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心期待的沈复,晚上还做梦梦到了周衡游泳,只是他毕竟没有见过女子泅水,连带男性,也只是大致的想象,是以在梦中,他自己在水里只觉四面重压、举步维艰,前面不远处的周衡一身红衣如鱼儿滑入水中,灵活极了,而且渐渐的,周衡的身下也真的慢慢幻化成了一条鱼尾,红鳞闪闪。
正觉惊愕,周衡却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了,鱼尾不断地摆动着,眼前也渐渐变得苍茫一片,似有白雾袭来,让人看不太真切。
“阿衡,你要去哪里?”沈复只觉自己的呼吸都困难起来了,忍不住大喊了一声,手也努力地想往前伸去,却见前头的周衡似是回头看了自己一眼,没说什么话,转瞬间却整个跳出了水面,那鱼尾则裂变成了在风中摆动的无数条柳枝。
惊骇间,沈复用尽力气再次大喊一声:“阿衡,不许走!”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腾空而起,往那高处更苍茫的地方去了。
从梦中惊醒过来,沈复望着黑漆漆的账顶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刚才的诡异情况并不是真的,但也为此双手枕着头想了想,到目前为止,虽然之前自己又察觉到阿衡这两天情绪上似有些不对劲,但昨晚她都痛快答应要继续教导自己游泳了,想来应该只是…跟她这几天身上的特殊情况有关系吧?
因为听说她肚子痛人又难受,自己私底下还问过沈嬷嬷,沈嬷嬷当时看着有些不以为然,说姑娘家大都是这样的,很多人来月事时都觉得身子难受,甚至情绪上也会有波动,等成了亲特别是生了孩子就好了。
这方面,嬷嬷们的经验总是可以参考的,等明日两人见面再仔细观察下,兴许什么事都没有了,这么想着,沈复便又开始期待明日傍晚的见面,也不知,阿衡她穿上那一身鲨鱼皮的水靠会是怎样…
这样的期待等他下了衙回到府里就被打了岔—
沈嬷嬷在外书房等着,说是有事情要禀报。
沈复一开始还不以为意,一边吩咐暮云赶紧给他拿衣服换,如今天气确实热,回来时都一身的汗,等下还要去柳风阁那边,先抓紧时间把衣服换了。
结果沈嬷嬷进来时一脸的凝重,刚换好了衣裳坐下喝了口凉茶的沈复,见状也不禁把茶盏给放下了,看了下旁边的暮云,暮云赶紧出去亲自在外头候着了。
沈嬷嬷便行了礼上来低声把事情结果给讲了:
“王爷,晚晴院那边,奴婢听您的吩咐,使了个法子让原先院子里的粗使婆子肠胃不适,昨儿早上换了个人进去,没想到,今儿就有结果了!”
“哦?”虽说也算在意料之中,但还是觉得有些出人意料,那两位侍妾…沈复想了想,发现自己实在想不起她们长什么样,便只得问沈嬷嬷:“是谁?”
“回王爷,是两位姑娘。”这事说起来沈嬷嬷都觉得匪夷所思,本来以为只是件巧合,表小姐中暑刚好撞上了春雨在厨房被故意耽搁,未曾想,后面竟然还真有些猫腻,今天下午知道后自己也是努力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还有潘婆子。”沈嬷嬷先把涉及到的人都提了下:
“前两日您虽然说不用再去多管她了,不过奴婢想着,当初是奴婢让她管着厨房的,如今她对春雨这副态度,虽说也情有可原不知道表小姐在园子里住着,但她如此捧高踩低也不对,春雨本是到点去领饭的,无可厚非,她却仗势欺人。”
“是以奴婢也多留了个心眼,这两天让人多注意了下,一开始也没什么,许是已经过了两三天了,见府里没什么动静,那粗使婆子是昨儿进去的,结果下午未时末,她刚好在院子里把花盆从阴凉处搬出来,就见潘婆子亲自提了个食盒进来,熟门熟路地进了正房,当时两位姑娘刚午觉睡醒没多久,正一道在正房内说话。”
“那婆子不敢靠得太近,大白天地怕被人看见,不过据她说,潘婆子在里头待了好一会儿,出来时脸有喜色,是春苗和春草送出来的,只听到潘婆子说了好几声‘姑娘们放心’。”
“结果今儿午后,大概也还是未时末吧,这次潘婆子又提了个食盒,只是这次却是往上云池畔那边去的,说是特意给园子里的姑娘们做的。”
说到这里,见沈复本来在喝茶的动作停了下来,赶紧先补了句:“潘婆子当然进不去,王爷您特意吩咐过的,那守门的婆子可不敢造次,是以两人纠缠了些时候,潘婆子便甩了袖子很不高兴地回去了。”
“奴婢想着,兴许她们还会想什么法子,如今看来,表小姐住在园子里,也让府上的有心人给注意到了,虽然不知道她是谁,往好里说,兴许是生了几分好奇心,往不好里说,王爷恕罪,兴许是让人动了些不该有的心思。”
有些忐忑地说完,沈嬷嬷却也觉得痛快,不管怎样,自己把想说的话都给说了,老实说,表小姐现在确实无处可去,可靖王府有的是地方,除了这醒目的京城王府,先前那温泉庄子不是就挺好?周家夫人们要是想表小姐了,也可以悄悄过去看看。
最不济,城外头不拘哪一处,买个宅子下来,再买几个丫鬟婆子舒舒服服地伺候着,不比在这王府里偏安一隅没得自由来得好?
当然,王爷的意思沈嬷嬷自认也懂,一来如果在外头住着,毕竟周家如今算是指望着他照顾表小姐的,且不说一个姑娘家单独在外头住着不方便也不好听,万一出了什么事,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那可没法对周家交代,二来么,如今看来,两人彼此间也算是妾有意郎有情的,表小姐又使了些手段,没看王爷如今日日往这院子里跑。
所以有心无心的,这样下去,反正被人注意到是迟早的事,沈嬷嬷觉着,希望这件事也能让自家王爷意识到,内院有些事,不是他一个男人家想当然就能提防好的。
表小姐之前中暑这事算是偶然,但随之出现的一些问题,还是不得不让人正视,希望王爷能为此好好想一想,譬如说,表小姐如今没名没分,却独独占了这么大个园子,任谁都好奇,也就是晚晴院那两位姑娘之前一直受王爷冷落底气不足,性子也不错,老王爷挑的人嘛,要是碰到厉害些或者原先受宠的,早就直接冲进去拿人了。
沈复却没往这边想,兴许是因为三公主最近突然来了留守京城这么一出,加上沈嬷嬷又说晚晴院的人平日里都老实本分的,这些年沈嬷嬷管着内院,也没听说有出过什么岔子,如何这会儿就又是阻挠又是道歉的来回反复?
再者,两个侍妾,说是曾经跟过自己的人,但身份不高,月例也不多,如何如今能让个管着厨房这等油水差事的婆子喜滋滋地上门巴结还甘愿替她们办事?
想到此,沈复顿觉得赶紧跟周衡那边说一声,给她提个醒,与此同时也还得再给春雨多吩咐几句,便点点头对沈嬷嬷说道:“嬷嬷辛苦了,看来晚晴院那边还得继续让人盯着,你要缺什么,到时尽管过来跟暮云说,有情况也随时来报。”
“这是奴婢分内事!”沈嬷嬷赶紧答了句,心里却松了口气,看来这事自己也算做得还可以。
等沈嬷嬷走了,沈复先是闭着眼睛坐了会儿,之后叫进了暮云:“从今日起,晚晴院的人如有外出,务必派人盯着。”
…
柳风阁里的周衡,见到看着脸色如常的沈复前来,又听他大致讲了下潘婆子的事情,却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她们大概是对我比较好奇吧?这也是人之常情。”
这个“她们”,自然指的是晚晴院里的两个侍妾,沈复听了没吭声。
周衡看他一眼,见他没什么表示,便继续说自己的想法,只是碍于之前发生的事,说话还是比较委婉的:
“她们既然跟了你,自然是心思都在你身上,但这几年却只能孤孤单单地住在一个偏僻的院子里,她们应该年纪很轻吧?难不成以后就这样了?心里肯定不甘。”
见沈复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终是什么也没说,知道这方面他是站不住脚,便笑了笑表示:
“我的话可能有点不中听,甚至也不入时,反正你也听过就算吧,毕竟每个时代人的想法都不一样,也没有谁是谁非,你多包涵。”
“人就是这样,本来可能心里也没有太多想法,毕竟在府里也是好吃好喝地过着,又没有别的人来,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嘛。结果忽然听说又来了个姑娘,无名无分的,比她们还不如,王爷却特意让人围起了个大园子,还让春雨这样的大丫鬟伺候着,女人嘛,将心比心,定然是心生嫉妒了,倒不一定跟三公主有关系,她的手应该没有伸这么长吧?”
沈复本来挺郁闷,听到“嫉妒”二字,心里忽然起了一阵冲动,很想借此问下这自认说得有理有据的姑娘一句:那你呢,阿衡,你会嫉妒她们吗?
但话未到嘴边沈复就自己犯了怂,最终说出口的便成了:
“是我思虑不周。”
“怎么会是你思虑不周呢?”周衡心里早有想法,如今听了什么晚晴院两个侍妾的事情更是坚定了自己的打算,为此也是特意先拣了些好听的话来说:
“你是一心想要顾着我嘛,再说了,女人的心思你也不一定清楚。”
见这话说得沈复皱着的眉头都松了开来,周衡暗自给自己鼓了把劲,然后努力笑着把这几天盘桓在心头的想法给说了出来:
“不过呢,与其让大家猜来猜去的,我觉得吧,嗯,其实我之前也早已想过,要说对大家都好的办法…那个,沈复,我还是搬出去住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