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也幸亏周家及时来了这么一封信,要不然,周衡觉得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打发这一天。
也不知怎的,之前还自我感觉信心满满,如今却随着中秋之夜的日子越来越临近而有些心慌意乱起来。
许是之前生怕沈复不同意,憋着一股劲,并没怎么多想,而昨晚听了他跟自己说的具体安排,想着他一个人默默地做了那么多事,万一出了点什么差池…周衡一边揉面一边情不自禁地想着。
如今终于确定了要进宫,21世纪曾经看过的那些宫斗剧里的厮杀场面便争先恐后地涌入了脑海,就算现在只是冷兵器时代,可毕竟是为了夺取那个至尊位置的争斗,到时杀伤力也会很惊人吧?
回想起来,当初自己被人冷不丁打落在柳湖里,后来在中南道再次看到那个杀人凶手,还不是吓得跟什么似的,到时皇宫里的场景可会惨烈很多吧?会不会尸体成堆啊?那到时自己会不会吓到昏过去之类?
当然,自己到时也就是个不起眼的小宫女,又是在太液池边,不至于会有什么潜在的危险不说,沈复又为自己做了周密的安排,应该会及时逃脱的吧?
说起来,自己当时一意要进宫,有个很大的原因是担心沈复,虽说帮不上他什么忙,却总觉得到时自己在旁边看着会放心些。
如今想来,留在王府是牵肠挂肚,到了现场其实依旧担心他不说,也真心希望自己能坚强些,甚至能真的出份力护住四皇子,如果他万一不慎被拉上画舫的话。
至于皇后那边,阿复说了,他到时会动用禁卫军那边的关系,不用自己帮忙。
这一点,周衡觉得自己不用不自量力,要不然搞不好会帮倒忙。
唉,不过想想还是挺煎熬的啊!好希望今天已经是八月十六了,周衡有些沮丧地想着,那时自然什么事都已经尘埃落定了。
沈嬷嬷在旁边带着春桃给她打下手,见周衡低着头一直不吭声,还以为她是在思念周家人,对家中长辈心怀愧疚,不禁也在心里叹了口气,暗自祝愿这位如今左右为难的表小姐能早日光明正大地让王爷陪着回周家,那也算是对得起她这半年来所受的各种苦了。
为此,在拿了周衡做好的月饼亲自送往周家时,沈嬷嬷便又特意对着已经屏退了下人的周太夫人和谢夫人低声说道:
“请太夫人和夫人放心,这些日子王爷和郡主都对表小姐精心照顾着,之前还特意想办法请了太医过来给她把脉调理身子,表小姐如今吃得好睡得香,看着脸色红润,人也没以前那般瘦了。”
“平日里王爷也是对表小姐极为爱护,要不然也不至于舍不得她回来,就怕到庄子上一路颠簸让她不舒服,您也知道,如今虽说马上就中秋了,也就早晚还可以,中午依旧热得让人受不住。”
“王爷这般疼爱表小姐,表小姐自然也是一门心思想着王爷,是以这次她亲手做了这盒月饼过来给长辈们赔罪,又让奴婢代为传话,说她惦记着太夫人您的教导,请您和夫人、周大人体谅她的难处。”
周太夫人看着眼前打开的食盒里样子非常不错的花好月圆饼,沉吟了下,问沈嬷嬷:
“这是阿衡她的原话?”
见沈嬷嬷点头,周太夫人看了眼旁边下首坐着的儿媳妇谢氏,又问了句:
“沈嬷嬷,阿衡她…如今是何人在伺候?有几人?她这孩子,别的都挺好,乖巧又听话,只一样,每到暑天就比较怕热,总是贪凉,饮食上喜欢吃生冷的不说,晚上也不肯好好盖被子,不怕你笑话,还淘气,有时候还特意不穿袜子—”
“母亲!”谢氏有些听不下去,她家阿衡什么时候这样了?再说了,就算有那么一两回光着脚不肯着袜,毕竟是周家嫡出的小姐,哪里能当着个外头的嬷嬷直说呢?
“无妨,沈嬷嬷不是外人。”周太夫人朝她微微一笑,马上又转向了沈嬷嬷,一副关怀孙女等着对方给个准确回答的样子。
沈嬷嬷有些为难,这种事,私密不说,她又不是贴身伺候表小姐的丫鬟,哪里能知道得这么清楚?
可惜自己刚才话已经说了出去,什么王爷和郡主对表小姐都是极为照顾,自己又是管着内院,说起来,太夫人这两个问题也算是问对人了。
想了想,沈嬷嬷便抬起头,一脸恳切地对着两位夫人回答道:
“老夫人,不瞒您说,如今表小姐那边,具体情形如何,奴婢也是不方便去多问。”
“为何?”谢夫人爱女心切,心急地问了出声。
“先听沈嬷嬷把话说完。”周太夫人笑眯眯地看了眼儿媳妇,又跟沈嬷嬷点头示意她继续。
沈嬷嬷见状,生怕谢夫人继续盘问,便赶紧往下解释道:
“是这样,夫人,老夫人,如今表小姐住在正院,之前还好,奴婢安排了春雨和春桃一大一小两个丫鬟伺候着,只是如今春雨要出嫁了,表小姐心善,提前允了她回家备嫁,便只剩了春桃一个小丫头。”
谢夫人被刚才周太夫人那颇有深意的一眼给看住了,这会儿虽然听得有些伤心,却也没敢再接着提问,只默然听着沈嬷嬷继续说女儿的近况:
“表小姐娇贵,本来不能这般委屈了她,只是还请两位夫人体谅,如今表小姐的情况特殊,奴婢也不敢贸然给她再安排一个新的丫鬟—”
“无妨,阿衡不是那等金贵的姑娘。”周太夫人插了句,然后又看了下谢夫人。
谢夫人见状,凭借多年来婆媳二人培养出来的默契,心知这是自家婆母要自己也跟着表个态,便有些不太情愿地接了句:
“是,我们家阿衡是个性子好的。”
这话谢夫人自认说得有些违心,自己的女儿自己晓得,要说性子不算不好,就是毕竟是周家唯一的嫡出姑娘,自然是金贵的,上上下下的难免娇宠了些,如今自己无法跟着附和婆母的话,便只得往性子好这方面说。
谁知谢夫人这话刚说完,却惊讶地看到沈嬷嬷竟然也点点头表示同意:
“太夫人过谦了,表小姐自然是金贵的,性子却是夫人说的那般,真的好!说起来,春雨和春桃能伺候表小姐,也是她们的福气,表小姐对她们可真的没话说…”
一边就把周衡给春雨送陪嫁、带着她们几个出门吃大餐等事情给说了,听得谢夫人暗自绞着手里的帕子心疼女儿:
周家如今再不济,也是官宦人家,阿衡又是跟阿复定了亲的,就因为碍了那天杀的三公主的眼,如今竟然委屈到要跟伺候自己的丫鬟称姐道妹!也不知这事阿复和阿怡他们知不知情!
谢夫人正这么低头想着,上首的周太夫人听了却呵呵笑了起来:
“她母亲说得对,我们家阿衡确实是个性子好的,不过想来也是那两个丫头伺候得用心。”
听周太夫人这么说,沈嬷嬷觉得有些亏心:
“实不相瞒,春雨确实是个用心的,就是那春桃小丫头,毕竟年纪小了些,晚上贪睡又不太警醒,是以表小姐入睡后可能就不太能照看得到。”
说到这儿,沈嬷嬷忽然福至心灵,看着周太夫人笑眯眯地说了句:
“所以后来,王爷干脆就不让她值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