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君眯缝着眼睛,瞳孔抽搐。他毫不犹豫的把马车赶进了路边的一片丛林处,拴在一棵大树下。
“笨蛋,你不是说要绕道走吗?本小姐突然觉得你说的没错,我们还是绕过这个村庄吧,。”谭彩猫说道。
徐君鄙夷的瞪了谭彩猫一眼道:“你不是说此地无战事吗,那怎么会有这么浓的血腥味?本少爷一向行侠仗义,哪有见死不救的道理,你要不愿跟来,本少爷自己进村里。”
“切,你干脆直说你喜欢多管闲事就好了,装什么江湖侠客,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谭彩猫嘴上对徐君冷嘲热讽,人却紧紧跟在徐君后面。三人猫着腰,小心翼翼的向村庄靠近。
村庄的入口处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写了三个大字,下里村。徐君三人透过篱笆围成的护栏朝村里一瞧,一群猎户正热火朝天的宰杀野猪、袍子,妇女则在一旁把切下的肉洗净,抹上盐巴,风干腌制。
“擦,害的本少爷虚惊一场,还以为蛮军又杀人了呢,搞什么啊。弄半天是宰杀野兽,真是法克。”
“你还挺失望的啊?”谭彩猫不怀好意道。
“那是…咦,你说什么呢,太不像话了,本少爷是那样的人吗?小心本少爷告你诽谤,本少爷见这些村民没事,心里不知道多开心。”
“虚伪…”谭彩猫鄙夷的给了徐君一个中指,徐君无语,这个前卫的后现代动作,当然是跟他学得。不过,若谭彩猫知道了这个动作的意思,估计会气吐血。
谭彩猫拍了拍身上蹭到的灰尘道:“车夫,去把马车赶过来,我们进村补充下食水。”
“你才车夫呢,你全家都车夫…”徐君恼怒的赶了马车,三人晃晃悠悠的进入到了村里。
“哎呀,这谁家的小哥,长得这么俊俏。”说话的是一名戴着狗皮帽子,手拿一把菜刀,衣衫破烂的女子。她的年纪应该不大,满打满算三十岁左右,眼神中还透漏着一丝少女的气息。只是肤色发黄、皱纹遍布,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大上许多。
“浪蹄子,你又发春了,不过这小哥还真水灵,比你家那汉子强多了。就是不知道好不好用,别银枪洋蜡头,中看不中用。”
哄笑声响起,徐君的脸刷的一下红了。面对一群如狼似虎的中年大嫂,饶是色狼也只能逃跑啊。
“一群骚婆娘,别把客人吓着。小哥,你们到我们村有什么事。”一位身材魁伟的男子,背着一把弓箭,肩头扛着一杆长枪,缓缓从村中唯一的一条小路尽头走了过来。
徐君刚想说话,谭彩猫抢着说道:“这位大哥,我们姐们两人路经此地,想要补充一些食水,这是我的家奴。”
“家奴?”中年男子诧异的把徐君打量了一番,徐君脸红脖子粗,差点想把谭彩猫按倒在地,一顿海扁。奈何众目睽睽,他只能装疯卖傻,全当没听到。
“哦,你们是到蛮荒做生意的吧。这边兵荒马乱的,两个女孩子路上可不太平。你们在这等着,我去喊亭长。蛮荒食物短缺,我们也是趁着这两天停战,才出去打了些猎物。想要食水,要亭长同意才行。”
汉子姓张,名二蛋,早先手拿菜刀,调戏徐君的女子的姓孙,名小花。山里人的名字没那么多讲究,随便取个名好养活。
亭长官衔不大,相当于村长,多是由村里有一定名望的人担任。
听到二蛋的召唤,一位老人战战兢兢的从一间茅草房中走出。他的年纪大概在五十岁左右,只是贫困无情的折磨了他,使得他满头白发、皮肤褶皱,看上去像一个小老头。
亭长姓秦,据说八百年前和当今皇帝秦霸天还能攀上点亲戚。他拄着一根长枪,穿着一件破旧的棉袄。下里村从祖上就制定了打猎的规矩,不管谁家猎到了猎物,都要平分给村里人,而猎到猎物者,可以优先选择动物身上最好的一块肉切下来。这个规矩减少了嫉妒矛盾,增加了村里人的团结。而那些在狩猎中死亡的人也不用挂念家里人,村里自会替他们照顾家人。
“这位壮士,老朽有礼了,不知壮士怎么称呼。”
大秦朝男尊女卑,徐君又穿的极其奢华,老者没有听到谭彩猫说的话,自然不会认为徐君是车夫。
谭彩猫狠狠瞪了徐君一眼,似是在警告他别乱说话。徐君颇心有灵犀的回答道:“本少爷姓徐,叫本少爷徐福好了。”
徐君没有说出自己的真名,反而说了谭彩猫给他起的名字。下里村的住户都是些老实巴交的猎户,徐君不怀疑他们会去告密。但知道太多的人通常都不会长命,想要保护一个人,最好让他什么都不知道。
“徐少爷,老朽并非见死不救。只因此地常年战乱,无法种植任何粮食,我们只能靠熬点肉汤充饥,不能提供太多食物给你们。”
徐君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庄稼只会招来蛮军,种了也收获不了,那还种他做什么?你可以要求别人不做恶,但你不能要求别人都做佛祖啊。
“这位老丈,你放心,我们不白拿你们食物,这里有不少银票,只要你们派出人到青阳城,可以采购不少粮食,足够你们过冬了。”
徐君掏出大把的银票,也不管有多少,直接塞到老者的手中。老者看了一眼银票上的数额,吓得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了。
“混蛋,你还有私房钱。”谭彩猫拧着徐君耳朵,双眼直冒绿光,这些银票都是徐君从船上搜刮来的,别说买上一批粮食,就是买下十个下里村都够了。
“疼,你轻点…”徐君嗷嗷怪叫,差点吐血。太丢人了,这谭彩猫是不是故意让他出丑啊。
徐君还真猜对了,谭彩猫就是想让他出丑,不然老者怎么会忐忑不安,主动把银票还给谭彩猫呢。
“老丈,他这人脑子不好,你别和他计较,这些钱都是我们采购货物的钱,但本小姐从不会白拿别人的东西,这两张银票给你们,麻烦给我们点熏肉和清水。”
谭彩猫接过银票,从中抽了两张面额一千两的银票递给了老者,这两张银票换回的粮食,足够下里村过冬了。
“卑鄙…”徐君揉着耳朵,气得眼珠子直往外鼓,却又无可奈何。他欠了谭彩猫一屁股债,利滚利下,天知道现在变成多少银两了,没逼他到青楼当少爷算开恩了。
“谢谢这位壮士和两位小姐了,老丈替下里村的人感谢你们。二蛋,快去给壮士准备两皮囊清水,和十斤上好的熏肉。再让你家婆娘烫壶酒,老朽要和外来的客人喝上…”
老者的话尚未说完,一支标枪从天而降,狰狞的穿过了老者的胸口,把老者狠狠钉在大树上。老者的笑容瞬间凝固在面颊上,双眼一片迷茫。
铺天盖地的利箭,遮住了阳光,宛如一片乌云般笼罩了下里村的天空。二蛋面色惨白的望向天空,猛然歇斯底里的喊道:“蛮军来了,快跑…”
徐君感觉自己的心口似乎有什么东西碎了,那是他最后的一丝怜悯和道德底线。他了解古代战争的残酷,可了解和亲眼见到完全是两回事,望着刚才还有说有笑,贫穷朴实的老百姓倒在血泊当中,他肝胆欲裂,牙齿都陷入到了嘴唇当中。
徐君的双手兵不干净,沾满了鲜血。曾经,他活在复仇的阴影中,心性大变,无法自拔。可杀人总要有个理由吧,哪怕是为了一块肉,哪怕是因为一句口角。但这些蛮军,不分青红皂白,见人就杀,完全和畜生一样。既然是畜生,那就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