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藏着秘密的人,为人做事,总会多留个心眼。
陈有鸟一向谨慎,他虽然答应了清云,但有所藏拙,表现得毫不出彩,敷衍过去。
三天的时间很快过去,镇上的秩序有些小混乱,但不成大问题,被镇压了下去。
拿到了自己的那份符钱后,陈有鸟满脸笑容地道谢,然后离开道观。
清云道长固然有些肉疼,不过想着与对方也算是结下一份善缘,花点钱无所谓。主要是,这钱可以因公报销,不用自掏腰包。
回到客栈,画眉已经收拾完毕,戴上斗笠。两人前往萧成夫妻的宅院。
萧成早等在那儿,见到他们来到,下意识松了口气,上前来见礼。
这趟队伍,除了萧成夫妻,还有潘道人,吴志,以及另外五、六人。
原本计划一起离开仙遗镇的冒险者有更多,但一部分人改变了主意,另外又有一部分人先行启程出发了。
回家是一次长途跋涉的旅程,山高路远,风霜如刀,必须做好各种准备。除了三辆坚固的马车之外,另外每人都备有健马。
萧成夫妻一辆马车,另外两辆,却是用来装载各种物质的——对于冒险者而言,他们在云梦打拼多年,每个人都积攒下了一笔不菲的家私。大件笨重的基本都折现成了银票金票,可还是有不少特产物品要带回去的。
这些东西都放在马车里,装得满满当当。
相比之下,陈有鸟只背负一柄剑,腰间系一口酒葫芦而已,绝对的轻装上阵。
那装着简易行装、文房四宝的书筪,与画眉一起,放在了苏婉所在的车厢内。
两女属于家眷,呆在一起方便。
萧成负责赶车,陈有鸟骑马在车边并行,等同护卫,就组成了行伍中的头车,出发。
潘道人与吴志等是二车,后面是三车……
在马车驶离小镇街头的时候,陈有鸟见到此地仍是一片废墟状,崩塌的牌楼、遍地破碎的石块,以及一处处坑坑洼洼……
当夜画眉破阵,大妖乌玄脱困,着实花费了不少功夫。
离开仙遗镇,吴志等人颇有感慨,频频回头张望,情绪复杂,有惆怅,有不舍,还有告别。
皆因这一走,就是永远,不会再回来的了。
当人上了年纪,锐气减退,人心开始向往安稳,不愿意再过刀口舔血的日子。于是想回家,想成家,娶妻生子,那才是美满的江湖归宿。
况且,随着天地灵气的衰弱,如今的云梦大泽,也没有多少值得留恋的了。
萧成坐在车辕上,拉车的是一匹好马,并不需要鞭策,稳步前行。他手里没有拿马鞭,而是拿着一个酒囊,往嘴里灌了大口酒,面皮微微涨红:“陈兄,你来云梦不久,对于此地有何看法?”
陈有鸟回答:“世外之地,但绝非桃源。”
萧成叹口气:“是呀,真是可惜了。若为世外桃源,我也不会选择离开。”
仙遗镇上出了那么大的事,有大妖现世,就算不知前因后果,也不清楚未来会如何变化,但很显然,小镇已经不再安生。多留那么两三天,萧成等人已经坐立不安,生怕在这骨节眼出事,想走都走不了。
好在总算安然渡过。
陈有鸟说:“萧兄,你们回去之后,就是回青城?”
萧成点头道:“是的,我与内子皆为青城剑派弟子,虽然隶属外门,但总是个依靠。陈兄,上次你说要北上,去京城寿安?”
陈有鸟笑答:“不错。”
萧成有点纳闷,他打听到了,出云观可是在海岱郡。天南地北,万里迢迢,又绕到云梦大泽来,这个路程可真是远的啊,难不成陈有鸟是出来历练的?
只有这个解释了。
陈有鸟又道:“其实,我是去京城参加会试的?”
“会试?莫非是道庭的考核?”
萧成疑问。
“不是,就是科举会试。”
“啊!”
萧成直接傻眼,实在接受不能。他虽然是个江湖剑客,可也听说过科举会试,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东西。
一个道观观主,却还是个举人,这算怎么回事?
着实超出了理解范畴。
常言道“文武双全”,倒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可陈有鸟修行的不只是“武”,更有“道”,而且都练出了水平来。
只能说天纵奇才了。
难怪其背负书筪,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身为观主,却不穿道袍,反而如同读书人……
原来人家根本不是“像”读书人,而真的就是读书人。
一时间,萧成不知该如何措辞,半响才道:“陈兄,你真是让我开了眼界。我本以为,你是个不问红尘的世外高人。”
陈有鸟呵呵一笑:“避世隐居,虽然得个清净,但这心中,却总有些意难平。所以想来想去,还得入世。所谓世外世内,始终逃不出此心之间。”
萧成听得不甚明白,可不妨碍内心中的敬仰之情滔滔不绝。
什么叫高人?
这就是。
更美妙的,他居然还能与对方并肩而行,甚至称呼一声“陈兄”,与有荣焉。
陈有鸟并非特意炫耀,而是把萧成视作朋友。朋友之间,一些事情就没必要去隐瞒了。
他似有所觉,猛地抬头,看向空中。
萧成紧张地问:“怎么啦?”
“有人来了,一会你们不要轻举妄动。”
话音刚落,空中呼啸声起,数道虹光闪现,犹如星辰驰骋,引发的动静极大。
萧成等人见状,一个个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多喘。
唰!
其中一道虹光发现了他们的行伍,俯冲而下,拦在前方。
这是一个年纪不知几许的道姑,眉目清冷,神态冰凉,手中把持一柄雪白的拂尘,那拂子丝丝缕缕,长长地垂落下来。
道姑双眸似有电光闪烁缭绕,往下一扫,扫过众人。
众人顿时像被瞧了个通透,没穿衣服一般,浑身汗毛都竖立起来了。
不寒而栗,就是这样的感觉。
在这瞬间,陈有鸟泥丸宫中的阴神为之战栗,感到了畏惧。倒不是对方有敌意和杀气,而是一种单纯的境界上的压制。
道姑,毫无疑问是一位真人。
陈有鸟不是第一次与真人打交道,却是第一次遭遇到真人的神目审视。
之前面对白发真人,对方气势如山,可当察觉到陈有鸟身上的皇权龙气后,很快便撤掉,不再咄咄逼人。
这次不同,道姑毫无掩饰地展现实力,审视犯人般,把在场的众人都看了个遍。
然后,她的目光就定在了陈有鸟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