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褐衣女人听了这话,却依旧踌躇着,一副想要跟沈怡面对面私聊的样子。
周衡见状,有心想要成全她,便朝沈怡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自己要么先出去回避下,反正不差这一时。
沈怡却觉得不耐烦了,明摆着的,这是对方有求于己,却如此遮遮掩掩不痛快,自己如果遂了她们的愿,倒显得靖王府有点上赶着了。
哼,皇家人又如何?如此非常时刻,不照样得想方设法各自寻找出路么?而且还是没有退路、一个不慎粉身碎骨的那种出路。
想到这,沈怡傲气顿生,昂着头依旧摆着一张冷脸对那褐衣女人说道:
“如今快要过中秋了,府里一堆的事,本郡主可没这等闲心陪你在这儿耗着,你要说便说,不方便说么也不用强求,”
朝周衡一伸手,变脸般浮现出一丝笑意:
“来,时候也不早了,你就坐我的马车,咱们一道回去吧!”
这番做派的用意太明显了,那褐衣女人犹豫了下,终于开了口:
“郡主恕罪,实在是,此事非同小可,奴婢生怕…”
沈怡却依旧不接话,拉了周衡的手让她坐在了自己旁边,还侧头认真地看了看她的脸,满意地说了句:
“气色不错,看样子这些日子喝的汤药挺有效果,沈嬷嬷想必也上心,还是养了一些回来,之前太瘦了!”
这话说得周衡有些害羞,这些日子可不仅仅是喝汤药,人逢喜事精神爽嘛,不好当着外人的面称呼沈怡,只得低声辩解般地说了句:
“想是最近天气有些凉了,吃得比以往多,自然就胖了一点。”
“哪里胖了,这样最好!而且呀…”沈怡一边说着一边上下端详了下,之后附在周衡耳边说了句:“女人家,还是不能太瘦,原因嘛…想必你也知道,哈哈!”
“哎呀,长—”周衡下意识地想叫她,反应过来赶紧住了口,只是依旧拉着她的手晃了晃表示不依。
好在如今两人声音低,那褐衣女人又在紧张地思考当中,并没有怎么听到她们俩的谈话,饶是如此,见沈怡捂着帕子偷笑,周衡也还是含羞带嗔地瞪了她一眼。
这会儿,周衡一心想着沈复,倒也没怎么多想别的,却不知,沈怡如此调侃,其实有一大半原因是想做戏给那褐衣女人看,虽说如今不能言明周衡的身份,但能让对方看明白,旁边这跟自己态度亲近的姑娘是靖王爷身边的人,且极有可能是被看重的人,想来后面的事情会顺利很多。
果然,那褐衣女人犹豫了下,一咬牙,接着往下说了:
“郡主,想必您也知道,皇后娘娘如今的打算…”
说到这里特意顿了顿,抬头偷看一眼,见沈怡听自己提到皇后并没有什么动静,甚至也并没有露出什么惊诧的表情,便知此事沈家姐弟俩定然早就已经通过气了,甚至那旁边大咧咧坐着的姑娘也没什么意外的表情,心下顿时一叹,看来自家主子的担心是对的。
皇后娘娘感觉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说话信誓旦旦的,却没想到,她嘴里所说的那帮效忠于她的心腹,其实也各自早有盘算吧?
要不然,沈怡作为靖王爷的长姐,知晓其中内情也就算了,如何这号称是他身边人的姑娘,竟然看着也早已知情?
想到此,这褐衣女人再次偷看了一眼周衡,心里也暗自纳罕,众所周知,靖王爷连侧妃也没有,那这姑娘顶多算是个侍妾,听到这等事涉天家机密的话,居然一点慌乱的样子也没有,看来,这姑娘确实是靖王爷的体己人,再就是,靖王府早就做好了准备。
想到此,这褐衣女人心下更是一宽,决心照着自家主子之前的吩咐和盘托出:
“…皇后娘娘有心要抬举我家小主子,据说中秋当晚便能见分晓,还说王爷等人也都表了态要助她成事,可…您也知道,皇上且不论,毕竟小主子前头还有三位兄长,他们的母妃也个顶个的能干…”
听到这里,加上沈怡又意味深长地看了自己一眼,周衡哪里还有不明白的,没想到这贸然跟到大相国寺的,竟然是四皇子的母妃派过来的人。
不是说那母妃家族实力很一般,自己也很不受宠么?还以为是个任由姜皇后摆布的工具人呢,没想到竟然是个扮猪吃老虎的。
且听听是什么个打算,周衡朝沈怡回了个眼色。
那褐衣女人这会儿则是放开了说:
“我家主子思来想去,总觉得此事没那么容易,而且小主子如今也就跟郡主您的小公子一般大,您也知道,这个年纪,就是个懵懂孩童,教都不一定教不会。退一万步讲,就算小主子有幸真的靠着皇后娘娘坐上了那个位子,离懂事成年且还早着呢,这中间的艰辛,她们母子俩可有得受…”
原来如此!周衡跟沈怡再次对了个眼神,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恍然大悟的样子—
原来四皇子这母妃是不甘心呐!
倒也可以理解,毕竟儿子有机会成为九五之尊,胜利果实却被另一个女人品尝,很多年里都要被当做傀儡一般,甚至还极有可能被养废掉,换谁也会觉得不甘心。
但是等一下!四皇子这不是还没上位么?急啥?
周衡觉得四皇子的母妃有点操之过急了,说句不好听的,桥还没建成呢,就已经开始想着过河拆桥了?
如果是这样,阿复也没必要帮那位姜皇后了,过河拆桥是迟早的事。
便又疑惑地看向了沈怡,对方朝她回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示意她先继续往下听。
那褐衣女人本以为沈怡听到自己刚才那番话会替她的王爷弟弟着急,不想人家依旧老神在在地只管听着,只得在故意的停顿之后继续无奈地往下说:
“…所以,我家主子痛下决心,只盼着小主子这一生能顺顺利利,也不图他能有什么锦绣前程,他日长大成人,娶妻生子当个富贵闲王便足矣!”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言不由衷呢?周衡和沈怡相互撇撇嘴对个眼神,反正这会儿那褐衣女人一直躬着身说话,看不到她们的小动作。
关键如今都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你还来整这么一出?而且还想拉上靖王府?
啊不对!
周衡看一眼沈怡,轻声插了句:
“这位嬷嬷,既如此,回头我跟我家王爷说一声,中秋那天的宫宴,不去就是了,想来那几位皇子,无论谁成事,总不至于为难这么个懵懂之年的幼弟,你说是不是?”
绕来绕去的,还说得这么好听,我家长姐可贵人事忙呢,周衡有心激她。
“不不不,”果然,听到这话,那褐衣女人顿时抬头,两手乱摇表示这并非她们想要的意思:“我家主子承蒙皇后娘娘多年照拂,也不想搅乱了她的安排,所以王爷这边,还请照着原计划行事,只是不知当晚会如何…凶险,还请王爷到时千万、千万能尽力护着我家小主子—”
“哈!”沈怡冷不丁地笑了一声,忍不住打断了那女人的话:
“你这话说的,合着当靖王爷是傻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