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睿这番疯狂的大骂,倒是陡然让王旭脑中闪过一抹灵光,隐隐抓到了一些关键。不过此刻他也没功夫去细想,将这番话记了下来,便暂且抛到了一边。
倒是其他人都不以为意,除了田丰、郭嘉等少数几个若有所悟之外,其余人都以为他只是临死前发疯而已。毕竟他现在的状态很不正常,不但笑声走了样,扭曲的面容更是给人一种精神错luàn的感觉。
就在王睿大笑的时候,压根儿就没有看过他一眼的王飞,却是突然走到了高台前方,猛地拱手道:“将军,午时已到,该行刑了!”
“嗯!那就行刑吧。”王旭此刻的心情也是极差,当即便摆了摆手道。
“诺!”闻言,王飞应了一声,便迅速转过了身去,扯开嗓门大吼道:“午时已到,刽子手准备行刑!”
“哗!”随着他的命令,整齐的士卒队伍之中,顿时走出了百多人,提着厚背刀,整齐划一地走向场中的囚犯。而周遭的民众也再次安静下来,只能听到侩子手的战靴踏出的“嘭嘭!”之声。
就在这时候,一直面如死灰的囚犯们,也终于恢复了思考。有的人长吁短叹,有的人仰天痛哭,有的人悔恨交加,当然更多的人是条件反shè的“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痛哭求饶。
“将军开恩啊!”
“我等知错,将军就饶我们一命吧!”
“王将军,您就放过我这条狗命吧!”
“将军!饶命啊……”
只有疯狂中的王睿暴跳如雷,大声喝骂:“求什么求,不就是一死吗?死就死吧,反正他不久就会下来陪葬的,我们也不会孤单。”
可惜,他的话已经被所有人忽视了。尽管他不甘心地拉扯着那些跪地的人们,但却根本没人理他,反而自己被人扯得摔了一跤。
几十人同时跪地痛哭求饶,其场面颇为震撼。见到这种情景,王旭也是忍不住长长一叹,心中有些软了下来。但有些事情是必须要做的,而且现在也没得改。所以最终还是无奈地摇了摇头,缓缓闭上了眼睛,转过了身去背对着他们。“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国法无情,本将军也是无可奈何。放心去吧,我会通知你们的家人好好安葬,无人安葬者,我也代为安葬。而且,对于你们的家人,今后也会和普通百姓一样平等对待,这是我最大的限度了。”
随着王旭的话音,行刑的军士也已经各就各位,那些人眼见求生无望,也是纷纷呆于原地,重新陷入了双目无神的状态之中。这时候,王飞才再次站了出来,对着这些人大声喝道:“你们自己跪好吧!这样可以免得受苦,一刀下去就什么都没了。若是出了差错,可怪不得我们。如果实在跪不住的,知会一声,我让军士帮你们。”
这些人都知道在劫难逃,倒是都没有再多说什么,除了少数一些特别怕死的,瘫软在地,不能动弹外,其他人都是配合地跪好。毕竟一刀砍不死,还要补上一刀,那可真是要受大罪了。
片刻之后,能跪的都已经跪好,不能跪的也已经在军士的帮助下立了起来。王飞才转头看向了王旭的后背,大声禀报:“将军,已经准备好了!”
听到这话,王旭不知为什么,始终不想回头去看。尽管更多的人头都见过,可像这样纯粹的屠杀却是第一次。不过,为了给那些人一个痛快,倒也没有丝毫迟疑,手中的令箭猛地便扔了出去,淡淡地道:“斩!”
随着令箭划出一条优美的弧线,重重地落到地上,军士手中的大刀顿时整齐地抬起,使足了力气后,便猛地往下一挥。
这一刹那,很少有百姓和官员敢正视,皆是不由自主地侧过了头。
“噗嗤!噗嗤!”随着一阵不太统一的入ròu声响,一百多颗人头顿时“咚咚!”落地。
听到动静,好多人还是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偷偷看了过去。但那圆瞪的人头却是刹那间让他们难以承受,大多数都不敢多看,赶忙转过了身去,紧张地与身旁之人说话,借此分散注意力。甚至还有人已经忍不住反胃感,“哇哇”地呕吐起来!
人头落地之后,王旭倒是没了那么多顾忌,转过身来看了一眼,便对着台下的王飞叹道:“哎!二哥,你派军士收拾一下吧!有家人来认领就给她们,没有的,就我们将军府出钱,给葬了!”
“诺!”王飞应了一声,也不多问,当即便快步走到远方吩咐军士去了。
倒是田丰侧头看了看王旭,微微笑道:“主公,不将他们的头颅悬在城门示众了?”
“算了吧!人都死了,也没必要去折磨尸体。再说,这次行刑的目的是为了严明刑罚,凸显威严而已,从民众的反应来看,明显已经达成,很快就会传出去的。那些隐藏在民众之中的各路人马,也同样已经感受到了。所以,没必要再这么做!”说完,王旭已是缓缓转过身,往高台下走去。“诸位,我们也走吧!这里交给我二哥就行了。”
回城的路上,王旭倒是很快就摆脱了那种屠杀所造成的不适,脑中反而想起王睿说的那番话来。倒是郭嘉见王旭一直沉默,心里有些担忧。看了好几次后,不由摆脱后方言谈甚欢的众官员,追到王旭身边,小声地问道:“主公在想什么?”
“嗯?”回过神来的王旭转头一看,见是郭嘉,倒也不想隐瞒,回头看了看其它官员都还在后面稍远的地方,便低声笑道:“我在想王睿之前说的话!”
郭嘉是何等聪明之人,王旭一提,顿时便反应了过来。“主公,你可是在想他说的何进之事?”
“对!”王旭满脸郑重地点了点头。“奉孝有所不知,北方的刘表身为刺史,现在却已经拿到了江夏、南郡以及章陵郡的军政大权,你觉得是怎么回事呢?”
虽然王旭没有明说,但郭嘉低头沉思了片刻后,却已是明白了其中的蹊跷,似笑非笑地道:“肯定是某人授意吧!”
见到郭嘉那从容的表情,王旭便知道他已经想通那个某人就是何进了,只不过没有明说出来而已。当即笑了笑道:“对!正是他所授意,也只有他既能为刘表担下越权行事的责任,而且也能让刘表倾心依附。”
“那主公的意思是说,他让刘表掌权的目的,可能是争对主公?”郭嘉想了想,便开口问道。
“对!刘表现在掌权,对于何进来说已经没有太大的意义,毕竟荆北四郡都是很支持他与蹇硕斗的。所以,这几天我一直有些事情想不通,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刚才王睿的话却提醒了我。”说着,王旭也没有继续说下去,反而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郭嘉,等他自己去想。
郭嘉毕竟不是当事人,而且对情况不是特别熟,所以这次倒是多用了一会儿时间,才逐渐明悟,嘴角带起了淡淡的笑意。“因为主公太年轻,太有才能,又深得陛下喜爱,所以他怕!”
闻言,王旭顿时赞赏地看了看郭嘉,不愧是脑子好用的人,说话就是轻松。“呵呵!你说得不错,在他的想法里。以我的才能和陛下对我的喜爱,等将来历练足够,回京之时,陛下必然会继续加封于我。而我现在这么年轻,就已经是镇南将军,再升下去就会走到升无可升的地步,他担心我将来和他争权!”
“所以,王睿说的没错,他现在要利用我,利用王家,而且有一个必须首先扳倒的蹇硕,所以必须要拉拢我、安抚我。但将来就必定会压制我,而且,他还担心我凭着兵权在手反抗,所以就培养一个刘表来压制。”
说着,王旭却是止不住地叹了口气。脑中不由回想起当初何进的话:当年之恩我记在心里,现在算是已经回报,今后希望你自己不要让我失望!
此刻,联系前后,王旭也终于明白了何进当初说出这话的心理。他确实感念祖父的恩义,所以才会救自己一命,对自己也不错,算是还了那份情。同时,他也顾忌自己迅速成长起来后,威胁到他的地位,所以才说了后边那句期盼似的话。
想到这些,王旭内心不由苦笑,长长地叹了口气:“哎!其实何进还真是天大的误会,对于进京做官,我是真没兴趣啊!除非他现在就把大将军让给我,不然过不了多久,这大将军一职可就一点作用都没了,我怎么会和他争?”
见他这副愁眉苦脸的模样,郭嘉也是莞尔一笑,但片刻之后却陡然注意到话中的内容,一贯从容的脸上不由lù出了一丝惊讶。“主公,你刚才这话何意?大将军一职无用?”
“呵呵!奉孝,你现在已是我最亲近之人,我也不瞒你。其实就我推测,不出一年,天下势必大luàn。到时,大将军之职自然无太大作用了。”王旭肯定地笑道。
哪知郭嘉听到这话,却是极不认同,当即摇了摇头。“主公,这话言之过早,虽然现下豪强林立、盗贼四起、百姓生活无依,天下大luàn只是时间上的事,但应该不会这么快!”
说着,郭嘉皱眉盘算了片刻,才又开口接道:“依我看,至少也要数年之后,毕竟现在的朝廷,还是很有威信的,而且各地的豪强也还不够强大。若说不出一年,我怎么都不相信。除非……”
说到这里,郭嘉却是陡然愣住了,怔怔地看着王旭。
见状,王旭不由促狭地看了郭嘉一眼。“除非什么?”
“除非朝廷主力军队打几场败仗,消耗殆尽,彻底失去威信。但这个显然不可能,就算要打,也必然是调遣各地方兵马去打,除非是黄巾起义那样的大动luàn,不然朝廷恐怕不会动用底本。所以外luàn暂时不太可能,就只有内luàn,而内luàn的的关键便是在陛……”说到这里,郭嘉却是顿住了,怎么也说不下去。
但王旭已经明白郭嘉想到了,心里也是不得不佩服,自己知道是因为对历史的熟悉。而对方可是全凭推断就能把握这么多,虽然无法算计到灵帝会突然死亡,但却也能考虑到这种情况,足可见其才能了。
见他碍于文人的思想,始终说不出那种大逆不道的事情来,王旭不由接过了话来,满脸担忧地说道:“是的,陛下还在,那么内luàn就不可能。最多便是外luàn积少成多,越来越严重,最后彻底引发大动luàn而已,但这却需要一个相对较长的过程。可事实是,陛下身体长年有病,而且他平日里沉溺于酒sè,几乎没有关注过自己的身体。你也知道,我很懂医术,就我观察,陛下如果再这么持续下去,恐怕熬不了多久!”
“当初我也劝过陛下,但他是有听没有做!尽管对我很喜爱,但对于很多谏言都听不进去,我已经尽力了。”说着,王旭想到灵帝那固执偏jī的模样,倒也真是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正因为如此,我才不愿意回京!因为我知道,如果陛下一旦出了意外,洛阳必luàn。特别是陛下的皇子很多都早卒,没能活下来,而活下来的两个皇子,年龄又小,目前朝中本就够动dàng了,那时岂不彻底luàn起来?各地豪强恐怕也就不是那么听指挥了!”
“如果现在让我当大将军,掌握大权,我有信心改变这一切,但陛下不够信任,大将军不愿放权,群臣不愿听我这个máo头小子的,所以一切都只是痴心妄想罢了。等将来有资格争大将军的时候,天下早就不知luàn成什么样了!”
说着,王旭看了看郭嘉,却是沉默了下去,不再发言。而郭嘉也是罕有得长时间皱起眉头,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