菡小姐的不情之请还没开口就被苏乙给拒绝了,这让前者有些尴尬。
但再尴尬她也得说,毕竟到手的利益不可能就这么真的被苏乙拿走。
“小女子汗颜,但少侠不妨先听我说完。”菡小姐讪讪道,“少侠可知刚才从小女子这里拿走之物是何物?”
“摸起来像是一本书。”苏乙道。
“不错,的确是一本书,一本得自黑山秘境中的秘籍。”菡小姐调整好情绪,让自己的语气变得诚恳,“不敢隐瞒少侠,为了此物,我菡家付出极大代价,流血丧命不知几何。刚才迫于局势,小女子不得不将此物交于少侠之手,但如此一来,我菡家堡之前所付出的一切牺牲就等于全白费了。”
“这跟我有关系吗?”苏乙笑呵呵道,“你花钱,我办事,咱们的交易公平公开公正,合情合理合法。现在我事儿办好了,你跟我说这些?怎么,要道德绑架我啊?”
这词儿新鲜,但浅显易懂,菡小姐急忙道:“并非如此,少侠,小女子只是陈述事实罢了,绝无博取同情之意。只是这秘籍……”
“你想把东西要回去?”苏乙依然笑眯眯的样子,“不会吧不会吧?看你浓眉大眼的,不会又是祸水东引,又要过河拆桥吧?快告诉我,我只是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这……”菡小姐半遮半掩的脸肉眼可见的红了,“这秘籍既然给了少侠,小女子就绝无反悔之意,小女子只是想将其誊抄下来,原本还是归少侠拿走,我菡家只要副本即可,如此也算是给我菡家上下为此事牺牲之人有个交代了。”
“当然,小女子也知此事乃额外要求,并不在你我约定之内,因此只要少侠愿成人之美,为表谢意,我愿再额外赠予少侠黄金二百两聊表心意,不知少侠意下如何?”
“这要求倒也不过分,”苏乙笑道,“不过我若是不答应呢?要是我拒绝的话,不知道菡小姐会不会用藏在左袖中那个拧开一半的小圆筒对准我,轻轻那么一按……”
这话一出,菡家的侍卫家丁们脸色都变了,要么取出弩弓,要么拔刀,纷纷对准了苏乙。
菡小姐的脸色也再次变了。她盯着苏乙的眼睛叹了口气道:“少侠言辞如刀,小女子真难以招架。只是看破何必说破?其实只要少侠点头,既可以拿走秘籍,又能拿走黄金,还可以得到我菡家的人情,可谓是一举三得,皆大欢喜,何乐而不为?小女子实在想不通少侠有拒绝的理由。”
“喂,让你这么一说,我怎么感觉忘恩负义得寸进尺的人是我?”苏乙呵呵一笑,“菡小姐,我这人最讲原则,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一码归一码。”
他轻轻拍了拍胸前:“这东西现在已经归我所有,怎么处置它就是我的事。我想让你欢喜,还是不想让你欢喜,都是我的自由。我说得够不够明白?”
菡小姐微微沉默,又叹了口气道:“少侠何必如此不近人情?小女子自问已经付出最大的诚意了。”
“不,你没有。”苏乙笑着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你根本没有诚意,你甚至都不尊重我。我救了你的命,面对你的救命恩人,你到现在都没问过我姓甚名谁,反而一心一意跟我谈钱谈利益,这能叫有诚意吗?”
菡小姐沉默,无言以对。
另一边,宁采臣全程听到现在,眼中原本因苏乙杀人而生出的排斥和淡漠渐渐消散,转化成若有所思的神色。
“大小姐别跟他废话了!”侍卫首领面露狞色,“要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杀人夺宝!暴雨流星,寸草不生!我就不信他能躲得过暴雨流星针!”
“你们菡家堡真要忘恩负义?”一边的宁采臣忍不住插嘴道,“这事传出去,可是对你们的名声大大有损。”
“把你们都杀光,这件事不就传不出去了吗?”侍卫首领面露杀机咧嘴一笑,“大小姐,别犹豫了!东西绝不能白白落在别人手里,不然您回去也没法跟堡主他老人家交代!”
菡小姐脸色阴晴不定,正要做出决定,突然面露惊容,浑身瞬间绷紧四下张望。
但很快她便平静下来,眼中压抑着强烈惊喜之色,微微沉默片刻,她突然对苏乙温和一笑,道:“少侠既然是守诺之人,那之前护持我等到天明的约定,应该依然有效吧?”
“大小姐,万一他跑了……”侍卫首领急了。
但他话说一半菡小姐便举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少侠乃高义之士,莫要妄自揣测,徒增笑尔。”她看着苏乙突然盈盈一拜,“事态突兀紧急,以至于小女子忘了请教恩人高姓大名,实在失礼不该,请少侠一定见谅,此绝非小女子不尊重少侠。敢问恩人何门何派,如何称呼?”
苏乙似笑非笑看了眼窗户位置,那里空空如也。
至少表面看起来是这样的。
他刚要开口说话,突然心中一动,转头看向大门外,眉头微微一皱。
呼……
乍起的狂风突兀从门洞中席卷而入,风卷着雨势,形成一道漩涡,凝而不散。
狂风猎猎,吹得庙中火堆火星迸溅,所有人都下意识眯起眼睛或者挡住脸。
就在这时惊变骤起!
嗖嗖嗖……
数不清的光影自漩涡中突然激射而出,就像是机关枪喷出的子弹一样。
苏乙首当其冲,他面色一变想也不想“仓啷”一声拔剑,向前一步顺势抖出剑花朵朵,但见剑影重重,丁零当啷之声不绝于耳。
碎屑崩飞间,他身后之人才看清楚,那一段段白色光影竟是一截截晶莹剔透的锋利冰锥。
苏乙把长剑舞得密不透风,这数不清的冰锥竟完全不能伤他分毫。
他刚好挡在菡家众人面前,所以冰锥都被他挡了下来。
那些被苏乙点倒在地的野狼帮众就更倒霉了,他们动弹不得,使得他们各个都成了活靶子,只听“噗噗”声不绝于耳,眨眼这些人便被戳成蜂窝,鲜血瞬间染遍全身,显然是不活了。
倒是宁采臣还算机警,第一时间躲在了一堵断墙后面,虽吓得哇哇大叫,却毫发无损。
狂风渐弱,冰锥渐止,大门口凝而不散的漩涡也渐渐消失。
随着一声轻咦,一个黄色人影凭空出现在门口,目光死死锁定在苏乙身上:“区区凡人,竟能挡住我冰锥雨?不错不错,你死也可以瞑目了。”
“仙师!是仙师!”那侍卫首领突然惊恐失声叫了起来,手中长刀当啷一声坠地,腿一软竟一屁股坐在地上,浑身瑟瑟发抖,面无血色。
苏乙之前如鬼魅般出手,现在挡住万千冰锥都没让他这么害怕,现在人家只是露个面,他竟是吓得浑身瘫软在地,如此不堪。
只是一个“仙师”的身份,便如此天差地别?
“你是谁?”苏乙面色肃然,剑指面前的黄色身影。
“想知道?下辈子吧!”黄衣人嘎嘎一笑,突然手掐诀印往苏乙一指,“倒!”
哗啦!
苏乙所在之地的地面突然化为细沙塌陷下去,但在此之间苏乙便身形一闪出现在了黄衣人面前,剑光一闪,只听“叮”地一声,剑尖抵在这黄衣人咽喉处竟不得寸进!
这一幕让两个人同时吓了一跳。
下一刻但见剑影纷飞,苏乙瞬间刺出数十剑,但落在这黄衣人身上却均被一层黄光挡住,像是刺在岩石钢铁上一般火花四处迸溅。
“啊啊啊!”黄衣人惊怒大叫着狠狠一巴掌向苏乙拍来。手掌还在半空苏乙便觉得不对,举剑一挡。
当!
其原本空空如也的手中突兀多出一把黑色长刀,在苏乙挡住自身的那一刹那,长刀也落在了苏乙的剑刃上。但凡苏乙再慢一秒,这神出鬼没毫无预兆的一刀就会砍中苏乙的身体。
苏乙面色一变想也不想就要飞退,但下一秒其手中长刀竟突然软化,像是一条蛇一样活了过来,“嗖”地一下向苏乙激射而来。
苏乙“刷刷”两剑斩出,想要将这“黑蛇”斩断,岂料只是将其斩得稍稍偏移,这黑蛇竟不依不饶继续向苏乙追了过来,和苏乙缠斗在一起。
另一边,那黄衣人一脸后怕掐诀凌空指挥着“黑蛇”跟苏乙缠斗,浑身黄光大盛。
他额头见汗,一想到自己进门前幸亏习惯性地给自己加持了一个“土甲术”,否则刚才便被对方诡异飘忽的剑法要了命,他就又是后怕,又是羞恼。
这要是传出去他差点被一个凡人要了命,以后都别想抬起头来。
这样想着,他更是咬牙加紧指挥黑色法器,让其对苏乙紧追不舍。
另一边,苏乙移形换影数个方位都没能摆脱黑蛇,任凭他使出多少内力,一旦把黑蛇击飞,后者很快便再次飞来,仿佛苏乙的反击根本对其造不成任何影响。
也怪苏乙的长剑只是凡铁,若无苏乙内力加持,这会儿早反被黑蛇震断了。
这让苏乙心中啧啧称奇,这黑蛇到底是什么材质?
这一切说来话长,但不过须臾之间。
苏乙身形如电在破庙中腾挪半周,眼见自己奈何不得黑蛇,便果断转换目标,一步迈出下一秒便到了黄衣人身前,运足内力在后者错愕的眼神中狠狠一掌打在其胸口!
砰!
这一掌打得后者身上黄色光罩骤然爆发出耀目光芒,竟把苏乙整个人都弹飞出去。
但跟着这黄色光罩便如蛛网般迅速裂开,“哗啦”一声崩碎,化作点点星光消失不见。
黄衣人似乎遭到反噬,“哇”地一口鲜血喷出,满脸骇然和不可置信。
而随着这一幕发生,失去控制的“黑蛇”也软趴趴跌落在地显出原形——竟是条刻满细微符文非金非木的漆黑软鞭。
不等他做出任何反应,下一秒被弹飞出去的苏乙再次出现在他面前,手中长剑径直刺向他咽喉。
嗡!
一团火球激射而来,灼热气息扑面而来。
苏乙想也不想撤招飞退,火球斜斜落在一个野狼帮众尸体上,瞬间燃起熊熊烈焰,随着“哔啵哔啵”之声响起,焦臭的味道瞬间弥漫开来。
被这么一耽误,那黄衣人迅速掐诀往自己额头一拍,只听“嗡”地一声,其周身黄色光芒再次泛起,他这才心有余悸地看向苏乙,脸色因惊恐而彻底扭曲。
一个黑衣人突兀出现在他身边,掐诀的指尖还有一丝火苗凝而不散,他也吃惊地看着苏乙,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这特么是凡人武功?”黑衣人惊讶问道。
“混账,我要你死!”黄衣人这才反应过来,一张脸瞬间涨成猪肝色,羞恼指着苏乙大叫。
嗖!
那黑色软鞭迅速回到了他手中。
苏乙其实有时间抢夺它的,却没有贸然去触碰。
对于这些不了解的东西,他一向抱有最大谨慎。
他面色肃然,眼神微眯盯着面前两人。
身后,菡家堡众人早就吓得惊叫着退到墙角,缩在一起瑟瑟发抖。
对于凡人来说,刚才短暂激烈的打斗完全就是不可抵抗的仙法!
再厉害的武功和暗器和这样的术法比起来,都要黯然失色,完全不可比。
苏乙也暗自心惊。
这是他第一次跟修行者碰撞!
在这之前他不是没有暗自衡量过自己和本世界修行人之间的差距。
在他看来,以他武学宗师的修为,对上一般的修行者,未必不能战而胜之,说不定还能稳压其一头。
现在看来,这个看法只猜对了一半。
稳压一头是不可能的了。
刷,他长剑一横,剑指面前两人。
“交出你的武功秘籍,尤其是你的身法秘籍,我可饶你不死!”黑衣人厉声道,“别以为仗着武功就可以在我们面前活命,凡人,你对仙人的力量一无所知!”
“仙人?就你们?”苏乙笑了。
但一个已经够棘手了,要以一对二,对方还有什么诡异法术苏乙一无所知,胜负只怕未必。
更别提,苏乙还为暗中隐藏的那个留了几分小心。
他眼神一闪,看向空无一人的窗边:“大师,你还要看热闹到什么时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