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来生怕汤泉镇人多眼杂,没准混进了不知哪一边的细作;二来如今京畿道那边都是中南道的兵马,毕竟是远道而来本着京城去的,对外人肯定也是防范得紧,侍卫老大独自出门打探时便慎之又慎,生怕自己一个不慎惹人怀疑被逮住了,更怕为此连累到了周衡和小太子。
何况如今总归是战时,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眼看着要开始全力以赴准备攻城了,中南道那边更是加强了警戒,对任何看着像是来刺探的人,特别是像侍卫老大这般身强力壮的年轻人,一旦看到了,便不分青红皂白先抓起来盘问拷打一番再说。这一点是春莺借着出去买菜的机会从菜贩子那里打听来的,据说那菜贩子的某个同伴便是为此遭了殃,那同伴还是个四十多岁的半老头子,如今已经被打得下不来床了。
当然,菜价也更贵了,好在镇上的人都嫌贵,宁可多吃点自家存的腌肉干,或者干脆就到山里挖点野菜一起下饭,倒也没因此而出现抢购潮,春莺便每次都多买一点,借此也跟菜贩子多打听了些事。
但形势听着不是很乐观,眼看着来的菜贩子越来越少、菜价越来越贵,让春莺也很是担心,回头搞不好便买不到新鲜蔬菜了。
鸡蛋倒是之前就囤了一些,放在铺了甘草的地窖里,但没有蔬菜总不是办法。
对此周衡表示乐观,还安慰春莺:
“没事,咱们还是有多少买多少,不要去管价格,特别是豇豆之类,多买了些也可以晒成豆干。你也别叹气,咱们已经比京城和京畿道的大部分老百姓都好了,真要到那什么的地步,反正只要让阿瞒一人吃好就行了!”
那倒是,小孩子不能受苦,何况还是金贵的太子爷,大人们么,起码还是有吃的,其实也不算太苦,春莺便不再多说什么,只把从菜贩子那里打听来的事跟她细说:
“听说京畿道这边也可怜,那中南道的大军远途过来,也不知有多少人,粮草自然是越充足越好,听那菜贩子说,他都是特意绕道翻过了一座山才过来咱们这里的,要是被人看到,那些菜被抢去不说,人还被打一顿,反正随便找个刺探军情的借口就可以了,也无处伸冤。”
“他还说,京畿道本是富庶之地,又守着条南北货运往来的运河,老百姓们往日里生活都很方便,谁也没想着要屯粮,中南道人马过来,事先也不知情,是以如今这么一来,很多人家中没有太多余粮不说,还得担心家中男丁会不会被大军强征,有些人便开始逃难了。”
想到此,春莺不禁觉得,周衡的思路还是对的:
“姑娘,当初咱们没去西北道自然是对的,要不然一不留神没准就被龙膘卫的人给赶上了,没去中南道,如今想来更是对的,要不然,咱们为了小公子,肯定不会走得太快,路上或许就迎面碰上了过来的大军,那可不堪设想!要是去别的地方,人生地不熟先不说,咱们一时半会儿的也去不了很远的地方,万一走得慢点再碰上逃难过去的人,那可就…唉,姑娘,说句不该说的话,这都多少年的太平盛世了,可别因为她们的一己私利…”
“谁说不是呢,但凡打仗,遭罪的还不都是老百姓!”周衡由衷感叹一声,虽然没感同身受过,但21世纪新闻里看到很多了,便又想起京城里的人:“京城的老百姓们更惨,连逃都没地方逃去,怪不得有能耐的都让家中老小早早地跑到皇庄这边来避难。”
说到这儿便又想起一件之前就在记挂的事:
“也不知长姐她们有没有出来,她还有两个孩子,阿华也就跟阿瞒差不多大…”
可皇庄那边人多眼杂,自己也不能贸然过去打听,再者,也不知道沈怡对宫里之事知道多少,万一听说此事大为震惊,反倒露了馅。
“您是说郡主吗?”春莺想了想摇头表示:“奴婢觉得,郡主应该不会出来的,可能威远侯府那边的老小已经出来了,但她自己…奴婢觉得应该还是会在京城,毕竟…您也知道,如今王府只有王爷一个人,郡主也不是寻常的那等后宅夫人…要么,奴婢去皇庄那边打听打听看?如果您有什么想要跟老夫人联络的,奴婢也可以给她带封信去。”
周衡先是摇头表示自己并无要跟周太夫人联络的,之前也已经说好了,以防万一,还是少来往为好,反正知道彼此平安就行。谢夫人那边,周太夫人表示会择机跟她说的,但地点也还是不透露了,怕谢氏过于想念女儿私自跑过来找她。
倒是沈怡,周衡想了想,觉得确实不太会出来,如今沈家就她和沈复俩姐弟,沈复趟了宫里这趟浑水,此事沈怡也是略知一二的,如今这等状况,姐弟情深,定然不会管自己带着威远侯府老小出来,何况平日里听着,她也很是讨厌家中婆婆和丈夫的小妾,不至于要跟她们待一处。
这么想着,周衡对沈复便又放了些心,有沈怡在,有些他不好出面表的态,或许就可以借由沈怡这位长姐来代劳了,对了,还有护国公府这强有力的舅家在呢,他们当晚都在宫里,基本都知道前因后果,更是会一力挺他。
想到此,周衡顿觉心里轻松了很多,之前自己一听说两个疯女人过招的事就气得恨不得要做点什么来帮助沈复,但如今想想,沈复自己有想法有安排不说,他身边也不是没有人帮他。
那自己这边只要做到不给他添乱、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有了这个想法,周衡后来更是干脆把侍卫老大给叫了回来:
“你也别走太远了,如今兵荒马乱的,咱们还是管住自己为好,京畿道那边是平原,想来他们不至于要到咱们这山里来,你只要看看周边情形就行。”
侍卫老大赶紧应了声,如今这形势发展确实有些不太乐观,自己的职责主要是卫护太子安全,这几日外出刺探,老实说,确实也很怕出事,有了周小姐这般吩咐,后面的事就好办了。
于是之后几日便只是借着跟春莺一起外出买菜,再到周边看看。
本以为不会打听到什么大事要事,却不想,某一日经过一处小村庄,刚好见到村口路边有个老农蹲在那儿抽着旱烟卖着跟前的一篮子黄瓜,看着还挺新鲜水灵,侍卫老大便下了马问那老农多少钱一斤,又问他如果全部买下来能不能便宜一点。
“可以可以!”那老农一看居然来了大生意,赶紧笑眯眯地敲了敲旱烟袋,拿起旁边的秤杆开始做买卖。
称好了重量,又说好了价钱,侍卫老大想着自己居然砍了价还顺便把装黄瓜的小篮子也给要来了,心里还挺得意,想着回去得跟老二炫耀一番,不想正往外头掏银子呢,旁边走来了两个同样挎着篮子的中年妇人,只不过一个篮子里是丝瓜,另一个篮子里是南瓜。
许是见到那老农居然把一整篮黄瓜都给卖了,两个妇人相互对看一眼,随后便忙不迭地堆着一脸笑同时上来,围住侍卫老大便要他也看看自家的瓜。
“这…对不住,我们家人不多,吃不了这么多的瓜。”侍卫老大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一路上带着三篮子瓜回去有些不好看,便挠挠头为难地拒绝了。
其中一个胖胖的妇人嗓门大,笑眯眯地上来一把抓住侍卫老大的胳膊:
“哎哟,小伙子,看你是个顾家的好男人,也不是舍不得银子,老张头那么一篮黄瓜都买下了,如今这形势,把我们的瓜都买走也不嫌多啊!”
侍卫老大虽然被两个妇人逼得有些窘迫,但还是敏锐地抓住了她话里的意思,赶紧一边闪身往后退,一边不动声色地问了句:
“什么叫买走也不嫌多?我们家真没几口人。”
“看你说的,现在哪里是计较没几口人的时候?”另一个妇人见状也上来帮腔,一副卖关子的表情:
“小伙子,难不成你还不知道?京城里的靖王爷都管自己逃跑了,回头啊,这仗可不知要打成啥样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