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潇找回包厢的时候,正巧萧千夜也推门而出准备去找她,两个撞了个正着,她连忙嬉皮笑脸的挽着他的胳膊又给推了回去,这才看见房间里还坐着一个陌生男人,对方礼貌的起身对她拱手作揖,一副彬彬有礼的斯文模样,辛十娘起身热情的介绍:“公子回来了,这位是龙大爷的影守,别云间苍天部统领苍礼。”
“苍礼……”云潇紧张的抓着萧千夜的胳膊,也不知道自己离开这么短短的片刻时间又发生了什么事情,辛十娘笑意盈盈的拉着她入座:“大爷让苍礼送了些螺洲湾的特产过来,一会咱边看歌舞表演一边尝尝味道。”
苍礼也是笑眯眯的看着她,自然清楚是解朝秀故意支开了她,秀爷对这个年轻的小公子似乎颇有兴致。
“她还是少吃点吧。”重岚接过苍礼亲自递过来的酒水,轻轻对她晃了晃才送到唇边淡淡抿了一口,面不改色的调侃,“这么久才回来,该不会是吃多了便……”
“才没有!”云潇的脸庞瞬间通红,一把抢过重岚手里的酒杯想堵住对方的嘴,才刚靠近,她的神情又是一变,立刻嗅到了酒中淡淡的龙血气息,赶忙又装模作样的将酒杯打翻在地,两人心照不宣的互换了一眼神色,云潇翻着白眼故作生气,从桌上拿了一大块糕点塞进他的口中,小声嘀咕,“就你话最多,多吃东西少说话。”
苍礼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几人神情,一时倒也看不出异常,转而问道:“少主竟然是空手来的,可需要天都为您准备今晚的武器?”
重岚若有所思的看着云潇,回忆着昨晚上她和盲女交手所使用的特殊武学,觉得应该是一种音律之术,于是回道:“那就来一张古琴吧。”
“好,我会命人给少主送来。”苍礼恭敬的回答,随即起身,“少主若还有任何需要都可直接和苍天部的守卫说,眼下我还得去准备会场,就不多陪少主了,见谅。”
重岚自然也不会和这种笑面虎寒暄客气,还是辛十娘代他起身送客,云潇紧张的看着重岚,抓起刚才的杯子仔细闻了闻,低道:“这酒水里混着龙血珠,你真喝下去会难受的。”
“龙血珠在黑市泛滥,是人人求而不得的珍宝,辛摩是山海集的座上宾,苍礼会拿这种酒给是我理所当然,若是拒绝反倒显得有问题了。”重岚虽是不着痕迹的轻笑,甚至是不以为然的接下了话,但手上还是第一时间就将那杯酒直接倒入旁边的花盆里,云潇捂着鼻子眉头紧蹙,萧千夜也不由担心的问道,“我看你抿了一口,可有不适?”
“这玩意对我虽然也是毒,但没有她那么严重。”重岚咧嘴笑了笑,看神色确实并无大碍,他指着云潇认真提醒,“混血的辛摩族对龙血珠的反应差距很大,甚至有一部分很弱小的同族吃了它之后反而更加强健起来,但是纯血种却非常的排斥,我记得缙河好像得到过一颗,还是万年龙血珠极为罕见,仅仅是放在身上他都得用东西里三层外三层的包起来,不然闻着味就会难受。”
提到缙河手上那颗龙血珠,云潇整个人颤了一下,感觉全身的每一寸又开始隐隐作疼,萧千夜疑惑更深,追问:“真龙之血凝聚而成的龙血珠很少很少,缙河是从哪里得到的?”
“嗯?”重岚歪着头想了一下,“他一贯独来独往,不过和我一样时不时喜欢混迹黑市找找乐子,偶尔撞到一起就会喝一杯聊聊天,听他说好像是在接手某个流岛生意的时候意外找到了一处深海龙冢,其它的就不清楚了。”
“龙冢?”云潇好奇的道,“不会吧,龙神的诞生和去世都是在原海的葬龙渊,怎么可能还有其它的龙冢呢?”
重岚则转向了萧千夜:“龙神不就是你手上的那柄长刀古尘吗?要不你自己问问?”
“古尘不在我手上。”萧千夜淡漠的回答,下意识的捏了捏掌心,感受着间隙之术沥空剑留下的气息,那是云潇为他找回来的、仅存的一点残片,被她做成剑穗一直挂在骨剑上,他眉宇间有一抹难以言表的哀伤,云潇托着下巴,跟着说道:“对哦,他一直都没有把古尘还给你呢。”
“古尘本来就是他的东西。”萧千夜只是非常冷定的接话,仿佛是在陈述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心中又有一抹说不出来的担忧。
一直以来,帝仲似乎已经默许他就是古尘的新主人,即使是在最困难的时候也没有将那柄长刀拿回去,甚至不惜余力的在间隙之术里教导过他三百年的刀法和心法,他们一直保持着亦师亦友的关系,直到上次春选,他在毫无防备中被对方夺下身体和意识,陷入一种濒临“死亡”的绝境,那段时间的记忆模糊不清,无论是帝仲还是云潇都心照不宣的选择了沉默,在那之后两人的关系再也不复从前,渐行渐远宛如陌路。
古尘就是那个时候被帝仲拿回去的,他一直在调查破军和煌焰的事,古尘在他手上无疑是最合适的,但为什么……自己会有这种奇怪的不安呢?
迟疑之间,天都夜宴已经拉开帷幕,一个巨大的舞台缓缓的从底层悬浮腾空,一直抬升到和他们近乎平行的地方才咔嚓一声仿佛被什么特殊的机关锁扣固定住,奢华包厢也有一面墙往左右两侧拉开,云潇不由张望四周,发现所有的包厢都打开了这面墙,让里面的宾客可以直接观赏到中央的巨型舞台,他们所在的位置是天都的第七楼,这里的房间还是一家一家分开的,再往上直接换成了坐席,所有人肩并肩拥挤在一起,开始喝彩鼓掌。
重岚是黑市的常客,此时也只是笑眯眯的看着云潇说道:“天都的门票可以炒到天价,从来都是一座难求,我们这里是最靠近舞台的地方,可不是所有人都有实力悠闲的坐在包厢里一边喝酒一边看表演的。”
辛十娘小心的靠近重岚,指了指斜对面的包厢:“少主,那边就是唐贤。”
云潇顺着方向望去,那里坐着一个锦衣罗缎风度翩翩的年轻人,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也在同一时间转过脸来微微笑了一下,完全不是想象里靠盗墓起家的江洋大盗,但她一扭头看见长着一张娃娃脸正在大口往嘴里塞水果的重岚,再想起昨晚上那个被他一脚踹出数千米,直接砸进深海禁区的半兽人,不由瘪瘪嘴,又觉得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这地方卧虎藏龙,绝不能以貌取人掉以轻心。
舞宴很快进入高潮,天都本就是中空结构的高塔形建筑,这会一朵朵金莲漂浮进入会场,金色的光幕倾泻而下,那些绝色的舞姬竟然是踩着光一样的瀑布从天而降落在舞台上,同时又是好几朵金莲应声开合,每一朵中心都静坐着一名怀抱乐器的歌姬,伴随着乐曲声响彻整座天都,云潇仿佛能透过光晕看见空气里悬浮着金色的尘埃,弥漫起某种诱惑人心的香氛,周围的观众也被点燃了热情控制不住的振臂高呼。
黑市以迷香助兴不是什么稀罕事,毕竟客人玩的越尽兴,主人就越能从中赚取更多的金钱,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烘托气氛才是关键。
云潇闻着这股香气,想起刚才看见的金鼎,若有所思的转向辛十娘问道:“十娘,刚才我们一进天都,正中间放着的那个金鼎好像就是这个味道,那里面装了什么东西啊?”
“金鼎呀……具体的我也不知道。”辛十娘用手扇着风,显然她的身体并不喜欢越来越燥热的空气,“听说是苍礼养的一条苍龙,是别云间苍天部驯服之后代代传下来的,如今负责守卫天街集市的安全,不过这几年别说是天街了,就是外头的螺洲湾也没人敢惹事,前几年不是有两家巨鳌为了争夺席位大打出手嘛,但是最后也只是从从深海禁区里派了几只海兽过去,所以那条苍龙的传说到底是真是假也没人知道。”
“苍龙?”云潇和重岚不约而同的皱了一下眉,辛十娘连忙又道,“蛟龙族没出来惹事的时候,这种生物还是神神秘秘的经常搅得人心惶惶,关于他们也有很多诡秘的传说,可后来他们到处侵略惹得天怒人怨,越暴露身份和踪迹,曾经那些神秘的传说就一个个不攻自破,如今的流岛对蛟龙族早就不害怕了,他们恨不得把蛟龙全部抓住抽筋剥皮削骨,然后将龙血凝固成珠拿去卖钱呢。”
云潇叹了口气,又有些不解:“蛟龙族确实不算特别强大的种族,而且受到原海冰封的影响,自身的修行突破也长时间受阻,但是论单打独斗,普通人应该还是很难对付他们的吧?”
重岚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作为靠发战争财闻名天下的辛摩族,他自然是有着丰富的经验,摇头晃脑略带调侃的提醒:“傻子才单挑,蛟龙族人数劣势,只要闪电战赢不了,拖久了物资和后援跟不上一定会输,别看流岛距离遥远信息闭塞,但国力强大的政权不在少数,就拿白三娘的太曦列岛来说,人家的国土面积是飞垣的五六倍,人口更是多得多,真开火交战打起来,就算飞垣有萧阁主这样的人坐镇,输赢也不好说呢。”
萧千夜冷哼一声,有几分不屑:“即使是《海外东经》所记载的最大一座流岛,还不是被上天界管的死死的,没有自由的国家没有未来。”
“反正上天界也不怎么管嘛。”重岚憋着笑挑眉,见他面露不快又赶紧补充,“当然,真想管的话他们是不敢反抗的,所以飞垣才能成为最特殊的流岛,因为你们,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战胜了上天界的国家。”
“别和他说这些。”云潇凑过来打断两人,用微微吃醋的语调幽幽说道,“反正在他心里没有比飞垣更好的地方了,金钱、武器还有治疗毒瘾的各种药剂,只要国家有需要,他都愿意全力以赴,他对我都没有这么好呢。”
“呵呵……”重岚笑了,辛十娘也跟着笑了,因为她虽然嘴上喋喋不休说着抱怨的话,其实满眼都是爱慕,一直目不转睛、饱含骄傲的看着喜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