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区的‘调查小组’虽然大多数人都已经走了,但还有留守的存在,军区鞋厂的工作会议,也就继续由鞋厂政委主持了,作为‘党领导一切’的代言人,鞋厂政委的权力,现在可以说最大了,郭开山只得坐在侧位上,继续抽他的不知所味的烟。
可是令郭开山没有想到的是,对于鞋厂政委前几天的命令,鞋厂销售科没有执行,他也没有继续追究了,虽然鞋厂政委名义上是主持会议的,但他从来都不提什么实质性的意见,仍然走着自已的老路。
‘一号,你说说吧,下一步你打算怎么进行改革呀?’鞋厂政委每天都是这么和郭开山说话。
‘二号让我说,那我就说说,’郭开山把手中的烟头掐灭,喝了口茶水。
‘我打算先对几个和咱们厂子有着良好关系的军人服务社进行合作,只要他们能做到一手钱,一手货,咱们就可以把货批给他们,必竟光凭咱们在鞋城的销路,是根本满足不了厂里的产量的,最近鞋城方面是卖得比较好,我们也回拢了一些资金,可从长远考虑的话,还得和大大小小的批发户合作不是!’
‘那你所说的,和咱们厂里有良好关系的军人服务社,都包括哪些呢?’一向和郭开山对着干的党委委员提出了问题。
‘现在不是什么都讲立合同嘛,咱们也就按合同办事,我已经让销售科方面,拟定好了草稿,厂办主任,你去拿来,就在我办公桌,中间的抽屉里呢!’
厂办主任多日以来,一直是夹着尾巴做人。可是郭开山和鞋厂政委并没有找他的麻烦,连句训斥的话都没有,就连他的“党内严重警告”,也只是在党委会上做出的决定,并没有用大-字-报的形式,贴在鞋厂门口,算是给足了他的面子,见郭开山叫他去取东西,他也就屁颠屁颠的去了。
鞋厂销售科拟定的合同,可说得上是相当的苛刻。吕尚在销售科工作多年,鞋厂软弱的弊端,早已让他深恶痛绝,为了不给以后的工作找麻烦,他把自已想到的,都写进了合同里,还加定了好几条鞋厂的‘免则条款’,对于批发户一方,合同上还指明了‘一切以军区鞋厂利益出发’。如若是做出不利于军区鞋厂的事,要给以处罚的条款。
众位党委委员都仔细看过了这合同之后,话也就又来了,‘我说一号。你这个合同,这也太那哈了吧,这全都是向着咱们厂里的条款,你说人家会签嘛?’
没等郭开山来解答。鞋厂三号发言了,‘所以说嘛,这就是问题的关键。我们不仅要让他们知道,他们只是在帮助咱们厂子卖鞋,还得让他们知道,他们是依靠着咱们厂子的,不乐意可以呀,那就不签合同呗,我认为呀,肯定会有人签的,不签的就不给他货,这个好整!’
‘那就算是你签了的话,他们违反这合同条款,把货给旁人你知道呀?’
‘我是不知道,可别让我抓住,销售科的吕科长可说了,以后咱们还要给签合同的军人服务社挂牌,作为咱们的指定销售户,你店里没有牌子,就算是鞋是真的,那也是假冒产品!’
众人见销售科的合同,还算是很有深义,也就没有人再有意见了。
对于第一天对外放开货源,郭开山还是很紧张的,这新式合同,对于军区鞋厂来说,还真是一个新的改革制度,能不能有人来和你签,签多少,提多少货,这都是不知的,郭开山坐在吕尚的办公室里,等待着有人向他报告,战果如何。
眼见到了上午十点多钟,吕尚从外头风尘仆仆的回来,一进门,郭开山就问道,‘今天有几家签的?’
吕尚摇了摇头,‘电话我都打爆了,都说要来,可没有一家来的,我看哪,今天是够呛了!’
‘那鞋城那边卖得怎么样了?’郭开山对这结果,早已是预料到了。
‘没有前几天卖的好,我想之前来鞋城批发咱们货的贩子,货还没卖完吧,’
‘卖的不好,是卖了几件?’
‘一件。’
“一件,是少了些,唉,我本想放开这批发销路,能让军人服务社的人抢着拿货呢,这样库存就消耗得差不多了,可没想到,”郭开山说的是心里话,但见吕尚也是愁眉不展,他也就不继续说下去了。
‘一号,实在不行,你就下令减产吧!’吕尚突然间又冒出了一句。
‘减产?’
‘对呀,现在咱们虽然是有军区后勤部的下半年加工的活,可这活太少了,现在部队裁军裁的也太狠了,我听说下半年,还得裁呢,咱们要不马上减产的话,有可能真要是军区后勤下了命令,咱们的库存又多了,好不容易减下来的,再减也不好减了!’
郭开山想了想,‘减产也是个好办法,把风放出去,可别说裁军的事,就说鞋厂要转产做别的了,看看有没有军人服务社来找咱们签合同拿货!’
‘对,这样一来,一定会有的,狼多肉少,这个问题,一下子就解决了!’
减少虽说是解决增加库存的好事,但对于工人们来说,减少就等于是削减他们的工资,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军区鞋厂的工人工资,是由基本工资补助奖金组成的,基本工资只占了工人工资的一半左右,大多数的工资都来自奖钱发放,这奖钱更是按照‘计件’量行的,就当郭开山的命令下达到各个制鞋车间时,平时一向拥护郭开山的工人们,一下子就反了天。
‘我说嘛,小白脸没好心眼,一点也没有错,我都算好了,要是按照新下发的制度工作的话,一个月我最少得少拿二十块钱,这二十块钱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呀!’
‘可不是嘛,啥子叫改革呀。咋越改革越过份呢,真是黄鼠狼下窦楚子,一辈不如一辈了,’
‘别bb了,我听说军官们这个月的工资,只发一半呢,那一半呀,还是发鞋,比起他们,咱们算幸运的了!’
‘幸运个屁。他们整天指挥别人,自已也不干活,我看哪,最好都让他们滚蛋,改革你ma,都把他们改革回老家去好了!’
虽然工人们都对郭开山的命令持反抗情绪,但基本上没有闹事的,党委会开会之时,也对郭开山给军官发一半工资表示赞同。必竟这发一半,再给一半鞋,总比一分钱不发,自已卖鞋强。况且现在鞋厂大门口的收鞋价,已经涨到了九折,军官们的工资本来就比工人的高,这还算是合理之行。
听到鞋厂减产的消息后。大大小小的军人服务社老板,也都坐不住了,本以为来个‘抱团取暖’都不和军区鞋厂签定合同。可这减产开始了,出的货就少了,要是不马上和鞋厂签合同的话,到时候连毛都没有了,必竟他们也已经一个多月没有进货了,现在自家的库存,也就不多了。
‘大家都别听郭开山的,这小子就是故意放风,这减产不还没开始嘛,咱们再挺挺,我姐夫可都说了,只要郭开山一让挤走,他马上回来,到头来,这鞋厂还是得听咱们的!’让郭开山走人,获利最大的,自然是鞋厂前任一号的小舅子了,为了让同行向自已靠拢,他还制定了防范措施,只要是有一个不听招呼的,他就会在以后得势后对付他。
没有人会和钱过不去的,尽管遭受到别人威胁,可还是有人和军区鞋厂签定了‘销售合同’,并在当天提走了二十件‘货。’
‘一号,有了,有了!’吕尚拿着刚签下来的合同,急急忙忙跑到了郭开山的办公室。
鞋厂三号此时正在和郭开山商量工作上的事,一见吕尚进来,他连忙问道,‘什么有了?’
‘有人签合同了呗,你们看看,三份,都是现钱,钱都送到财会科了!’
‘行啊,虽然都是些小户,可这也是个好兆头啊,这远比咱们在鞋城卖一天卖的好了,我看呢,用不了多久,大户也就来了!’财会科长也很是高兴,现在厂里的账上,回笼资金天天在增加,他这个科长可老有钱了。
‘减产,命令各个车间,原定下周开始减产的命令,变成今天了,为期一个月,开始!’郭开山向厂办主任下达了‘减产命令。’
‘一号,你这得想清楚啊,本来工人们就对减产的问题有不满情绪,要是马上执行的话,这个月他们到手的工资就开始少了呀!’厂办主任并没有马上走,他提醒着郭开山。
‘这是命令,谁敢不执行,告诉厂里的质检员,每天到各个车间检查军鞋的质量问题,要是有人超出了质检质量范围,立马让他别干了,下岗回家,我要看看,各个车间对厂里命令的执行程度是什么!’郭开山想来个趁热打铁,军区鞋厂也姓‘军’,一切行动听指挥,就是最为重要的,为了防止工人们消极怠工,质检员下去督导工作也是必要的,如果他们质检员检查不出来次品的话,他们也就应该‘下岗’了。
一连两招,先是放风‘减产’,再是立刻‘减产’,之前还说要用鞋顶替军官们的半个月工资,大一点的军人服务社终于顶不住了,他们都抢着和军区鞋厂签定了‘销售合同’,想在第一时间内,抢够自已店里的‘份额,’但是现金买货是必须的,军区鞋厂的库存,一下子到达了历史最低的地步了。
工人们在‘减少’之后,并没有闹事,他们反倒是‘精益求精’了,这让郭开山深感欣慰,为了慰劳大家,安定人心,郭开山又提议,在年节福利的发放上,对全厂上上下下,多加一倍的物品。
‘一号,我知道你这招好使,现在你目的也达到了,那下一步,咱们是不是该正常生产了呀?’党委委员们,都对降低库存之后发愁,一见郭开山提议为大家伙增加福利,就有人提出要‘增产’了。
‘现在还不行,咱们厂里的库存是降低了不少,可不能一味的增产下去,咱们要有足够的现金流,以防万一!’郭开山现在天天在恶补‘经济学’,家中关悦的书籍很多,他更不用去书店买,家里就足够了,当他看到资本主义国家,因为某种原因,进入到了经济危机时,这现金的重要性,更是让郭开山知道了,‘有钱就是爷’的本质。
‘那你接下来想怎么干?’鞋厂政委已经好久没有向郭开山提问题了。
‘我现在还没想好,不过快了,咱们厂子既然搞改革,那就得做到最彻底,改革过后,三十年不变,为后人打好基础!’
‘行,我等你,对了,现在我向大家伙宣布一项决定啊,由于军区纪委工作上有调整,进入到咱们厂里的工作组嘛,从明天开始,就已经撤了,厂里的工作,仍旧由一号主持!’鞋厂政委宣读了军区纪委的一纸通告。
‘不用了吧,二号,你这阵子,不是主持得挺好嘛!’一位党委委员见鞋厂政委要让权,他马上就不干了。
‘我老毛病又犯了,这里有问题,心脏啊,你是不是想让我早点死啊,就这么定了吧,一号,这两天,我得请个假啊!’自已虽然对郭开山的改革不是很了解,但鞋厂政委见大笔的资金,让郭开山收了回来,也知道自已有些过时了,如果他继续待在厂里,事必会给郭开山带来顾及,还不如再病一把,等郭开山把大事干成,他再回来,这样既不得罪人,也能给厂里人留个好的印象。
重新回到一把手岗位上的郭开山,胸中大石放下了,他骑着自行车来到鞋城,看过了军区鞋厂专柜一定销售正常后,他也就来到了四弟郭开新的办公室。
听完了三哥的讲解后,郭开山也谈出了自已的想法,‘我也认为你们鞋厂的产品,太过于单一了,现在穿军鞋的人是越来越少,一再减产不是目的,我看你还是转变点方向吧!’
郭开山一听四弟如此一说,他也感叹道,‘你和我想到一块去了,老哨长给我的时间太少了,我做功课的时间也不够,看来还得多合计合计!’
‘这有啥子可合计的,三哥,你知道现在什么鞋最好卖吗?’郭开新想给郭开山出个好主意。
‘什么鞋?’
‘旅游鞋呀,其次就是回力鞋,这两样最为好卖,买的全都是小青年!’
郭开山摇了摇头,‘这两种鞋我也想过,干不了。’
‘那为什么呢?’
‘一是做这两种鞋,不是我们厂子的强项,加上行业竞争也太激烈了,南方的鞋从成本和人工上面,都比我们的便宜,要是生产出来了,也不好卖,更要不上价!’郭开山几乎每天都会来鞋城一趟,他哪里不知道这里什么鞋最好卖。
‘那你真得好好合计一下,这转产不是个小事,不能乱转,对,不能乱转!’打小头脑就不如三哥,郭开新虽然也已经在商场上打拼了好些年,但他大多都是跟着别人干的,见自已的意见没有被三哥采纳,也就不再说了。
随着郭开山的重新归到一把手的位置,‘荣誉楼’的建设,又开始了,为了及早地把这地理标志变成现实,工地上可说得上是加班加点进行,为了防止盖成豆腐渣工程,郭开山还特地找来了工程院的工程师,让他们帮助监督一下,原因是这建设的图纸,就是他们画的,为此郭开山还给他们批了三万块钱,这不是一笔小数目。(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