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告诉我,当初我求职去的那家公司就是挂在精熙的名下。外表看上去是家普通的人力资源中介,实际上是专为皮门寻找游方。
“我看到有人给你喝了泉河水,而你也立即发作了不是吗?”
我发作过?想一想,当时我看到了许多通体黑色的人影,可娘娘并没有,这是一种检验的方法。后来沈其茗也趁乱给我喝过那种叫泉河水的东西,我是第一次看到了幽精。
“你的阴阳眼是天生的,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我的确是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能够看见那些本已经不存在了的东西,这时候突然想起君墨说过的话。他说:看见既是联系。我碰触到了另一个平行世界的缝隙,幽冥地府,或是说……鬼蜮!有些东西让我看见了,就说明我跟他们之间存在某种必然的联系?只是不知道究竟指的是什么。
我是绝对不高兴的,但也说不上有多难受。这种感觉就好像有六个脚趾,除了爬树能够胜人一筹之外,更多的时候还是想藏在鞋里。
羞耻的负担,我甩不掉。
所以,娘娘想要知道玄珠心镜的下落,最简便的方法,就是让我混进沈家。但凡宝物都有独特的气息,会让我从房屋等障碍中感应到它们。而找到后,念诵一句咒语,如果能发出红光,那就是正主了。
“周年庆是大事,沈家的所有人都会出席。趁这个时机我把你送到沈家附近,你能进去最好。如果进不去就不要惊动人,远远的围着房子走一圈,基本能够确认玄珠心镜是否在其中。”
“……好吧。”
很快到了日子,娘娘实现已经踩好了点。当天我们偷偷潜进了酒店对面的一座写字楼里,楼道的窗子正对着酒店。
我们一人拿着一支望远镜观察,沈家把整个酒店都包了下来。会场在三层的大厅,从我们的角度只能看见外围的迎宾区,有许多身穿正装的工作人员忙忙碌碌做准备。
晚上八点多,陆续有车开过来进了地下停车场,很快迎宾区出现了沈其茗的身影。
“娘娘,他是沈其茗,是沈家的孙辈。”
“我知道。”娘娘嗤笑一声,道:“混吃等死废柴一个。”
我印象中的沈其茗是有点胆量的,听娘娘的语气颇为瞧不起他,我问了一嘴:“是因为他年纪还小吧?”
“二十岁,还小吗?”娘娘道:“他小时候生过几场大病,错过了学习的最好时机。皮门的东西一样不会,最会装无辜可怜,靠上了盛辛陶。这么多年一事无成,被打发出国去学西医。今年年初听说因为打架被遣返,连护照都被禁了。”
“你知道的真全面,那盛辛陶就是盛姑娘了呗?他叫她小姑,是怎么回事啊?”
正说到这,视线中出现了黑衣人。他们分列两排站在会场门前,一个女人搭着沈其茗的手正走过去。
她的长相很古典,穿着宽袖的长旗袍,只是简单的走路就有种非常强势的大权在握的感觉。她的头发高高的挽起,别着根碧绿色的发簪。只不过这发簪的尾端有一块黑色,距离太远看不清。我总觉得这黑的不寻常,好似隐隐在发光。
“那是翡翠,材料没什么稀奇。真正有价值的是押尾的纹路,那是皮门大巫的印鉴。现在存世的法师,靠口口相传学来的本事没多大,而她的级别已经是能够开山立派。张月鹿当年所做的事,大半都是与她这一门作对。她戴着这根簪子,但凡识相的怎么也不会招惹她。沈家会请她,就是因为这个。”
“她不是沈家人?”
娘娘摇摇头,却又含糊了,斟酌了一会儿,道:“都说她不是沈家人,是因为她的姓氏。可并没有确切的证据能够说明她的来历。”
十年前,沈家突然发生了接二连三的乱子。先是沈其茗在外访友的哥哥遭遇意外,溺死在大西洋中。接着沈当家的二弟和四弟死于矿难,三弟虽然逃出来了,却发了疯,至今还在疗养院里。
沈当家这些事情还没有料理完毕,自己就遭遇了暗算,中了毒。紧接着沈其茗就被查出了白血病。而沈二爷的女儿在去给他配型的途中被劫走,一个星期后尸体浮在京郊的温榆河中。
就好像冥冥中有一辆专门对付沈家的收割机,沈氏子孙接二连三的遭遇各种事故,几乎每隔几天就要办一场丧事。
一次两次可以说是意外,意外多了还是意外吗?
沈家不是没想到这点,当时实在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完全没有招架的能力。
最乱的时候,沈家想请出家修行的老太爷来主持局面。老太爷不肯回来,非但不肯,还吞药自尽了。
就在沈家接回老太爷遗骨到达北京的当天,在老宅的正房里凭空出现了一个十**岁的女孩子。这个女孩儿穿着简单,就只头发上别着这么一根发簪。
很多人认出了这根簪子,长江以北的皮门中,但凡会一点,哪怕是一点点法术的人,无一不是学自她这一派。此派法术结合了巫术与萨满术,擅长控制与转化,手段诡异防不胜防,被正统道门视为妖邪。
她在沈家出现,当众坐在了正厅的主位上,对沈当家道:
“沈其茗在哪里,带他来。”
沈其茗的父亲立即去医院把他接了回来,这个十岁的孩子当时几乎都走不动路。盛辛陶偏要让他自己走到近前,问他:“你怕我吗?”
沈其茗当时扶着盛辛陶的膝盖,人居然有了一点力气,抬着脸看她,说不怕。
“很好,以后你就叫我小姑,记住了。”盛辛陶对着众人道:“各位,是谁做的事,请站出来承担。我可以保住沈家无辜的幼子,条件就是从今天起所有一切事务由我来接手。至于其它的人,我养着你们就是了。”
“这么霸气?沈家人信了?”我简直目瞪口呆,沈家几代经营的家业庞大且复杂,仅凭法术恐怕不能掌控全局。
娘娘一阵苦笑:“起初沈家是不信的,只是由着她照顾沈其茗。说来也奇怪,已经是错过最佳治疗时机的绝症居然慢慢好转了。没过三个月,沈五爷家就出了事……”
“哦我知道,他们家着了场大火,老五爷的妻子孩子都没逃出来。”
“……是啊。”娘娘放下了望远镜,沉默了很久才继续道:“最反对盛辛陶的就是老五爷,没有了他,当家立即放了权,后来所有事就都由盛姑娘出面了。”
而那之后,沈家果然就稳了下来。直到现在,再也没有发生过什么意外。沈家的生意说不上有多红火,至少没有衰落。盛姑娘放弃了普通的药材买卖,专攻希贵与真,每每出手都是大生意。
“沈家原本是兼顾医药,盛姑娘来了以后,本家的探险队全部归到了她的名下。她虽然是担当过手,谁都知道,沈当家只是名义上的东主,除了偶尔行医外根本就什么都不管。盛姑娘稳坐希贵真药这条线的顶端,是多少万儿都接触不到的人物。不过她的确是有真本事,多少行家看不准的东西,她就能够判断真伪和价值。现在但凡是她经手的,大家都会认,各自重要的交易有时也会请她把关。
“所以这才让人迷惑。按理说皮门中人的技艺都是贵在精深不在多,极少有人能像她这样术法、药料、医理全部精通的,简直就像在皮门中活了三四辈子的人。”
“倒是有些救世主的风范,也是个神仙?”我想到娘娘的传奇来历,笑着问了这么一句。
谁知他的目光骤然转冷:“救世?救的是谁她自己心里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