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前的一个夜晚,老赵和师父趁夜色刚刚挖好一个盗洞。老赵的师父叫张季德,在行内是个响当当的寻龙高手,在风水学上有很高的造诣,经常看一眼便知何处有大墓,再用洛阳铲一探,果不其然。
老赵说这风水学上的东西他也跟师父学了一些,但顶多学到个皮毛。这次他们盯上的是一个明代王爷的墓。盗洞挖好以后,老赵打头先进了洞,这时候的老赵已经不像刚开始入行时那么胆小。盗洞的尽头空间稍微大一些,面前是一堵青砖墙。
老赵把撬杠插进砖缝,一用巧劲,就撬下来一块砖。然后徒手掰下周围几块砖,一个黑乎乎的洞口出现在面前。
老赵回头回头向师父打着信号,两个人都戴着简易防毒面罩所以不能讲话,只能靠手势交流。从砖窟窿爬进来,老赵站起来,用手电筒照了下四周,发现墓室保存程度比较完好,没有坍塌的迹象。
墓室中有四根大石柱撑住穹顶。树根从砖缝里挤进来,吊在穹顶上,显得非常阴森恐怖。进来的这个墓室中没有棺椁,也没有多余的陪葬品,只在中间位置立着一方石碑,应该是墓志铭。
石碑的后面有一条墓道,直通后室。能够修建这样豪华的陵墓,说明墓主人的身份非常显赫,陪葬品自然也会十分丰厚。张季德点燃一根蜡烛,照亮了周围一两米的空间。墓室长期空气不流通,虽然已经和外面打通,但氧气的含量还是很少,蜡烛的火苗闪烁不定。如果蜡烛的火苗突然熄灭,则说明氧气不足,需要马上退出墓室,等空气更好流通之后再来。张老头手持蜡烛,示意老赵进墓道去后室。
两个人一前一后,往后室走去。盗墓者都不信邪,但墓主人为了防盗,在墓中布置的重重机关,却能够轻易让盗墓者丧命。
老赵和师父半蹲着随时准备好随时发力。老赵手持一根探杆走在前面,轻轻敲击地上的墓砖,像盲人一样前进。熟练的人可以敲击墓砖,通过墓砖的回声来判断下方有没有机关。如果回音比较清脆,则下方是实地,可以放心踩踏,如果回音比较沉闷,则说明下方一定有陷阱或是机关的启动装置。
一路敲着墓砖走到后室,老赵才收起手里的探杆。盗墓者使用的探杆,采用精钢打造,通过杆上的活扣进行折叠或伸展,杆头还有楔子,必要时可以将两根探杆接在一块,其长度可达五米,不用时收起来放在包里,携带十分方便。
后室中机关存在的概率要小的多,毕竟墓室那么大,要想踩中机关,和在面条里吃出米粒的机率差不多。后室的规模要比前室大的多,有将近一百平,整个墓室中没有一根支柱,真不知道这么多年这么大的墓室为什么还不会坍塌,真是让人感慨古人的技术高超。
墓室的左右和后侧都各有一个耳室,用来存放陪葬品。棺椁出于墓室的正中央位置,由一整块汉白玉打造的棺床十分厚重。棺床上只有棺,没有椁。棺床的斜对角,摆着四只石兽。老赵往前走了几步,才发现是四只石羊。石羊屁股朝向棺床,头朝外,头上弯弯的大犄角一直盘到脑后。石羊口微张,似乎在笑。这让老赵背后不禁冒起凉气,这羊的造型太诡异了。
老赵说到这里,被坑子打断了,坑子说:“这羊是干啥的?难道是青青草原的喜羊羊美羊羊懒羊羊和沸羊羊,镇守着村长慢羊羊的墓。”
老赵听了,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心里一阵狂笑,也不知道坑子这脑袋里天天想什么呢,这脑袋简直就是个坑。我叫老赵别理坑子,继续往下说。
老赵也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摆设,墓中摆羊确是少见。张老头对他解释说,羊是一种上古神兽,在传说中有救苦救难的故事,而且“羊”音形通“祥”,墓中摆放石羊也有祈祷墓主人往生路上吉祥如意的意思。
两个人暂且没有理会这些石像和棺木,而是沿着墓室的墙壁先到右边的耳室,耳室里摆放着一些生活用品,大概是墓主生前所使用过的东西,还有几口大木箱,木箱早已经朽烂,老赵轻轻打开一口,发现里面装的全是绫罗绸缎。几百年过去,这些东西竟然还能保存住。耳室的墙上有两盏长明灯,老赵握住轻轻扭了一下发现不动,这代表灯没有连着机关,也不是密室开关。
老赵捻起灯芯顺手点着,这灯想是在墓门关闭不久就熄灭了,里面的灯油还剩下多半,灯芯却已经烧成了渣渣。从右耳室出来,又绕到后方的耳室。后方耳室里摆放着兵器,还有一些盔甲,行军帐篷,盾牌等等,可见墓主生时过的是马背上的生涯。耳室中间靠墙摆着一张桌子,桌子边各自立着一个陶佣,瞋目仗剑,栩栩如生。桌上用檀木架拖着一口宝剑,这应该是墓主生前所用的佩剑了。老赵想去拔出来看看,但是一想谨慎为妙就放弃了想法。
同样点燃两盏长明灯,两个人又从后耳室转进了左耳室。左耳室里摆放着两口木箱,箱口没有关闭,里面装满了金银珠宝,以及金银器皿。老赵拿起一个金瓶,倒过来看了一下瓶底,瓶底上有大明永乐年的款。除了箱子以外,耳室中还摆着数十个陶佣,都是丫鬟和家奴的装束。陶佣有大有小,大的如真人,小的则只有二三十公分。老赵绕过这些陶人,去点燃后面墙壁上的长明灯,灯光所照之处,除了这些陶俑,再无他物。
显然这些东西并不是老赵他们所要的,两个人再次回到了主墓室。现在唯一没有查看的,就是棺材的内部了。其实最重要的陪葬品,往往跟随墓主人一起放在棺木当中。尤其像玉这种东西,高级玉石都作为达官贵人的玩物,生前随身佩戴,死后也就随着尸体一起进了棺材。古代人相信玉对尸体有防腐的作用,能够将尸体长久保存不坏。河北满城出土的刘胜金缕玉衣就是一个例子。
其实玉衣并不只是金缕,还有银缕和铜缕玉衣,是为王爷和重臣的丧服。不过这些玉衣并没有起到保护尸体的作用,倒是引来了大批的盗墓贼。所以在汉朝以后,玉衣就很少使用了,后来逐渐绝迹。还有人死后口含玉珠,也是相信其能对尸体起到防腐作用。以及用玉制成各种形状,用来堵住尸体的孔窍,是为了防止“气”从这些地方流失。
老赵和师父重新回到棺床前面,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张老头从包里取出三柱香点着,举着香毕恭毕敬的对着棺床三鞠躬,然后把香插进棺床前的砖缝里。盗墓贼虽然是盗取墓内珍宝,但绝不会对墓主不敬,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或出于报复,会尽量避免破坏墓主的尸体。
插好香后,两个人为了交流方便,把防毒面罩半扣在头上,这样也能获得更好的视野。两人一前一后踏上了棺床。走进才看出这是一口上好的金丝楠木棺,虽然历经几百年,但没有丝毫**的迹象。两个人围着木棺转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的机关和拼接痕迹,整个棺材就像是一块完整的楠木自然生成。老赵扣起手敲了敲棺木,没有听到回声,可见棺木之厚。楠木质地坚硬,想从外面打透是不可能的,只能是撬开棺盖。老赵一个翻身上了棺顶,伸手接过张老头递过来的撬杠。猫着腰在棺盖上小心的往前走。棺盖是机关众多的地带,一不留神踩上个翻板就有可能归西,所以老赵在上面走的格外小心。在确认棺盖正常后,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下来。接下来的问题是如何移走棺盖。金丝楠木的密度非常大,想凭两个人的力量移动是痴心妄想。
其实盗墓者都会遇到这种问题,盗墓不是好几十人一起喊着号子干活,即使有好几十人,在地下墓穴内也施展不开。所以盗墓贼都有一套移山的绝活。所谓移山,就是搬开那些墓中的石门,石椁,封门石等。这和那些偷石像生的是两回事,偷石像生纯粹采用人多势重的策略,或者干脆采用机器。这也是为什么偷石像生的人,在正经的盗墓者看来是不入流的。
老赵从背包里掏出绳子,挽了一个活节套在棺盖的一端,再把绳子一直抻到另一头垂下,张老头在下面接住绳索后,分别系在棺床上突出的两个兽头雕刻上。开棺靠的是巧劲,而巧劲一定要有着力点,然后借助简单的工具来完成。系好后,张老头冲老赵点了点头,老赵掏出水壶,先自己喝了一口,然后把剩下的水,全浇在了绳索上。湿透的绳子,韧性更好。弄完这些后,老赵从棺盖上跳了下来,两个人手持撬杠,把两个绳索搅在一起,然后不断进行绞缠,两个绳子之间也就越拉越紧,搅到最后,两个人几乎精疲力尽,只听咯吱一声,棺盖套着绳索的一端,终于翘了起来。老赵见缝插针,把撬杠的一端塞进刚刚打开的裂缝,双手一用力,棺盖打开的缝隙更大了。老赵从一端用力,张老头则手持撬杠从两侧下手。棺盖上并没有加棺钉,而是在棺盖和棺身上制作了木楔。这种木楔类似于现在的膨胀螺丝,一旦打进去,再想拔出来就几乎不可能了。
两个人配合之下,十几分钟才把棺盖完全撬了起来。两个人合力将棺盖推到一边,张老头翻身跳上去,踩在棺沿上向下看去。只见棺中平卧着一具尸体,尸体身着盔甲,应该是一具男尸。因为尸体浑身都包裹着盔甲,能看到的只有脸。在长久的封闭后突然接触空气,尸体的脸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越加显得恐怖异常。张老头掏出探杆,轻轻敲了敲棺底,在确认没有异常后跳进棺内,从尸体的腰间摘下一枚玉佩。玉佩程碧绿色,造型是双龙戏珠。两条龙作为玉佩的主体,交缠盘绕,龙头相抵,托出一颗龙珠。这种玉佩算不上什么稀罕物,不知为什么也被墓主一起带进了棺材,想是生前心爱之物吧。张老头把玉佩丢给老赵,在尸体的身上摸了几下,发现再无长物。随后招呼老赵:起尸。起尸就是把尸体移出棺木,或者让尸体仰坐,方便查看尸体背部的陪葬品。
张老头现在让老赵起尸,则是要查看死者的嘴。因为他注意到虽然尸体的脸已经氧化干瘪,但是两腮依然鼓着,这说明尸体的嘴里有东西。老赵移动到师父背后,从手中顺出两根绳索。绳索的一段抓在老赵手里,另一端则系着两个飞虎爪。飞虎爪是由精钢打造的三齿抓钩,系在绳子上用来抓提重物,辅助攀爬,也可以用来起尸。张老头接过飞虎爪,勾住尸体的琵琶骨,喊一声:起!老赵双手用力,向后一收,随着咯吱咯吱骨头的响声,尸体应声做起,与张老头面对面,整个场面充满诡异。接下来的问题是,怎么掰开死人的嘴。
掰开死人的嘴和掰开活人的嘴不同,活人你只要投其所好,拍拍他的马屁,送两件厚礼,嘴巴自然就张开了。死人无欲无求,拍马屁戴高帽就成了扯犊子了。张老头从兜里摸出一双橡皮手套戴上,避免和尸体皮肤有接触。左手扶住头顶,右手拖住尸体的下颚骨一抬一拉,尸体的下巴就耷拉下来,整个口腔也就都展现出来。张老头伸手从尸体嘴中掏出一枚玉制印章,拿起来正要仔细查看。忽然前室传来咯啦咯啦的响声,两个人现在背对甬道,一起转头朝通向前室的甬道看了过去,心知大事不好。张老头和老赵交换了下眼神,准备撤退,一回头,对面的尸体嘴里一股黑烟全喷在了张老头的脸上。张老头暗叫不好,急忙用手掩住口鼻,但为时已晚,还是有一部分毒气被吸了进入。
原来他刚刚取出的那枚印章后面,有一个机关被藏在尸体的喉咙部分,取出印章的同时,就会触发机关释放毒气。老赵松开绳子放开尸体,却发现尸体并没有平躺下去,而是依然出于微微坐起的姿势。往后一看,尸体的头发被拴在背后的石枕上,尸体平躺在石枕上正好让机关处于关闭状态,而一旦移动尸体,石枕上没有了重物,就会向上弹起开启机关。两人只道大意,一路未见机关,不曾提防,墓主竟然狠心将机关设计到棺材内部,让自己的尸体也成为机关的一部分,可见其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保护随葬品。
两人来不及耽搁,一个翻身跳出楠木棺。刚刚落在棺床上,就听耳边箭矢声想起。只见原来背对棺床的四只石羊,现在都变成了头对棺床,从石羊的嘴中,正在发射出弩箭。弩箭从石羊的嘴中发射出来,程扇面分部,四只石羊恰好将这里围成个靶场。若是一般人肯定瞬间就会被打成筛子,但这两个人却不慌不忙,身子一蹿又跳上了棺沿,顺势在棺沿上用力一踩,空中三百六十度转体,平稳的落在几丈远的地上。
正要松口气,张老头却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原来刚刚躲过石羊嘴里的弩箭,却不料在棺床雕刻的兽首里,也在向外发射弩箭。箭的方向恰好相反,石羊向内发射,而兽首向外发射。这兽首发射的弩箭极其隐蔽,箭紧贴底面飞行,专攻下三路。老赵心里骂一声娘,顺手将身上的一个背包扔向棺床。背包大小正好,把兽首遮了个严实,只听弩箭打在背包上,发出噗噗的声音。
扶起张老头,老赵发现箭正打在师父的脚后跟处,幸好有鞋挡了一下,箭打的并不深,如果直接从脚后跟进入,恐怕会打穿脚骨。以张老头的身手,躲过这一枚箭应该不成问题,反应突然迟钝恐怕和刚刚那一口黑烟有关。拔掉脚上的箭,老赵扶着张老头一瘸一拐的往前室跑,打算原路返回,不料还没进前室,在手电筒的照射下,老赵发现原来的墓志铭石碑,正在慢慢转动,而碑下正冒出股股黑烟,穹顶上的砖也开始往下掉,砸在地上上一个一个坑。原来盗洞的位置,早已被砖头掩埋。
黑烟弥漫的速度非常快,才一会就向甬道蔓延。原路返回是不可能了,两个人急忙转身又往后室跑。后室只有三个耳室,来不及犹豫,老赵扶着张老头向最远的背面耳室跑去,背面的耳室离甬道的距离最远,黑烟能够到达的时间也就最晚。
进了耳室,老赵放下张老头,抄起兵器架上的战斧,几斧子在墙上砍出一个砖洞,扔下斧子,从剩下的背包里取出钢铲,飞快的开始挖洞。张老头也没闲着,掂着脚跟,把桌边的人像移动到门口,又把墙角的盾牌也拿过来,盖上已经破烂的帐篷堵到门口,希望能够延缓黑烟的进入。随着黑烟越来越浓,张老头发现墓室里的长明灯渐渐熄灭,看来这烟的主要作用是消耗墓室中的空气,这样盗墓贼即使不被弩箭射死,也会因为缺少氧气活活闷死在墓室中。
张老头把想法告诉老赵,老赵一想到被憋死的惨像,手里的铲子抡的更快了,一会功夫一个洞口就出现在墙上,这时黑烟已经开始渗入耳室,两人已经感觉到呼吸困难。老赵招呼张老头,两人钻进刚刚反打的盗洞,用土堵住洞口,一路斜向地面挖去。大概十分钟后两个人终于回到地面,钻出洞口躺在地上大口的呼吸着空气。
从明王爷墓回来之后,张老头就大病了一场,几乎濒临死亡。后来总算捡回一条命,但是受尸毒影响太深,身体十分衰弱,加上被弩箭射中的脚逐渐行动不便,就没有再出过门了。
不过张老头在家也没闲着,一直研究他从墓中带出的那枚印章,也就是昨天老赵拿给我看的那一枚。无奈资料严重缺乏,好不容易张老头发现印章中的秘密,却又不知道如何去解秘。
三年前,张老头抱憾而终,临死前把印章留给了老赵,并嘱咐他一定要解开这玉印之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