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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得诉衷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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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察觉到赵月儿不知进退,竟敢在音律之道上叫阵,楚晚晴不由得怒意更盛,眼中寒芒迸现,手上节奏亦随之加快。

    这一曲《恩威令》也因此吹得愈发迅快,犹如铜丸走坂,骏马注坡,较之惩戒李鱼之时,更显慎重忌惮。

    另一边赵月儿无意与楚晚晴争锋,只欲将李鱼救出苦海,眼见李鱼半梦半醒,心知自己的曲声果然有所效用,抵死抗下畏惧,一声声皆是心底虔诚祈愿:“只要鱼弟弟能够脱险,我就是死了也甘心!”

    她先前被李鱼打晕,又因洞内真气震荡而惊醒,犹在眷念李鱼怀抱的温热,便已惊闻楚晚晴箫声的可怖。

    赵月儿出身于仙音宗,从小接受宗门灌输。魔音宗于她而言,可说是最熟悉又最陌生的仇敌。

    只是一刹那,她已然知道楚晚晴乃是魔音宗的巨擘,已然知道自己的微末之技不啻班门弄斧,却依然愿意冒险一试。

    对于李鱼的关切,好比一股激荡暖流,将她全身冰冷的血液变为冰凉。

    冰冷与冰凉看似相同,其实大不一样。冰冷的心全然麻木,而冰凉的心犹有希冀。

    哪怕是空相思,哪怕是枉凝眉,终究还肯为了那一个情字倾尽所有,万死不辞。

    没有曲谱的曲子随着竹叶的轻颤而轻轻流淌在山洞中,并不漂亮的眼眸痴痴望着李鱼,诉一段早已埋葬的衷肠。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如果我死了,鱼弟弟,你会想念我吗?”

    “就算你不会有一丁点儿想念我,鱼弟弟,我也一样要救你。”

    “我死皮烂脸在鱼弟弟身边,从来都是个累赘。而今天,我终于等到了自己生命的意义。”

    似是命中注定,似是久盼此时,吹奏着无名曲的赵月儿,将身上寒意渐渐驱除,暖风相惜,柳丝纠缠,只剩那断肠而又醉人的温柔。

    楚晚晴竭尽所能,亦无法击溃这柔弱笛声,心中越发惊疑震撼,终是忍耐不得,按住箫管,移开嘴唇,脱口问道:“你不是仙音宗的人!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魔音宗与仙音宗本是一家,都以乐律为指归,但两派修炼方式大相径庭。

    魔音宗以蛊惑人心为要,乐曲本身不带真气,却能让人陷入幻境,无法自拔。而仙音宗则以音波聚气为要,乐曲成为真气,乐声成为武器,无形无质,让人难以抵御。

    楚晚晴身为魔音宗主,早已分辨出赵月儿的笛声并非仙音宗那般以乐伤人,而更接近于魔音宗操控人心的手笔。

    可偏偏魔音宗中无一人有此功力!

    楚晚晴想不出还有谁能在乐音上抵御自己的魔音攻势!

    这丑女子籍籍无名,身世来历皆是谜团,叫楚晚晴心内惊涛骇浪,万般猜疑,不得不出口相询。

    赵月儿恍如未闻,只是用心吹奏,双眸流转回望,皆在李鱼身上。

    只是一霎箫声停歇,楚晚晴神识一晃,眼前忽现大雪纷飞景象。

    鹅毛般大雪,白茫茫大地,破旧一草屋,丑陋一女子。

    明明是衰落凄冷之景,楚晚晴却感觉不到一丝寒意。她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如在春风里。

    那个丑陋女子倚门而望,不知是等待风雪归人,还是在送别天涯良人。

    丑陋女子的眼中确实流露着一丝悲伤,但她的嘴唇上却是甘之如饴的笑。

    不管是等待还是送别,情到深处,虽苦亦甜。委屈如冰雪,终究敌不过情燃海枯石烂的暖意。

    楚晚晴浑身大震,心知已被带入这丑女子的笛声幻境,当即长啸一声,“掠心魔音”冲天而起,将雪天撕开一丝裂缝,神识急遁,回归到真实人间。

    她丝毫不敢耽搁,急忙催动紫晶箫,将《恩威令》箫声延续,定要与笛声一争高下。

    一时间,山洞之内,仿佛只剩下了箫声与笛声,各自演奏,偏又互为牵制。双方你争我斗,纠缠之间,势如骑虎,谁都无法单独停下。

    箫声犹如一位威风凛凛的天帝,仓促面临挑衅,有些措手不及,却到底处变不惊,雷霆震怒,恩威并施,欲要平乱弥兵,谋一个永庆升平。

    笛声犹如一位弱不禁风的少女,无力应对锋芒,有些衣单食薄,却仍是纠缠不休,柔情款款,之死靡它,欲要水滴石穿,求一个无怨无悔。

    也不知过了多久,渐渐只觉箫声越来若弱,随即山洞之内只听到笛声,再没有箫声了。

    楚晚晴虽然还在吹奏,但从紫晶箫中流淌出来的绝非是箫声,绝非是《恩威令》,而是赵月儿口中不知名的乐曲。

    “咔嚓!”

    又过半晌,紫晶箫再无法承受震惊和恐惧,溃不成军,突兀断为两截,再无半分趾高气扬的派头。

    “紫箫已断,鱼弟弟总算可以脱离险境了。”赵月儿苦苦支撑的意志随之松懈,软倒在地上,大口喘气不停。

    楚晚晴却是面色灰败,神识与心脉一同受损,口中狂喷鲜血,身体不由自主歪倒在地上。

    她万般不可置信,却只能承认失败:“我心神重创,无力再战了。想不到我聚精会神,全力施为,却还是被这女人的笛声牵引了心神。”

    眼见李鱼即将神智清醒,楚晚晴当机立断,对赵月儿冷笑道:“呵,刚不可久,柔不可守。你纵然赢了我,却也油尽灯枯,再无生机了!”

    她极提真气,全力一纵,绿裙与魅香皆已消失无踪,只留下空中一句庆幸而又不甘的叹息:“可惜了,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当箫笛争锋之时,李鱼已是半梦半醒,对周遭情况有所明悟,只碍于无法摆脱幻境,无法助赵月儿一臂之力。

    如今李鱼神识恢复,瞧见赵月儿倒在地上,顾不得腿骨断裂之痛,借助桃花扇的支撑,只一下纵跃,来到赵月儿身边,焦急大吼道:“月儿姐,你撑住啊!”

    他哆嗦着手,将所剩回天丸一股脑全都倒入掌心,想要喂入赵月儿口中。

    赵月儿原本焦黑的面庞已是煞白无比,没有半丝血色,艰难伸出手来,劝阻道:“没用的……不要……不要浪费了灵丹。”

    “先别说话!”李鱼不由分说,往赵月儿口中塞下五颗灵丹。

    “没用的……”赵月儿气若游丝,虚弱不已:“鱼弟弟,多亏你告诉我,容貌不佳,也能练好控乐诀……只要融汇真心真情就好了……你瞧,我真的成功了呢……”

    李鱼不住劝阻道:“月儿姐,你先别说话,等恢复了再说!你别说了好吗?”

    “若是现在不说,再也没机会了……”赵月儿现出释然的微笑:“这些天中,我不明不白跟在你身边,一直是个累赘……总算,总算,我能够帮助你了,我很……开心啊。”

    李鱼心中猛然一痛,真是懊悔不已,难受不已:“我纵然没把月儿姐当成累赘,却也觉得是一桩无法甩脱的负担。

    我嘴中喊着她月儿姐,其实对她只有报恩之心,并没有姐弟之情啊!我其实……一直忽视她,而她却用自己的生命守护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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