竟两人所谈所涉及到的都是极为浩大且辛秘的事,似乎涉及到修行界的大道等东西,而这些东西即便是杨文锋再为聪慧也无法得知。
就这这个时候王羲颐轻轻闭上眼睛往前踏出一步挡在了杨文锋的身前,随后他轻轻摆了摆衣袖背对着杨文锋语气平缓。
“是时候了。”
王羲颐的话音刚落此方天地骤然一暗,原本还未落山的太阳猛然间便消散在山边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