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罗瑟城,地处于菲特城正西方,和菲特城间,隔着大片的湿地荒原、丛林山峦,只有一条罡风凛冽、强盗群聚的荒石道连接着这两座城池。
瓦罗瑟城的规模相较于菲特城来说虽然小了一点,但是因为它比菲特城更靠近帝国中心的缘故,其城内的繁华程度较之前者却要高上许多。
这一天大早天还没亮,城中就已经变得熙熙攘攘起来了,许多有着生意的人大早就爬了起来,开始了一天的忙碌,这里城门开启的时间也比菲特城早了整整两个小时,但即便如此,当守门士兵将城门打开的时候,外面也已经聚集了不下上百的过客商旅了。
瓦罗瑟城南区,是整座城市里最繁华的地段,这里商铺林立,豪宅群落,是城中富人的集居地段,也是商业、娱乐行业聚集的地方,各种酒馆、高级旅店、妓院、赌场、甚至奴隶交易所,让这里变成了富人和亡命者的销金窟,简直让这里变成了一片不夜城中城。
此时,就在这南区的一座豪华旅店内,一间最为顶级的套房中,卡特琳娜正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侍卫送来的早餐,她望着窗外那才开始蒙蒙亮的天色,又侧耳听了听窗下那已经持续了整整一夜的喧闹声,不禁恨恨地出了口气,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显然,被那吵闹的声音折磨了整整一夜没有睡好的卡特琳娜,心情有些不好。
“小姐,队伍已经整备完毕,随时可以出发了。”
这时,卡特琳娜的房门被轻轻敲了两下,她最为信任的一名手下,奥拉克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闻言,卡特琳娜有些疲惫地出声回道:“明白了,等我梳洗一下我们就出发。”
“是。”
奥拉克说完便离开了。
卡特琳娜将手中的刀叉放下,盘中的小牛排只吃了一小半都不到,仰头几口将旁边的果汁喝干,她觉得胃里有点腻得恶心,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这里的人一大早就吃牛排,难道不会觉得腻么。
将窗子微微打开,微凉的风带着泥土的清新味道顿时涌了进来,将小牛肉的味道冲去了大半。卡特琳娜贪婪地吸了几口这新鲜的空气,展了展双臂,手臂抬高的动作,将她完美的身材曲线暴露得一览无余,那薄薄的白纱睡裙,根本掩盖不住她曼妙的身材。
定定地站了一会儿,卡特琳娜就开始换起衣装,整理起了随身物品。
她随身带的东西不多,只有一个装满了金币的钱袋,一个水袋,两柄龙翼形状的微弯匕首,以及一张已经被摩擦得十分模糊的微型画像而已。
将那副父亲花重金为自己打造的红黑相间的贴身轻甲穿戴完毕,又将匕首、钱袋、水袋各自装好,卡特琳娜才拾起那张照片大小的模糊画像,微微叹了口气。
自从她带着自己的贴身卫队从家里偷跑出来,也足足过去一个月的时间了,说实话,到了现在,她多少还是有着几分后悔的。
先不说因为她的偷偷离家,让自己的爷爷和父亲、还有全家上下担心不已,派出了大量的人手来寻找自己,甚至就连那嘴上毒辣,实际上却很心软的埃尔文爷爷,也都分散出了一部分人手,大大地影响了寻找自己孙子的行动。
就说自己仅仅凭着这张模糊不清的画像,想要在茫茫人海中寻到上面那十几年都再未见过的人,成功的可能性又能有多少?
她手中的这张画像,还是照着爷爷卧室里的那张油画临摹过来的,上面画着一个黑发黑瞳,皮肤白皙,瓷娃娃一般的小男孩,正在开心的笑着,在小男孩的旁边,还站着一个酒红色齐耳短发,打扮得很光鲜,样貌却不怎么精致的小女孩儿。
小女孩儿的皮肤有些微黑,一张小小的脸蛋有些干瘦,虽然同样也在笑着,却完全显不出身边男孩的那种可爱,只露出缺了两颗的门牙,丑丑的,像一个丑小鸭。
那正是小时候的卡特琳娜。
一只手习惯性地轻轻抚摸着自己腰间的龙翼匕首,一只手稳稳地持着那张画像,卡特琳娜的精神有些恍惚。
她和那个人的婚约,就是自己这么大的时候被两家的爷爷定下来的,一想到那个曾经和自己在一个泥坑里打滚,一起偷跑出去偷农民的果子被抓,甚至在被顽皮的自己抢去了糖果后哇哇大哭,伤心得直接拉了裤子的小家伙,日后就要成为自己的丈夫,她的心里就会浮现出一种说不清的感觉。
虽然那种感觉意味着什么,卡特琳娜自己也说不清楚,但她却知道,那个感觉,绝对和喜悦无关。
虽说放眼整个帝国,只要是在贵族阶层当中,女孩们的婚姻,差不多全部都是由父母长辈们筹划敲定的,这是贵族阶层的规则,身为贵族家的女儿,有责任,也有义务,用自己的婚姻,来为自己的家族争取到最大的利益,这也是她们这些贵族家女儿,唯一能为家族所做出的贡献。
但卡特琳娜是一个自强的女孩,也是一个固执的女孩,她想要追求一份真正属于自己的爱情,唯独不愿意在这一点上被爷爷把控。
只是,她从未有机会将自己的心愿说给爷爷听过,这甚至让她的爷爷以为,自己其实是很愿意与那个人结为夫妻的。
她小时候没有拒绝,或许是因为那个小男孩,是除了自己家里的下人的孩子们以外,唯一一个不嫌自己难看,愿意和自己一起玩的人,又或许是因为那时候的自己,还根本不清楚结婚代表着什么。
而随着她长大、懂事,她那原本丑小鸭般的模样也是变得惊天动地,越来越漂亮的她,甚至被人冠上了卡辛穆罗城第一美人的称号。
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身边就聚集起了一大堆的少爷公子,每天围在她的身边鼓噪,妄图讨得她的欢心,只要她一走出家门,就会有数不清的烦人家伙闻讯赶来,让她在好长一段时间里,都烦闷到了极点。
到了最后,卡特琳娜才不得已向他们公布了自己已经被许配给了当朝宰相大人、埃尔文公爵的孙子。
也正是因为畏惧于埃尔文公爵的权势,那些贵族公子哥儿们才渐渐少了起来,直到消声灭迹。
他们敢纠缠帝国元帅家的女儿,是因为追求心爱的女子并不犯法,就算是元帅大人也不会将他们怎么样,甚至可能还会因为自己的孙女受人欢迎而感到自豪开心呢。
可是一旦知晓卡特琳娜有了婚约,那性质可就不同了,他们平日里虽然跋扈,但也没有蠢到敢从埃尔文公爵大人孙子的手上抢女人的地步!
这样一来,卡特琳娜终于得到了想要的清静,但为了维持这段平静的日子,她也乐得将与那人的婚约当做挡箭牌,自然也不会在那时向自己的爷爷提出解除婚约的事,免得那群烦人家伙死灰复燃,搞得自己不得安宁。
这样的日子,直到前两年,当已经彻底成熟的她,有一次真的鼓起了勇气,想要向爷爷提出解除婚约的想法时,却在无意之中偷听到了自己爷爷和恰好路过卡辛穆罗城,来这里做客的埃尔文爷爷的对话。
那两个在凡尔特帝国之中各自掌握着一半大权的老人,正在谋划着一个十分‘宏伟’的计划,计划的内容,涉及着两个国家,数亿人命,以及一场不死不休的战争。
直到现在,只要卡特琳娜一想起那场谈话的内容,还是会被乌云笼罩心头,双手不住地战栗。
不过也正是从那场对话中,卡特琳娜才终于知道,自己爷爷这一生都在为了什么而奋斗,自己的父亲,母亲,全家上下,这许多年以来,都在策划、布置着什么。
同时,她也终于明白,以一个最可靠的手段拉拢到埃尔文公爵大人的帮助,是多么地重要。
也正因为如此,卡特琳娜那句拒绝的话语,才直到现在都没能说得出口。
他的爷爷很宠爱她,从她刚一出生开始,就丝毫没有因为她只是个女孩,不能继承整个西菲斯家族的庞大家业而轻视于她,反而是将她视为心头肉,掌中宝!
在她七岁的时候,有一个势力庞大的大贵族只是将她骂了一句,就被她的爷爷花费掉巨量的人力和资源,动用了几乎所有可以动用的手段,将那个家伙从一个尊贵无比的伯爵大人,生生地打落成了一个平民!
甚至,她的爷爷还因此直接触怒了皇帝陛下!
对于这样一个疼爱她几乎胜过一切的老人,卡特琳娜真的不忍心在这件事上说出一个‘不’字!
因为她很清楚,爷爷的计划当中,如果少了两家的联姻,少了自己,那么那件事情能够成功的几率,便绝对会下降一大半!
所以现在,她不能,也不敢去拒绝,作为西菲斯家族唯一的女儿,她不仅不能违抗爷爷的命令,还得在那个婚约对象失踪后,使尽全力去寻找对方的下落,以求保证他的安全。
一系列念头在卡特琳娜的心头迅速盘绕了一番,半晌之后,她才悠悠叹息了一声,将那张模糊的肖像装进一个小小的牛皮信封,收进了怀里。
十几分钟之后,一个全数由装备精良、气势非凡的骑士组成的队伍,从瓦罗瑟城的西边城门出发了,卡特琳娜纵马走在队伍最前方,此时她的脸上,早已没有了之前在房间里的悲伤、彷徨,一张精美绝伦的娇颜上满满是坚毅、果敢的模样,与她的爷爷,帝国元帅,当朝公爵费思特.西菲斯,是那么地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