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弹在空中旋转着,被来自加西亚的爆发的劲力转瞬之间便送了出去。黑影窜出的时候离加西亚只有不到半人身高的距离,两颗陶制爆弹便在顷刻之间击中了那黑影张开的大口。
更准确地将是大口之中泛着冷光的獒牙之上。
“咔。”
爆弹重击到獒牙之上,加西亚看见那颗锋锐的牙顿时就被砸的往口腔内侧偏了几分。那一刻不知为何一种奇妙的换位体验出现加西亚的心中——少年觉得那地行蛛一定很疼——就像吃早餐的时候被一颗石子崩到自己的牙一样。
“嘶——”加西亚不忍地皱起了眉。然后抬起扔出爆弹空出的左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下一秒,崩到蜘蛛牙的两颗爆弹毫无意外地将蜘蛛的整个头颅,从口器开始炸了个漫天花雨。
“我很抱歉让你在爆炸之前还感受了一番牙疼的快感……”加西亚一副不忍直视的模样,任由溅射的蜘蛛前端残片和汁液洒落一身。
重物落地的声音。
失去头和包括两只螯爪和前半段躯体的地行蛛重重地砸到了加西亚前面的地面上,爆炸导致的不规则断面往外渗出着汁液,数秒前来势汹汹的变异生物已然变成了新鲜的尸体,只剩下螯爪在地面无意识地抽搐着。
“死了。”
加西亚缓缓放下捂住眼睛的左手,手背上被刚刚汁液和残片的溅射溅射到了不少蜘蛛的组成部分,他皱着脸朝着旁边的地上把手背上的东西甩到地上。
头上和身上也是,喷射的蜘蛛组分溅了布置师一身,就好像洗了个蜘蛛澡,带着毛的躯体残片和断成几截的前端触肢跟汁液一起黏糊在了加西亚的身上,那感觉,就好比——走在斯派斯的街上被一个比自己高一个头的醉汉吐了一身的酸水以及鱼肉和藓菜的混合物一样。
“自从年前山失恋喝醉酒吐了我一脸以后……真的是很少有这样的诡异体验了。”
蜘蛛的体液糊在身上的感觉让加西亚很难受,感觉整个人都被闷了一层。他扭了两下,试图把头上沾着的东西都抖下来,然而无论是触肢残截还是躯体残片都同样糊在他的身上。加西亚只得带着这一副让人胃部不适的模样,四下里环顾起来注意着有没有别的危险。
消灭这种蜘蛛以后不久前诡异的危险感就从加西亚心里消失了。然而四下里也的确没了什么危险——加西亚提着精力等了许久错综的蜘蛛丝之上终究是没再看见第二只地行蛛的出现,在确认着周围的确只有这一只蜘蛛,再无别的威胁以后,他终于是长虚了一口气,狠狠地踢了死去的地行蛛一脚,随便在旁边就找了个干净的地方放下背包坐下来,开始试着把自己头上身上这些恶心的东西都扒拉干净。
“老爷子!可以过来扎营了!”
布置师狠狠地把黏在头发上的那根触肢扯下来甩到地上,然后朝着远远地看着情况的商队喊了一嗓子。
事实上也不用加西亚喊,在看见加西亚自己坐下来清理身子的时候,肖恩已经指挥着商队往这边移过来准备扎营了。商队一行人从最前面的拖车遮罩中掏出几把铲子和刮刀,互相分发了一阵,便一同过来开始清理遍布在地上或疏或密的蜘蛛丝和收集死去地行蛛身上有用的东西。
……
坡是一个神奇的地方,这里危险与机遇并存。每一块新区域的发现,都代表着新的物产与资源,而每一只变异生物的杀死和捕猎,都意味着商队在与贸易之中获得更多的收益。
就拿最普通的大牙蚂蚁来说,每只大牙蚂蚁的杀死代表着杀死大牙蚂蚁的商队将获得一块以上比较完整的四个巴掌大的中型蚂蚁甲壳以及三块一个巴掌大的小型甲壳,而一块巴掌大的蚂蚁甲壳便可以在英西镇的贸易区换取一块刻着地下国第一任元首耶罗元首肖像的铁合金币,每一块铁合金币可以在英西镇的食品加工工坊换取到等量于斯派斯合成食品加工工厂分发给斯派斯居民一天的卡卡路合成定食份量。
硬币是地下国各个聚落之间进行交易的第一参照——从耶罗元首在地下国发行第一批铁质硬币开始,耶罗铁便在各个聚落的商品交易中起到了不可磨灭的作用。以物易物有以物易物的局限性,于是所有的商品便逐渐都以耶罗铁标价起来。比方说,一块巴掌大的蚂蚁甲壳在交易区的标价为一耶罗铁,四块巴掌大的则是十个耶罗铁。比方说,每一条斯派斯人腌制的腌鱼在交易中售价半个耶罗铁,每瓶腌制藓菜的售价为两个耶罗铁……诸如此类。
耶罗铁占据着商品贸易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人们用它交易,生活,判断物品的价值,继续交易。耶罗铁之上还有由第二任元首发行的罗姆银和画着第三任元首莱茵哈顿的哈顿金,然而在贫乏的边境贸易之中,耶罗铁就已然是全部了。
毕竟,贫穷。
此事暂且不谈。比起大牙蚂蚁,地行蛛毕竟是高了一个等级的变异物种。高出了一个等级说明这种生物比蚂蚁难杀死,同时,也说明了每捕猎一只地行蛛获得的收益比捕猎一只大牙蚂蚁的收益高出不少。
然而这些收益也只有常年在商路上走动的人比如肖恩老爷子才会去算了……
“治安队的人在贸易上面就是一群只知道吃的野蛮人。”
肖恩老爷子曾经无数次地咬牙切齿守护镇子的这帮家伙浪费商品价值——将入侵镇子的蚂蚁从甲壳开始就打烂撕裂,将从地下冒出来的拳头大的石头虫直接用铁器拍扁不管三七二十一,将……将成年体七级的变异蚯蚓撕成七八段烧汤给镇子上的人分着吃……
“真野蛮……”肖恩老爷子嘟囔着走到被加西亚炸掉小半个身子的地行蛛面前,心疼起来,“你看看,这好好的蜘蛛,就这样被你毁去了小半个,獒牙没了,胸板没了,前面的两只触肢也没了,这可都是钱哪……。”
“知足吧老爷子,换了布莱尔他们来这蜘蛛就不是被炸开一小半的问题了。”加西亚从一旁停靠的拖车上接了水正在洗头,听到老爷子一副心疼粮食的声音顿时笑起来,“再说了,炸掉脑袋不是还留了大半个身子嘛。脏器啊螯爪啊蜘蛛胸前的毛啊不都还在嘛。老爷子别欺我少年不懂事啊,您忘了,贸易价值可还是您亲自几年前带我上路的时候顺便教我的呢。”
“那你就不能换个创口小点的方法?要知道,一颗完整的地行蛛獒牙换出去能买我们六条腌鱼,一根手指长的地行蛛前端触肢卖出去也有三个耶罗铁……唉。”
老爷子说着说着也没了脾气,只自顾自地狠狠地叹了口气表示惋惜。毕竟事出突然,换了自己在那个情况下连保持无伤击杀的可能都没有,就也不应该来苛求娃娃辈要做的更好了。
“换个积极的角度想,其实收获挺大。”加西亚把一脸盆混着杂七杂八东西的浑水倒到一旁的地面上,抓起挂在拖车扶手的粗巾擦起了湿漉漉的头发。“你看,地行蛛的消化袋还在,十二个耶罗铁,八个螯爪就炸碎了一个,剩下七个每个还能卖十个小钱,这边又七十个。胸板碎了卖不到好价钱,不过胸板上的绒毛可以制痒,也能入药,我想药房里轻松松地卖到三十个小钱每一百克应该没有问题……”
“总共加起来,也有个百十来块钱了。收获不错。”加西亚最终总结起来。
“呵呵,你说的倒也有道理。”肖恩闻言笑起来,虽然还是觉得可惜,却也是一扫心中的不快了。
“老爷子活了七十年又怎么会想不到?只是留着让我自己来想罢了。”加西亚这个时候却是腼腆地谦虚起来,带上工作手套蹲下身和肖恩老爷子一起收拾打理地行蛛的尸首,“至于更小的创口,我这个布置师是暂时做不到了,毕竟无论是提前布置陷阱还是用爆弹搞突然袭击,都创口太大。我想……我们需要一个习惯运用匕首一击致命的行者。”
“会有的。”肖恩老爷子抬眼去看向跟着商队一起打理营地的雷蒙德,小胖子正和三个中年男人一起抱着倒塌棚子的三根同样倒地的支撑柱试着把棚子重新立起来。然而小胖子力气不够,鼓着腮帮子试了两次最终还是被旁边看热闹的布莱尔拎着领子拉到后面自己亲自上阵。于是笑起来,“做老师的看人一般不会太差。”
“嗯,会有的。”加西亚也笑。“我也觉得我看人不赖。”
……
一老一少两个人在这边收拾着杀死地行蛛得到的材料,另一边商队的众人也在热火朝天地打理着营地。布满了蜘蛛丝的地面逐渐干净了,黏在棚子和支撑柱上的丝也被清除下来。大伙儿把棚子重新立起来,棚子之间的大灶也重新生起电来——同为初级撕裂者的山和布莱尔在众人的唆使下再一次地对上了眼,借着摇动电热灶的手摇发电机作为比赛,比起了卖力气的较劲儿游戏。
很快,电热灶上架着的大锅里,水便开了。大伙儿开始往锅里加从镇子上带出来的食材。
那之后不久,食物的香气便弥漫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