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楼道里,在我和大头烟头的微弱亮光映照下,我们俩的脸阴沉似鬼。
我不会抽烟,可在接过大头递过来的香烟一刹那间,我就爱上它浓烈呛肺的感受。
地面上铺满一层的烟头,我们俩却始终沉默,并且默契十足的没有报警。今天晚上发生的事,已经超出我们认知的范围,可以说将我们短短的人生思想理念,整个来一场摧枯拉朽的改造。
“郝炎呀,你小子……是不是天生招鬼呀。”大头掐着烟头深吸,脸上五官愁的都快挤到一块啦。
“日!”
我咬着后槽牙,吐出短短的一个字。大头说的有对,也不对。我招鬼的次数满打满算只有三次,连恐怖小说电影主人公的零头都没有。只能说,我的确被家乡这块土地诅咒啦。
大头问:“现在怎么办?报警吗?”
我有些贪婪的深吸一口香烟,借助尼古丁的魔力脑袋快速回复运转,权衡利弊才回道:“报警,现在就报警!”
分别二十年,但我们俩的默契十足,大头马上知晓我这话里的含义。报警肯定是报的,而是事不宜迟不能拖太久,不然死者的死亡时间就会对不上号,我们就会沾染上不必要的麻烦。不想有麻烦,就意味着决不能说出刚才发生的诡异一幕,否则我们非被关进精神病院不可。
大头没有犹豫,掏出手机拨下一串号码,简单的说下情况就挂断了手机,转过头来瞧着我说:“队里的人很快就会过来。”
我点点头:“这次无论是不是闹鬼,我们也只能默默调查。”
大头深吸一口香烟,皱着眉道:“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然后我们简单对了下口风,就说踹开门只看见受害者被绑在桌子上,其他什么都没有看见。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因为我们见到的太过诡异恐怖,哪怕实话实说也绝不会有人相信。相反,我们很可能会被列为重点嫌疑人,或者直接送到精神病院。
我们可不想一辈子就这么被冤死!
很快的,警铃大作人声大作,大批的警车来到楼下。大头示意我先不要动,他先下去简单的说一说情况,我点头示意知晓。随后他下楼,我则是顺着过道的窗户往外瞧。
依然是漆黑如墨,没有一丝亮光。
太不正常了!这里的居民都到哪里去了?莫非真如大头所说,都成了死人吗?!
我快速回忆一遍今晚所发生的诡异事件,先是出租车莫名的熄火,然后是寂静的小区,最后是恐怖的食人场景。这一连串时间串联起来,就如同是一个巨大的迷雾,让人伸手不见五指看不见真相在哪里。
可对于我来说,最初的惊恐过去后,内心却被强烈的好奇……或者准确来说是兴奋所笼罩。这种兴奋,就像是醉心于数学天堂,或者是沉浸于改变人类命运的伟大发明一般,全心全意投入到解除困难的过程当中。
“我一定要揭开这个谜底,到底要看看这世间是不是真的有鬼!”我紧握双拳,暗暗发誓。
蹬蹬蹬,楼梯下方传来纷杂的脚步声,随即三四个人手持电筒出现在我面前。这个时候我才注意到,楼道里是没有电灯的。
领头一位,听声音看身形,竟然是一名女人。此时她用包含威胁的语气,颇为不爽的道:“老娘睡得正香呢,你要是谎报军情……哼哼,那被吃的人,就是你的下场!”
大头有些委屈的喊道:“队长,我没记错的话,今天队里是你在值班吧,你怎么能睡……呃,废寝忘食呢。”
一声冰寒彻骨的冷哼,生生让大头将后半句话吞了回去,伸手在额头心有余悸的擦呀擦。
说话间,几人就已经来到我面前。那作风彪悍的女人没想到还有人,颇为意外的站定脚步举起手电筒,嘴角挽起挑衅的弧度:“这个货是谁?”
一丝黑线在我脑门升起,被人喊成是货,而且还是一个女人,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是无法忍受的自尊问题。不由得心头火气上涌,没好气的冷笑一声:“能把一个大活人看成是货,阁下的眼睛莫非长在脚上不成。”
“你……!”
“哎,哎呀,这话是怎么说的呢。都是自己人,自己人!”
那女人柳眉倒竖刚要发作,大头赶紧挡在我们中间,陪着笑脸点头哈腰对她道:“队长,队长,是这么回事,这位是我的好兄弟郝炎,离家二十年刚从外面回来。哦,对了!昨天你不还念叨着上面给分配个人嘛,就是他,九年侦察兵,士官转业,人才,人才啊!”
说着又回头对我道:“这位是咱们刑警队的周不甘周队长,我们警局最漂亮的一枝花,业务扎实素有女中的狄仁杰·福尔摩斯·柯南称号。呵呵,来来来,大家握握手就算是认识啦。”说完还不停的给我眨眼使眼色。
看在大头的面子上,我强压着火气,勉为其难的伸手准备相握。没想到周不甘却高高昂起头,哼一声看都不看一眼擦身而过。
我呆若木鸡的站在原地,手臂保持着握手的可笑姿势,要多尴尬就有多尴尬。
嘣的一声,我放佛听见脑门上的一根青筋,因为不堪重负而最终断裂的声音。短暂的恍惚让理智消失,我猛地转身怒目而视,抬脚就要上前好好教训这不懂礼貌的丫头。
虽然分别二十年,到要说起来世上最了解我的人,还要属大头。我刚一动,大头就赶紧将我拦腰抱住,苦口婆心的劝说道:“哎呦我的妈呀,你可千万不要冲动,冲动是魔鬼,是地狱,会让你万劫不复的!”
“这死丫头太目中无人了,我这暴脾气可忍不了!”
“哎呦来,我的兄弟哎,忍一忍吧,忍一忍,忍一下风平浪静,忍几天你在看……这些都不是个事,苦头日子在后面呢。”
听这话我不乐意了:“哎,我说大头,你小子个头没少长,怎么志气却越来越怂了呢。让一个女人骑在脖子上拉屎,那还能叫大老爷们嘛!”
大头唉一声,一脸的不堪回首:“你不懂,这周不甘在警局有个外号,叫做周武皇!说一不二,厉害个紧呢。”
我纳闷道:“她不是自称什么狄……福尔……那个……。”
“狄仁杰·福尔摩斯·柯南。”大头矫正我。
“啊,对。哎,这是什么倒霉的外号,不就是名人大串烧嘛。”
“嘘,你小声点,千万不能让周武皇听见!”大头吓的脸都白了,竖起指头嘘道:“她就爱听这个,把这三人当成是老公那样崇拜。对了,你可千万别再她面前提周武皇三字,不然天皇老子都保不住你。”
匆忙交代我几句,就听见房间里有人急速跑出的声音,看身形貌似就是周不甘。大头赶紧拽着我正襟站立,脸上堆砌起令人作呕的献媚笑容,像是小太监般搓着双手殷勤踏步上前。
还不等大头大拍马屁以表忠心呢,周不甘却猛地跪在我们面前,一手扶着墙壁哇哇大吐。一时间,楼道里充斥着胃酸的臭味。
瞧她这样,我的气到全消了,感觉是大为解气,不由得嘿嘿一笑讥讽道:“哎呦来,我还以为大侦探应该是吃过见过的主,怎么着也怕死人啊!”
跪在地上的周不甘,抬起头来冷冷看我一眼,伸出手臂擦去嘴角污秽痕迹,一脸倔强的缓缓站起身,转头又大步流星的走进房间。
忽然间,我放佛才注意到,这个齐耳短发,面容线条刚毅流畅,身形充满活力的女人,其实还是蛮有女人味的。
老机械厂职工宿舍吃人案,在林海市引起轩然大波。媒体、网络、民间充斥着各式各样诡异莫名的传言,一时间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官方的压力可想而知,警察部门首当其冲,其中刑警大队站在了风口浪尖的最前线。
我刚到刑警队报道,穿上警服还没新鲜上一会呢,就被周不甘一脚给踹到外面瞎转悠,美其名曰访问群众收集线索早日破案!好在不是我一个人倒霉,身边一脸苦大仇深的大头,正跟在身后如同幽怨的小媳妇般絮絮叨叨。
“我就说不要得罪队长嘛,你偏不听。这下好了,咱们这腿都快成巡街的游神了。唉,也不知道这倒霉日子何时是个头啊!”
我没理他,而是低头看着手上访查记录的小本子,用手揉着皱成疙瘩的眉心,有些略带恐惧的道:“大头,咱们俩也跑两三天了,你就没有发现这里的诡异吗?”
大头用手敲打着腰眼,唉声叹气的道:“当然诡异了,你想一想,咱们俩个大老爷们,却天天成双成对挨家挨户的瞎逛,想一想……吚,太恶心了,太恐怖了!”
我气极的踹了他一脚:“你个瘪犊子,好歹也当了四年的警察,这么明显的诡异都看不出嘛!”
大头回骂:“你大爷的,我能看不出来嘛!我这不是……太害怕,这才说两句笑话缓一缓嘛。”
弯下腰,我捡起地上的笔记本,拍打着上面的灰尘。哪怕不照镜子,都能知道我现在的脸色,肯定黑的跟鬼一样。
粗略走访下机械厂老职工宿舍居民,都异口同声的说,发生吃人案的当晚,都有事情不在家里。至于什么事,那可就五花八门喽。有过生日的,有出差的,有参加葬礼的,还有走亲戚访朋友的。
其中有一户人家最邪乎,老两口八十多高龄,平时在家颐养天年很少走动。当天晚上,忽然非常想念小学的同学!老两口竟然连夜买去川渝的火车票,奔波数千里去看望早已经入土为安的老同学!
只有鬼才会相信这么荒诞的事情!
你要说,整个老职工宿舍只有一百来户人家,同时间不在家固然诡异,但也不排除巧合的概率原因。
好,我和大头不是没有考虑这点,所以我们又用一整天时间走访周围店铺人家。结果发现更加让人不寒而栗的事实!
以老职工宿舍为点,方圆两条街无论是商铺还是住家,同样都有着各式各样奇异理由不在家!也就是说,发人吃人恐怖案件的当天晚上,两条林海市最繁华的商业街,加上人口密度极高的两座小区,没有一户人家是在家的!更加准确点来说,那天晚上没有活人,只有死灵!
大头摸摸脑袋,欲言又止的道:“郝炎,现在想一想……那天晚上的出租车也很诡异,怎么会那么巧上车就熄火。你说,我们会不会……真的……。”
我有些气躁的道:“有什么屁赶紧放,别吭哧瘪肚的。”
“你说,我们会不会真的遇到鬼!”说这话的时候,大头面色阴晴不定,阴郁的就跟鬼一样。
我张拉张口,却是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