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衡顿时被太后这一连串的话跟最后的表现给弄得有些糊涂了:
这是在解释自己当时无暇分神去照顾贵妃她们的原因?
还是在诉说自己的伤心之情?
一时间,有些懵懵懂懂的,只得又看向了那位沈太师,看他是何反应,反正这种时候沈复是肯定不会出马的,而姜皇后居然也在沉默地拭泪。
果然,随后那位沈太师又站了起来,朝太后一拱手,叹息着说了句:
“娘娘节哀,今晚如此变故,真可说是绝无仅有之事,老臣,”
随后朝周围一圈拱手,语气沉痛:
“还有诸位大人,当时在岸边眼睁睁看着陛下落难却无力施救,简直可说是五内俱焚,只恨不能以身代之,我等有罪呵!”
一边说一边又跪了下去,只是他个子不高,肚子又大,这一跪很是费劲,为此还不得不以手支地,配上他的花白须发,一副颤巍巍的老朽模样,很是让人伤感。
旁边一个年轻一点的大臣眼疾手快给扶了一把。
只是他这么一跪,亭内很多人竟然也都纷纷起身跟着跪倒在地,更有不少人重又开始低声抽泣,一时间,亭内一片伤感气氛。
周衡低头看着这一幕,感觉自己有点明白了:
不管太后那话是什么意思,总而言之已经被这位沈太师给成功化解了。
不过这么一打岔,姜皇后那边所提的贵妃淑妃等人之事也因此给说过去了,以至于过了会儿,想是有些人已经跪得支持不住了,方有个四十多岁络腮胡的人,看着应该是个武将,粗声粗气地抬头说了句:
“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臣以为,国不可一日无主,如今、如今陛下驾崩,几位皇子想来也都已经遭遇不测,宫门已经关闭,那些贼子自有禁卫军去抓获,今晚进宫人数内务府早有报备,想来早晚会水落石出,当务之急,还是请两位娘娘—”
顿了顿,又看向周围人一拱手:“宗室、及各位大人,商量出个稳妥的章程出来!”
这话似是说到了很多人的心里,一时间,附和之声此起彼伏,抹眼泪的人看着也都不哭了。
“嬷嬷,快去扶太师起来,诸位大人也请起!”姜皇后先吩咐了身边的姜嬷嬷,随后在等众人起身就座后才叹息了声:
“朱将军刚才所言极是。只是前朝毕竟不比后宫,本宫虽说自幼受家父教导,后来承蒙先帝钦点,又得皇上爱护,入主长春宫,皇位承继可是家国之最大事,本宫如今心神俱乱,还得仰仗各位大人了!”
这话说得挺漂亮,看似任由朝臣们做主,听得那帮起身入座后的文臣武将都纷纷点头,一副重任在肩、为皇后分忧的样子。
但是奇怪啊,太后和三公主母女俩竟然也没有反驳?
不仅没反驳,本来双手抱臂站在太后旁边的三公主,这会儿竟然也施施然坐下了,还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周衡直觉这母女俩后头还有大招,如今估计是想要先看看姜皇后和大臣们的反应。
确切的说,是想看对手到底是什么个打算再进行反击吧?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嘛!
不过如今有这么多人在,外头又有禁卫军,周衡不知她们到时会是怎么个反击法,心里总觉得有些不自在。
这会儿便忍不住想到,护国公没来,该不会也是因为这层考虑吧?
想到这便忍不住又偷偷看了下对面不远处的沈复,借以安慰自己:
有他在,总应该还安全的。
何况三公主她们再狠,总不能把这满屋的官员都杀光吧?
关键她们自己也还在这里,武将们不至于这么无能,何况外头还有一群禁卫军。
那禁卫军统领秦植海不还是姜皇后孩子他爹么?
那就还是先听听这帮人怎么定章程吧!
沈太师也不知是性格使然,还是真有大权在握,又或者说是事先早就跟人串通好的,说起话来毫不客气,在听到姜皇后这番客气的谦让之词后便接过了话茬,点头表示:
“老臣以为,此事今晚便得定下来,等到天明之时便可昭告天下,以免人心浮动、朝纲不稳,要不然,天亮之后今晚赴宴之人便要出宫,那时还未确定可就来不及了!”
“那倒不一定,”三公主这时倒是慢条斯理地插了句:“也可以不放出宫啊,万一到时还是没抓到刺客呢?秦统领,你能保证今晚就能捉拿到贼人么?”
这可不能保证啊,众人齐齐看向秦植海,刚才那位发过言的朱将军更是一脸耿直地说了句:
“三公主,此事非同小可,那帮刺客有备而来,定然是死士,刚才微臣等进来时,水面便已没了动静,想来已经自沉水底了,哪里还能—”
“三公主,”秦植海却在这时朝着三公主一拱手,朗声说了句:
“贼人狡猾,又早有预谋,但微臣想,他们既能带着大杀器进宫,又身穿水靠,想来并不是借着正常途径进来的,是以适才微臣便已下令让禁卫军留意太液池上下是否有什么密道,再者,”
说到这儿又朝太后和皇后分别一拱手,在一片安静中继续朗声说道:
“禁卫军毕竟只限于皇城,在此微臣也请太后和皇后赐予凤印调动龙膘卫和虎贲卫,等天亮之时关闭城门,誓要掘地三尺,也要找出这帮丧心病狂的贼人,为陛下和几位皇子报仇雪恨!”
这话说得掷地有声,听得周围的人又再次跪倒一片,齐声请两宫赐予凤印调动两卫。
周衡偷偷看着,此事姜皇后自然挺愿意,当下就吩咐身边的姜嬷嬷亲自去把她的凤印取来。
太后母女的脸色看着却有些不好看,为此三公主更是不满地说了句:
“有这个必要吗?今晚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们作为皇帝内卫,本就责无旁贷”
“珊儿!”太后温和地打断了她的话,说了句:“皇帝内卫认人也认印,如今别说是凤印了,就算让你母后以命抵命,哀家也是无话可说。”
这话说得周衡便见一帮跪着的人把头都埋了下去,众口一词地说了句:
“臣惶恐!”
看来这是一句大家平日里说惯的话,说了跟没说估计也没什么区别,周衡在心中暗笑。
独有那看着耿直的朱将军,愣头青一样扯着嗓子喊了句:
“臣请命,今晚加入秦统领麾下捉拿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