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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百五十九章 乡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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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京城南下,下午时分云景就回到了家乡新林县,路过县城的时候他稍微驻足。

    旱情持续了这么久,而今的新林县情况也不乐观,周围汇聚了成千上万的难民,都是走投无路之人,旱情下粮食和饮水短缺,人们不得不朝着城市靠近。

    官府早已经行动起来救治安置难民,云景当初提出的建议早就实施起来,以工代赈,人们被组织起来修理河道或是道路或是挖井或是修建城墙,总能给难民们找到事情做,有人专门管理,虽不敢说井井有条,却也没出太大骚乱。

    难民们有事情做了,还有人专门管理,也就没那么多精力去闹事儿了,同时他们付出劳动,心安理得的换取食物或是钱财的报酬。

    而今的情况一直下去食物再多都不够吃,所以给难民们吃的东西里面都参杂了谷糠草根树皮之类的东西,难民们要的是活下去,这就足够了,要说给他们吃饱吃好的面子工程是没意义的,一开始或许还会换来歌功颂德,可时间一久没吃的了只会害了他们。

    目前这样倒是还能维持下去,只是能维持多久就不得而知了。

    新林县的情况尚且如此,更别说其他地方,仅仅只是维持如今的现状就已经很难得,常人或许不知道,但云景明白,桑罗那边的情况比这里严重得多,简直不忍直视,须知桑罗才刚刚经历一次人奸组织祸乱。

    “很快情况就会好起来的”,目睹难民画面云景心中默默道。

    他心里很清楚,不久后王朝方面必定将那生水的装置推广开来,或许不能解决粮食问题,却是能解决迫在眉睫的饮水问题。

    旱情下人们没水喝才是最要命的,而有水喝之后,食物总是有办法寻得的,为了生存,人总是能迸发无穷智慧。

    收回‘视线’,云景下意识看向了林家方向,在林家大院他没看到林星语,倒是看到了林夜星夫妻俩。

    他们夫妻结婚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感情一直都很好,云景看到的时候更是相敬如宾。

    沉轻柔已经有几个月身孕了,林夜星正把耳朵贴在她肚子上听,笑得嘴巴都快列到耳根子,而沉轻柔则一脸幸福。

    画面很温馨,饶是云景都下意识展露出了笑容。

    不管世间再如何艰难,总有新生命在孕育,新生命就是希望和未来,人族不灭,背负什么样的诅咒都是能解决的!

    “是个儿子,我这小舅子若是知道得高兴成什么样子?”云景心中默默道,没去他家拜访打扰,刚回来肯定是要回家去的,以后再说吧,说不得来年还要去他家喝喜酒呢。

    几个月的身孕已经能看出胎儿性别了,云景的念力能透视,分辨出来并不难。

    稍微驻足后,云景离开新林县准备往牛角镇方向而去,不过中途却是朝着柳叶剑派方向飞去,既然回来了,自然是要和林星语打声招呼的。

    可惜林星语并不在门派内,当初新林县境内的三个江湖势力合并后,她作为少掌门有着做不完的事情,尤其如今年底了,各方面都需要她去操心。

    从某些方面来说,林星语也是个女强人了,一心想把手中的门派发扬光大。

    稍微了解,云景得知进来林星语在周边几个县城可谓声名鹊起,修为与日俱增不说,带人做事手段老辣,很多老江湖都对她佩服不已,很多人都在传柳叶剑派的崛起已经不容阻挡,只是能走到哪一步就拭目以待了。

    如今林星语的修为已经踏足后天后期,已经超过了当初柳叶剑派的掌门,近来更是传出她在周边几个县城面对先天高手而胜之的战绩!

    以后天面对先天,不但不败反而胜之,这份战绩还是很惊人的,往往这种事情只会发生在一些天之骄子身上,可林星语却是办到了。

    云景倒是觉得这很正常,毕竟周边几个县城都没什么大势力,纵有先天修为也就那样,毕竟底蕴不足。

    而林星语呢,不但有云景给她的厉害功法武技,还有一柄神兵利器,更有为她专门打造的聚灵阵,有着这些前提条件,从而打出如今的名声丝毫不意外,若是不能反倒是让人惊讶了。

    “这样也好,有自己的一份事业,也省得整天无聊”

    对于林星语走江湖这条路云景并不排斥,有他站在林星语背后问题不大。

    未能见到林星语云景也不纠结,若真要坚持找到她还是很简单的,暂时就没必要去打扰她了,于是云景朝着牛角镇方向飞去。

    相比起县城来说,牛角镇的情况就要好很多了,到底是挨着云景家乡小溪村最近的镇子,在当初云景的暗中帮忙下,这周边的粮食收获没像其他地方减产那么大,加之这里是当年大离天子特别恩赐不用上粮税的粮源乡,是以牛角镇的人们目前还勉强撑得住。

    不过到底受大环境影响,各行各业都无比萧条,大半以上的店铺都已经关门歇业了,街道上的乞丐也多了起来,一切都显得很萧瑟。

    虽说牛角镇的情况比其他地方好太多,可镇外依旧难免出现难民。

    难民之所以是难民,是在逃难寻求活路,而牛角镇情况较好,走投无路之下人们自然就往这里跑了,是以别看这里只是一个镇子,周围却是汇聚了上万难民!

    在官府的组织下汇聚而来的难民倒是没有生乱,到处都是人们忙碌的身影,修理河道田坎,拓宽道路,还有一些殷实人家在官府的动员下请难民去打造房屋建筑。

    只要开动脑筋,总能给难民找到一份活儿。

    夕阳西下的时候,难民们陆陆续续的开始收工汇聚去安置他们的棚屋方向,难民不是牲口,纵使牲口也舍不得往死里用,况且下午后寒冬季节很冷,总要让他们休息。

    寻了个无人的偏僻角落云景来到地面往镇子方向走去,本来他是准备直接回家的,但在人群中看到了弟弟妹妹和白止的身影。

    一排棚屋下,热切升腾,一锅锅加了料的粥摆放在那里,那些粥肯定不好,但能吃,吃下去能让难民们活命,而今对难民来说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纵使难以下咽的粥他们都无比珍惜,小心翼翼端着用一天劳动换来的粥,吃得一点不剩。

    没有哄抢,专门有人维持秩序,粥棚外排起了长队,人们眼巴巴的望着那一锅锅粥。

    白止盘起了长发用一块头巾包着,穿着很普通的灰布衣服,她站在一锅粥边手持长柄勺给领粥的人们打粥,每帮人打一份都会嘱咐一声慢点,不够还有,换来的是一声声发自内心的感谢。

    她这样做明显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很多人都在小声议论不知道谁有那个福分娶到这样的女子。

    白止生得美丽,哪怕布衣荆钗都难掩她的风采,反倒朴素的装扮让她更加贴近真实,和周围并不显得格格不入,丝毫不突兀。

    温柔,贤惠,美丽,善良,这是无数人梦想中的伴侣。

    要说没有人下接近白止那是假的,但很多人面对她那双清澈的眼睛就下意识感到自己不配,而一些心术不正之人压根就接近不了,不说白止本身先天境界的修为,单单是周围维持秩序的捕快衙役是吃素的?那些被白止帮助过的难民也不允许任何人对她不利。

    远远的看着白止温柔的给人们打粥,她的一举一动都是那么自然,丝毫没有做戏的成分,眼神清澈的她没有嫌弃任何人,甚至还无数次提醒人们吃东西前记得洗手。

    看到这一幕的云景心头有一种难言的温馨,甚至都不忍心出面去打扰到她。

    在另一边,云冬云夕也在帮忙给人们施粥,或许是家庭环境成长的原因,他们给人施粥没有丝毫高高在上的姿态,反而好心提醒人们怎么样怎么样,眼中甚至很多时候闪过不忍和心酸。

    实际上云冬云夕他们小时候并没有吃太多苦,待他们有记忆开始,云景家的情况已经逐渐好起来了,平日里了解的底层苦难大多都是老一辈口中听来,而今却是亲眼看到了,可谓感同身受。

    他们不是单独在那里帮忙施粥,周围有很多同龄人,还有一些云景认识的镇上学堂的教书先生,云景一琢磨就明白,他们如今的举动应该是学堂组织的。

    在学堂永远不会去教一个人如何做坏事当坏人,只会把人往善良的路上引导,而如今这样的课程,无疑是最生动最直接的,但凡心善之人都会直击心灵对未来影响很大。

    当一个小孩子来到云夕跟前,对方比云夕还小,瘦瘦弱弱的一个小男孩,小男孩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裳,双手都被早些时候搬石头磨出血了,他端着一个碗努力的往云夕方向够。

    看着比自己还小的小男孩,云夕鼻子一酸,用勺子给对方碗里装满了粥,都快溢出了。

    得到粥的小男孩咧嘴说了句谢谢姐姐,然后很自觉的让开没挡身后人的路。

    在他走后,云夕偷偷转身抹了抹眼睛,然后抿着嘴唇继续给人施粥。

    纵使这些画面近来见得很多,可云夕依旧心头发酸。

    每个人的人生都是不一样的,如今云夕才深刻体会到自己能无忧无虑的长这么大是多么的不容易,家人,哥哥,若没有他们的照顾,恐怕自己和周围的人一样吧,甚至还不如。

    云冬反倒是很平静,很多时候还会说一些鼓励的话,他毕竟比云夕要大,而且当初云景带他经历了一些事情,心灵得到了蜕变,不似云夕那么心态波动大。

    但这并不代表云冬心性冷漠,因为他明白,人们需要的不是可怜,而是真正的帮助。

    看过了,经历过了,感受过了,云冬才明白自己的哥哥有多么了不起,因为学堂先生曾说过,如今旱情整个国家的难民能得以安置活命,其中云景提出了很多宝贵意见,否则情况只会比当下糟糕无数倍。

    学堂的先生也是读书人,而读书人自然是有人脉的,是以云景的所作所为并非什么秘密,但先生们没有指名道姓的说云景如何如何,那样会捧杀云景,但云冬知道那就是他哥哥。

    哥哥那么了不起,云冬没有羡慕嫉妒,但内心却以哥哥为榜样,将来有能力了,多做一些利国利民的事情,这才不负人生的意义,而能力的来源,则需要脚踏实地,梦想很多时候光做梦去想是不行的,需要一步一个脚印去走,只要不停下脚步,总有实现的一天。

    跟来的先生们将众多学子表现都看在眼中,时而摇头时而点头。

    人和人到底是不一样的,能在如今这样情况下还读得起书的都不是寻常人家,有的小孩排斥甚至厌恶难民,有的却是虚伪的从事着当下课业,有的将其当作趣事一件,有的则真心心疼难民们。

    先生们的眼睛是雪亮的,小孩子的那点心思怎么可能瞒得过他们?

    但不管是表现优秀的学生还是恶劣的学生,他们都不会在这个时候说出来,只会放在心里,以后也不会特意表扬或是惩罚,表现好者会鼓励再接再厉,表现不好也会继续引导其向善。

    为人师者,教好学生才是他们的本质,教出好学生并不是什么骄傲的事情,真正骄傲的是把坏学生教好,那才叫本事。

    甚至作为过来人,先生们明白,一味的烂好人是不行的……

    云景默默的看着眼中的一切,没有出面打扰,时间一点点过去。

    排起的长队慢慢变短,大锅里的粥也一点点见底,天色也黑了下来,夜风吹拂,对普通人来说可谓冰冷彻骨,唯有小小的窝棚里,一家人抱团才能感受到温暖。

    明天……明天还有希望,官府没有放弃我们。

    待到施粥进行得差不多之后,云景这才迈步走了过去。

    一位端着粥小心翼翼护着低头行走的老伯差点装到他,他将其扶住笑道:“老伯慢些,小心撒了”

    云景的穿着打扮言行举止明显是老伯招惹不起的,他原本忐忑无比,可云景身上似乎有一种魔力,让他安心,道:“差点冲撞了贵人,小老儿给贵人赔不是了”

    “老伯切莫这样说,天寒,回去吧,早些休息”,云景让开道路笑道。

    老人明显不善言辞,张了张嘴点点头离去,不忘回头看云景一眼,心说这位贵人心善,以后定是多子多福。

    云景在牛角镇这片地方可是名人,一经出现就被认出来了,周围的衙役捕快纷纷朝着他笑脸相迎打招呼。

    “云公子回来啦?有一段时间没见你了”

    “云少忙什么呢?最近在山里猎到一头大野猪,已经收拾好,要不要去我家里打打牙祭喝一杯?”

    乡亲们的热情云景心头很舒坦,挨个打招呼。

    “嗯,前段时间有事儿出了一趟远门,已经处理好了,没忙什么,小事儿,大野猪啊,那可得给我留点,不用麻烦送来,我找机会登门叨扰,希望不要嫌我打扰才好……”

    一路所过,人们热情归热情,却没有死皮赖脸的往上凑,一个个还是很有分寸的,并没有把云景的平易近人当作自己得寸进尺的筹码。

    “那是谁家少爷啊,每个人都客客气气的和他打招呼,定是了不得的大人物吧?”有远来的难民看到这一幕不禁好奇朝着周围的人打听。

    然后本地居民话匣子就打开了,道:“那是云少爷,可是了不得的人物呢,你是不知道,科举,科举知道吗?江州举人试第一,虽然我不太懂,但却知道很了不起,还有啊……,对了,我在镇上生活了几十年,可谓看着他长大的呢,小时候可皮了,孩子王,带着一帮小孩胡闹,但没做坏事儿,还偷过我家李子呢。巴拉巴拉……”

    已经忙得差不多的白止感觉到不一样的气氛,下意识抬头看去,第一眼就看到了云景,顿时眼睛亮心头一喜。

    多日的思念心头总是空落落的她,看到自家男人回来心头一下子就踏实了。

    看到云景被人们簇拥,她也与有荣焉,那是自己男人呢。

    她本想立即过去,但又怕打扰到云景和人们寒暄,而且也猛然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打扮会不会给相公丢脸?

    正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云景看了过来,冲着她点了点头,示意自己也不好冷落了大家,两人目光交会,一切尽在不言中,白止甜甜一笑,安静等着。

    走过一片临时搭建灶台的时候,云景看到一个围着围裙的老人,和人们寒暄还不忘主动打招呼到:“张叔忙着呢”

    “是云公子啊,嗨,也没忙什么,这年月面摊开不下去了,就主动来帮忙熬粥,云公子吃了吗?要不我帮你下碗面条?”

    这个张叔在云景很小的时候就在镇上摆摊卖面了,云景吃过很多次,味道不错,闻言笑道:“多谢张叔,我已经吃过了呢,张叔做面手艺一绝,没想到熬粥也是一把好手,我老远就闻到香味了”

    “哈哈,是吧,很多人吃了都说好呢……”

    和周围的人打着招呼,不一会儿云景也来到了学堂前来施粥这个位置,不管是镇上女子学堂还是男子学堂,一群准备回去的学子和先生都停下了脚步。

    一帮半大小孩都好奇的打量云景,一个个眼中充满了崇拜和激动,须知云景可是牛角镇的传奇人物,他们可谓听着云景的事迹成长,不管是先生还是家长都拿云景来当作教育他们的榜样。

    小孩们嘀嘀咕咕,有先生在边上,倒是没有咋咋呼呼的跑去围观云景,不得不说礼节方面哪怕是半大小孩也是学得不错。

    云冬云夕也在人群中,看到云景也是一脸开心,不过有先生在,也没有跳出来打招呼,以免给先生留下冒失的印象,有长辈在的时候小孩子自然要规矩些不是,反正哥哥又不会跑了。

    “杨先生刘先生王先生……,诸位先生好,学生云景有礼了”,靠近后云景规规矩矩的给先生们打招呼,其中很多都是当初教过他的,哪怕如今自己再如何了得云景依旧发自内心的尊敬,不敢有丝毫怠慢,不说云景做不出那种不敬师长的话来,胆敢那么做,师父知道不得拔了他的皮。

    这些先生本就有意在这里等云景,于是纷纷开口打招呼。

    “是小景啊,别客气,有一段时间没见了,一晃眼都这么大啦,当初刚进学堂的时候才那么点小不点呢,黑黑瘦瘦的,如今可是我们牛角镇的骄傲,可惜我们却老了”

    “小景这是忙什么呢?这么晚才归来,得注意安全啊”

    “小云莫不是忘了自己还是镇上学堂的荣誉山长,可别忘了抽空去学堂给那些皮猴子上上课,一个个可都眼巴巴的望着呢……”

    纵使云景早已经在镇上学堂结业,可先生们对他依旧无比亲切,一来当年云景的确优秀且会做人,再则,这可是他们教过最优秀的学生,没有之一,仅这一点,他们这些当先生的一辈子都满足了。

    “先生们不老,还能教导学子传道授业解惑多年呢,没忙什么,事情办完赶路花了点时间,多谢先生关系,安全方面学生有分寸,没忘呢,有时间一定去学堂”,云景挨个和他们打招呼。

    同时先生们也在小声对周围的学子说,看到了吗,这就是云景云守心,当初就在镇上进学呢,如今如何如何……,你们可要以他为榜样。

    寒暄过后,云景道:“诸位先生你们这是带学生来上课呢?”

    上课不一定在学堂内,还有很多实践课,当年云景读书的时候也是经历过的,甚至学堂还组织过学生去剿匪你敢信?不过那是在学生练武之后的事情了。

    “不错,带他们来实践一下,看看民间疾苦,别一个个读书读傻了”,有先生回答道。

    闲聊片刻,天色不早,先生们也要带学生回去了,万一出了事情可不好。

    云景目送他们离去,言道注意安全。

    至于云冬云夕这两个弟弟妹妹,这样的场合云景没特殊对待,挥挥手算是打过招呼,自家人,当然要随意一些了,而且若是表现得太过,他们反倒会成为焦点,那不利于他们和同窗相处,毕竟因为自己的缘故让他们太过鹤立鸡群并非什么好事儿,不利于成长。

    待到人群散去差不多,云景这才走向一直安静等待的白止。

    白止当即雀跃道:“相公回来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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