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人之间才会这么说…是陌生人就不会这么说…所以,你是觉得我跟你已经很熟了么?
沈复很想低头问问那还在絮絮叨叨表示歉意的姑娘。
刚才的怒火已经烟消云散了,如今只觉心里暖洋洋的,哦不,其实是有些燥热,毕竟,胳膊还被她这么揪着。
走是不想走了,但也不知该如何继续留下来,毕竟自己刚才都拍案而起了,沈复觉得再转身有些尴尬,也不知该如何跟对方说自己不再生气了。
于是只能那么目光平视前方保持着一动不动的样子,身子有些僵硬。
周衡见沈复依旧不吱声,还在努力地用具体例子给他继续做解释:“真的,这个‘从’字,我们平日里用得挺多的,比如说,我们有时候几个人一起约吃饭,有的人想吃这个菜,有的人却不想吃,我们就说服她:‘你就从了我们吧!’那人也不会生气,而且基本上,最后也就真的听从了多数人的意见,少数服从多数嘛。”
“还有,有的人被家里催婚,但她自己还不想结,说起来的时候,我们也多半会笑她:‘你就从了吧,胳膊是拧不过大腿滴!’没有任何取笑之意,当然,这时候那被催的人也不会真的就随便找个人结了。”其实这种情况下也有一点打趣之意,不过这会儿还是不要提了吧,免得这位王爷听了后再次暴走。
说到最后,周衡还刻意又用了这个“从”字:“不好意思啊,无心之语,请王爷你大人大量不记小人过,听从了我吧!”
说到最后几个字,仰头见沈复的喉结动了动,虽然随后没说什么,觉得对方应该听进去了,便松了手往书桌上拿了那盘樱桃过来,再配上一副殷勤恳切的样子:“喏,借花献佛赔个礼,请王爷赏脸,吃点新鲜好吃的樱桃消消气吧!”
要还是生气,那我也不管了,周衡觉得自己的身段放得够低的了,这还是看在对方比自己年纪小、又是跟自己有文化差异的份上,要不然,哼,说了这么多还听不进去,定然是个脑子一根筋不听劝的人,不解释也罢,最好气得晚上睡不着觉!
好在,眼看自己端着个盘子眼巴巴地等着,这位傲娇王爷总算也知道赶紧就着台阶下了,眼看他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把盘子接了过去,但随后又拿了一颗樱桃往嘴里放,周衡便放心地拍拍手顺带有些讨好地仰头笑着问道:“怎么样,樱桃滋味甚好吧?”
脑海里刚浮现出“滋味甚好”这个词的沈复赶紧一个转身往书桌旁去,借以掩饰自己被说中心事的脸红,嘴里则低声说了句:
“以后说话得多加注意,切不可再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对对对,”周衡赶紧点头表态表示同意:“是我太过随意了,以后以此为鉴,说话不能这么没脑子,想说啥就说啥!”
又有些狗腿地补一句:“这次幸亏是跟王爷你说话,要不然可能就出问题了。”
至于出什么问题,周衡其实没想过,之前在周家她是千娇万宠的小姐,到这里后大家对她都是很客气的样子,跟王府外头的人也没怎么接触过,是以说这话纯粹是为了迎合沈复。
而沈复如今听到耳朵里的其实是前面那句“幸亏是跟王爷你说话”,眉头皱了皱,倒是想起了之前还未说完的话题,便趁机给她继续说了:
“刚才所说之事,也就是那汤泉镇之人,不是一个人住在那民宅里,有一种可能是:搞不好之前那船工也在。”
“你是唯一认得他的人,所以沈某是想着,让你到时去长姐的庄子上,一来是借机去汤泉镇多走动走动,看到时能否等到那船工出来辩认一下,二来,如果真是他,那就继续看他跟何人联络,是否有三公主庄子上的人,反正到时你在庄子上,这方面也需要你跟外头的人一起配合。”
“当然,也不一定是跟三公主的庄子,”沈复说到这里,生怕周衡又提起什么从不从的事,虽然自己目前比较确定是跟三公主有关,但也还是进行了另外的解释:“不过沈某是觉得,既然他们选了汤泉镇这个地方,那总不会舍近求远,定然是跟附近这些皇庄里的某些人有联络,这一点到时再看。”
“没错!”周衡听到这里其实已经忘了三公主那朵很有可能的烂桃花,只想着如何找机会辩认那杀人凶手:“我也这么觉得,而且他们过两天定然就会出来活动了,尤其是那船工,有恃无恐,想着我肯定是已经躺在柳湖水底某个地方了,那么到时就算有人认出,也不会把他跟杀人凶手给联系在一起,而且就算、就算巧合到有人认出他是当日那游船上的船工,船上四个人都‘死’了,谁还能指证他?”
可惜天日昭昭,没想到自己竟然活下来了,哼,到时看你往哪里逃!
“周姑娘你说话…”沈复本想说哪有这么说自己“死了”或者“躺在水底”这等不吉利的话,不过想到刚才那同样口无遮拦的“从了吧”,顿觉心里也是彻底释然了:
“…还真是百无禁忌啊!”
“这有什么!”周衡一脸的不以为然,还笑着表示:“我不说,不照样被头上打得现在还隐隐作痛?我这么说了,不也还能坐你跟前跟你好好地聊天?放心,本姑娘福大命大,以后还要活到白发苍苍子孙满堂呢,嘿嘿!”
子孙满堂?沈复哑然失笑,姑娘家也真敢说不害臊,而且之前还敢发什么“嫁不出去孤独终老”的毒誓,嗯,可见真是个心大的。
不过周衡这么一说,刚才尴尬的气氛已经彻底烟消云散,沈复便打算早点结束这晚上的谈话:
“既如此,回头我会稍作安排,到时就要劳动姑娘,去那边的皇庄待一段时间。”
其实之前是给周衡安排了别的地方,但是如今因为新的情况而改了主意,沈复反倒觉得心里很是轻松:这样也挺好,相比之前的安排,周姑娘的风险其实小了很多。
便又对周衡稍微介绍了下那温泉庄子:
“王府在那边本来也有座先帝御赐的庄子,不过多年未去用过,有些荒废,住不得人。”真实情况是靖王府统共就父子两人,长女沈怡郡主已经出嫁多年,两个男人都没有要去泡温泉这等心思,是以也就只有一家老仆住在那里,如今贸然有几个丫鬟过去,惹人注目不说,也多有不便。
沈复这才想到了长姐沈怡那边其实也有座温泉庄子:“长姐那庄子是母妃的陪嫁,原先是母妃祖母名下的,后来长姐出嫁,父王便做主给她做了嫁妆,明日我会派人去跟长姐说一声,只是到时可能需要委屈姑娘一下,在庄子里做个丫鬟。”
这有什么好委屈的,如今自己来了也有些天了,丫鬟们的事情是有些多,但起码不用风吹日晒雨淋,也都不是什么体力活重活,周衡摇摇头坦然表示:“你也知道的,我可不是什么千金小姐,虽然没有干过丫鬟的活儿,这事没什么可委屈的。”
再说了,凡事总得有来有往嘛,你不委屈一下,不帮着做点事情,又怎么能让对方真心实意地把传家宝拿出来给你看呢?
沈复见她如此回答,不禁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既然对方这么痛快,之后便也就把心里的打算都给说了:“既如此,到时你就在长姐的庄子上当个管事的大丫鬟,当然,沈某会让春雨跟着你,再派个人保护你,放心好了。”
本想说让春雨带着她,不知怎的又觉得有些不妥,心里又觉得挺看好这位周姑娘,索性就让春雨跟着她好了,如此一来,那庄子上基本也就是她当家作主了:
“如今天气日渐炎热,长姐她们不大会去,庄子上的事情不会多,当然,人手也不会多,想来也不用太拘束。”
周衡却误解了“拘束”的意思,以为对方是让自己在那边不要太拘束,想泡温泉就泡温泉,顿时对未来新的身份有了点小期待。
虽然如今天气有些热了,但能顺便蹭着泡一泡温泉也好的,有一年自己还跟人团过六月份去温泉山庄的便宜票呢,如今才清明过后,更加可以泡了,便点点头道了声谢。
至于泡温泉所需要的泳衣,那还是到时再问春雨吧,反正她会跟自己一块儿去。
而其余的事,也就是正事,如今情况未明还做不得数,见沈复说完刚才的话后也是停了下来,周衡觉得话说到这里便差不多了,便问他:“王爷,可还有别的事么?”
事情都已经说完了,但沈复莫名有些不太想现在就走,想了想,便又问她:“可还有什么别的问题?但说无妨。”
别的问题?周衡想了想,觉得刚才那个问题还是想问个清楚:
“王爷,那我问啦?你也可以选择不回答,就是:三公主到底怎么样?好不好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