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不提要求的有什么分别?而且你都已经答应了,还能提什么要求!
周衡这会儿只觉心里委屈极了,便只管自己低头看着怀里睡得脸蛋红扑扑的小兔崽子,不想去理眼前这个人。
沈复见她低头不看自己,心知她还在气头上,只得又低声喊了她下:
“阿衡!”
语气里听着很是无可奈何,想到旁边还有六个大人在竖着耳朵围观,眼前这人又还在地上明晃晃地跪着,只得冷哼了句以示回应:
“你继续说吧,我听着呢!不是说提了要求么?还有…你起来吧,我可受不起!”
再怎么样,沈复总是靖王爷,这个世界还是很讲究阶层秩序的,自己不能让他被人小瞧了去。
沈复却并没有就势起身,只是膝行几步,直接跪到了周衡跟前,右手依然拿着刀,左手却轻抚上周衡的膝盖,声音则放得更软更低:
“当时事出突然,贵妃娘娘受了重伤,跟前只有我和徐大人,你让她怎么办?徐大人情况特殊,无法养育孩子,那就只有我了。”
见周衡听到这里膝盖一抖,赶紧用了点力不让她甩落自己的手,又轻咳了声,忍着脸上的发烫,努力忽视旁边那六个缩着头做鹌鹑样的旁观者,继续柔声跟她说明:
“我…不是还有你么?而且娘娘也知道你的身份,亲口说出让你把四皇子“视若己出”的话,于情于理,我都无法拒绝,你说是不是?”
听到周衡再次冷哼了一声,力度却小了很多,膝盖也没再继续动,知道她开始冷静下来听自己了,便放心地说起自己提的要求:
“但我也当着徐大人的面跟贵妃娘娘说了,四皇子年幼懵懂,要把他养大成人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所以虽说是你我一起代为抚育他,但最难的其实是你,既如此,还请娘娘她恩准,从今以后,你只管把四皇子视若己出。”
这话说的,简直跟没说一样,“视若己出”是这个意思么?你以为光看着小屁孩他就自己长大了?你知不知道有“熊孩子”这样的专有名词?你知道养一个小孩有多辛苦么?要不然,21世纪的年轻人为什么都抗拒生孩子?还“视若己出”!
周衡心中只觉槽多不胜吐,本想就此再说他一顿,忽的心念一动,“视若己出”?沈复这意思…赶紧问他确认:
“你的意思是,四皇子要是不乖不听话,我可以说他?”
我们家阿衡果然心思敏捷,欣慰之余,沈复赶紧低声回答:
“不错,娘娘她当时拼着最后一口气答应说,四皇子肩负重任,不比别的孩子,但凡调皮犯错,你尽可代行母责,严行管教,说也说得,骂也骂得。”
“那你呢?”周衡放一半心,转念又问一句,神情看着还挺严肃。
沈复心下一暖,阿衡她总是想着自己,便又柔声回答道:
“娘娘说,你是代行母责,我本就是他叔辈,别说责骂了,打也打得。不过你放心,四皇子素来乖巧懂事,不会给你添太大麻烦的。”
前半句让周衡放下心来,后半句则是听出了些别的意思:沈复这是顾着皇家人的面子、当然也顾着跟前六个围观者吧?便朝他撇撇嘴,不情不愿地说了句:
“四皇子自然不用我操心,我只是觉着,你干嘛不早点跟我说!”
沈复看她样子,知道她已经接受了此事,便也顺势解释道:
“兹事体大,我是想着回头找个时间再好好跟你说一说,最好是徐大人也在的时候,当时翠微宫里只有他在场。”
旁边跪着的宫女倒是也在场,只是她本就是自己府里的人,沈复看了下她,顺带着又看了下旁边的五个虎贲卫,没再多做解释。
周衡听他这般说辞,也确实是合情合理,又见他一直跪着,刚才也确实挺低声下气,不知怎的心就软了,便叹了口气说道:
“那倒不必,非常时期行非常事,这会儿说了也来得及,那就先这样吧!不好意思,刚才是我一时情急,四皇子身份贵重,我是生怕自己担不起贵妃娘娘的这份重托。”
一边说一边就拉了他放在自己膝盖上的手让他起来,又让旁边跪着的宫女也起来,先是把四皇子往她怀里递过去,见她慌忙接了,便转身过来对着沈复低头弯腰行了一礼:
“还请王爷恕罪!”
沈复听到她喊自己“王爷”,随后又看了下低头跪着的六人,知她是在顾着自己面子,便也顺势起身,握住她的双手郑重地说了句:
“不知者不罪,以后就辛苦你了!”
这话让周衡忽的想起下密道前那位徐指挥使跟自己说的话,当时自己迫不及待要找沈复询问翠微宫里发生的事,以至于都没去理会徐指挥使那句“以后就辛苦姑娘了!”,现在想来,人家哪里是客气话,根本就是对自己未来辛苦养孩子生活的由衷祝愿哪。
唉,算了,都这个时候了,说什么都晚了!
而且真要论起来,其实还是自己的问题比较大,谁让自己执意要求跟进宫来呢?生怕眼前这家伙被中南道那帮人给拖进水里去了,还美其名曰想要见见大世面。
哪里会想到,世面也就那样,见不见的没啥区别不说,还在黑漆漆的宫里担惊受怕地找什么翠微宫,连带一身水靠穿一晚上、热得一身汗差点在密道里中暑也就罢了,临了,回去居然还要多个不知要养多少年的娃!
唉,真是肠子都悔青了啊!
不过这家伙也是,自己说要进宫,说皇宫守卫森严、实在进不了不就行了?居然真就老老实实地想办法让跟进来了,结果呢?
就因为他如此没原则、没立场,现在就让自己摊上了这么个破事,哼,说来说去,还是得怪他!
想到此,周衡便又气得瞪了沈复一眼,见他无可奈何地回以一笑,便又怒其不争地白了他一眼,底下则用力踩了他一脚,之后手一甩,不让他再继续握着,转身打算去接宫女怀里的四皇子,嘴里则冷声问道:
“那现在是要赶紧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