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之前一直在努力寻找那人,一副要除之而后快的感觉,但如今真的被告知那人可能就在不远处的某个地方,不知怎的,周衡心里却颇有些忐忑起来,咬着嘴唇的样子连彭大娘都看出来了,在去的路上还低声安慰她:
“放心,阿佐、你贺叔,别的方面不着调,行事却是可靠的,他既让人来通知你,自然是做了万全的准备,别怕!”
别的方面不着调?哪方面不着调?周衡其实很想问问彭大娘,不过如今她心里有些慌乱,觉得还是先解决了眼前的问题再说。
之后三人便跟着那侍卫坐着马车往上游走,周衡一路上都趴在窗上往外看,只看到路边的摊贩渐渐的少了,到后来,连本来成片的桃林也开始变得稀疏,只剩了些灌木丛,掩在一些怪石旁。
桃花江的水势倒是看着明显有些不一样了,有几处甚至光听声音就知道颇为湍急,甚至还能看到撞击岸边石块激起的一些水花。
等到那侍卫在外头说到了,三人掀了帘子下车,发现倒是来到了一处刚好有林子的地方,此处江面还算宽阔,水流也没有那么险急,那侍卫还拿出了一顶估计是之前带来的遮阳大斗笠,说了声:“贺叔吩咐,还请姑娘带上,这是之前属下在路边买的,是新的!”一边说一边递给了周衡。
周衡好奇地接过,她可从来没戴过这样纯天然的草帽,接过后还很是新奇地摸了摸上面的竹篾和箬叶,在那侍卫有些不安的眼神里,让春雨帮着戴在了头上。
“哎呀,这草帽可真轻,戴着也舒服!”周衡觉得很是新鲜,见那侍卫似乎是松了口气,还笑着安慰他:“你是怕买的不好吗?我挺喜欢的啊!”宽大的帽檐,遮阳效果一级棒,就是造型不够现代,要不然可以直接戴着去海边了,嘿嘿。
夸奖完了,见那侍卫两手空空,又觉得有些尴尬,春雨和彭大娘看来没有。
好在随后那侍卫就解释了,还一脸的认真:“等下姑娘要跟着属下去认人,戴着这斗笠是为了遮挡一下。”
原来如此,周衡便也松了口气。
而彭大娘则再次拍了拍周衡的手,低声说了句:“不用怕,有你贺叔在,没有什么问题。”
这么信任你家阿佐啊?周衡很想调侃彭大娘一句,不过如今心里确实有些紧张,便扯了个笑容回了句:“嗯,我才不怕!”
之后四人便走进了江边的桃林里。
走了会儿,那前头的侍卫就站定了,说了句:“姑娘稍等!”然后拿出个竹哨,对着前方不远处发出了几声类似鸟叫的声音,周衡听着,跟之前在酒楼里听到的那几声差不多,便知这是他们用来联络的暗号。
果然,之后那些林子里看似长着灌木的地方,便很快走出了贺叔和几个手下,见周衡带着个大斗笠站在那侍卫身后,贺叔拱手朝她说了句:“表小姐辛苦了!”又朝彭大娘和春雨看了眼。
“不辛苦,不辛苦!”周衡则赶紧摆手。
贺叔便也不再客套,只领着她在前头侍卫的开路下继续往前走,一边走一边给她低声介绍:“咱们的人跟着那帮人到了这里,差点给跟丢了,后来沿着这附近走了一遭,发现原来这山里头是空的,竟然围着个挺大的水潭,跟桃花江一脉相连,只是出口挺狭窄,因为是上游,本来平日里就少有人来,那出口如此狭窄,来了也不太会多注意到,那帮人倒是挑了个好地方,结果你猜怎么着?”
让我猜?周衡想起了刚才贺叔让那侍卫带的话,既然是那天杀的船工,想必…
“他们在这里游泳,哦不,凫水?”
凫水?也算是吧,贺叔点点头,沉声说了句:“他们在准备跟上次类似的勾当!”
妈呀,这帮人难道是职业杀手?还好如今响晴丽日,要不然真是有点瘆人。
贺叔看了她一眼,见她还算镇定,便又说起那船工:“那帮人在这水潭里弄了艘船,也不知是谁提前给准备的,船还不小,也不知他们怎么弄进来的,想来也是花了些力气,那潭口连着桃花江处颇为狭窄,而且外头水流颇急,并不容易进去,要么是从山上放下去的。”
“不过这水潭应该挺深的,外头江水湍急,它这里面倒是风平浪静,那船之前想来是系在潭边某处,咱们的人怕暴露,特意寻了另外一条上山的路,等下咱们也从那上去。”
“等咱们的人后来上山后看到,那船已经慢悠悠荡到了水潭中间,两人一前一后在上面慢悠悠地划着桨,其余的人站着看似很悠闲地聊天,我看了下,虽然看着不是很真切,但应该就是汤泉镇那帮人,那划桨的两人,外加船上另一个看着像为首的,倒是不认识。”
“一开始也没什么,咱们这边的人虽然有些怀疑,但也以为他们是到这里来寻乐子凫个水啥的,如今天也热了,不过看了会儿,那船上为首的就喊了一嗓子。”
“之后那帮人就纷纷跳进了水里。表小姐放心,他们都换了水靠。”
水kao?周衡不知是哪个字,估摸着难道是古代游泳衣?只得装模作样地问贺叔:“他们都会凫水?”
“看着都会,”贺叔点点头:“不过估计今儿也是头一天来,我看着,有几个也是犹豫了会儿,跳下去再冒出头时还直嚷嚷着水冷,但也很快就适应了,身手还都不错,后来还比划了一回,看谁能最快游到潭边。”
贺叔表示,自己是旱鸭子,看着那些人还挺厉害,游得很快,而且那水潭也挺大,看他们游了一个来回也还是挺精神。
“本来那为首之人我们没多想,但在眼看那些水里的人陆续游回到船边时,那人忽然夺过一个船夫的船桨,作势朝底下水里的人打过去。当时咱们这边的人都差点叫出声来。”
“不过好在他们似乎是在打闹,后来我想到表小姐当日情形,总觉得那船上之人做法跟上次那船工在柳湖对付您的差不多,便想着让表小姐您过来帮忙认一认,到底是不是同一人。”
原来如此,周衡顿时有些好奇,这帮看似职业杀手的人,难不成还以杀人为乐?
可巧贺叔似乎也有此想,这会儿停住了脚,温言对后面的彭大娘和春雨说:“那上面虽有草木遮挡,但如今大白天的,也怕平白无故被对方给发现了,师姐你和阿雨今儿服饰颜色不算暗淡,要么就先留在此处等我们罢。”
原来如此,怪不得只买了一顶斗笠,周衡见两人都有些不放心的样子,便笑着说了声:“没事啦,我们应该很快就会回来的。”
“那你自己小心一点。”彭大娘便再次叮嘱了句,又瞪了一眼旁边的贺叔:“照顾好阿衡!”
“那是自然!”贺叔圆胖的脸上挂着汗,还带着一脸的无可奈何。
周衡看了下两人,想了想,觉得干脆还是自己跟那侍卫两人上山去好了:“要么贺叔你也别上去了,万一被发现,那帮人可也认识你,还是我们两人上去就好了,哦对了,请问你贵姓?”
听那侍卫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是姓展,周衡叫了他一声“展侍卫”:“上面应该还有你们的人吧?那更不用担心了!”
“万一被发现,我是之前抹了黄粉的,他们几个都是生面孔,就说是出来游玩迷了路的,也能糊弄下。要不然,他们人多势众,别没的把咱们所有的人都暴露了,这中南道是他们的地盘,那可凶多吉少。”
这话说得贺叔痛下决心:“如此,有劳表小姐了!不管是不是那人,只要辨认一下即可,别的你都不用管,赶紧下来便是!”
又叮嘱那展侍卫:“一定要护好表小姐,不得有任何损伤。”
“放心啦,我们很快就回来!”周衡朝后面一脸担忧的三人挥挥手,便跟着那展侍卫上了山。
“姑娘不用害怕,”那展侍卫是个稳重的,一边往前帮周衡开路,一边给她低声解释:“咱们如今往山上走,那里树木繁茂,您又戴着这顶大斗笠,等下到那山腰处往外头看时,您就拿这斗笠往前挡一挡,轻易不会被人发现。”
周衡“嗯”了一声答应,跟着他继续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上走。
刚往山上走不久,便觉得不知何处隐隐传来一些呼喝声,等到两人上了半山腰,便觉得底下某处的声音有些渐渐清晰了,展侍卫跟她介绍:
“那上面有处地势较为开阔之处,咱们的人就在那里,等下表小姐注意不要发出声音,也别害怕,那底下其实离咱们有些远,断不会发现咱们。”
“好,有你们在,我不怕!”眼看着前头已经出现了两个侍卫,周衡走得有些气喘,却也有些兴奋,真相就在眼前了,nnd,希望就是那天杀的凶手!
而结果也不负所望,等到在那几个侍卫的指点下,拿着大斗笠挡着自己一身淡粉色衣裙的周衡弯腰走到那地势开阔处的一块大山石后面定睛往下一看,只见那底下一潭如碧之水,有山风微微吹来,吹得水面起了涟漪。
倒是当中一艘在周衡眼里挺大的船只,看着很是稳定,甲板上横七竖八地躺了五六个人,又有三人一直站着似在说笑。
听一直守在这儿的那两个侍卫介绍,之前底下的人演练了好一会儿了,就练习如何跟船上拿着船桨之人的对打,这会儿刚好是休息时间。
周衡屏气凝神看了下,躺着的那几个人便是汤泉镇那宅子里的,剩下那站着的三个,一时间看不真切。
不过好在没过多久,刚好中间站着那人抬起了头,周衡看着,嗯,四十出头,身材壮硕,一身短打,声音听着也很洪亮,最主要的,就那么一瞬间,不知怎的,那人竟然仰头笑了笑,于是记忆中那个令人曾经做了好几天噩梦的瞬间,忽然跟眼前这一幕重合了—
当时,那船工也是忽的一笑,然后一下抽出了两片本来半固定住的船桨,把两个丫鬟给扫落到了水里!
有山风徐徐吹来,周衡只觉浑身发冷,腿脚发软,人也慢慢地靠着那山石滑落到了地上:
“是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