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厉害的?”周衡听得一愣,厉害在哪里?当初从柳湖死里逃生的事么?那是因为自己会游泳嘛,当然,也基于求生的本能。只是这事不能明着说,但怎么说也不能算是最厉害的,便有些不好意思地含糊道了句:
“这有什么可厉害的!”
“阿衡你太过谦了,这还不厉害啊?夫人你说是不是?”贺叔先是笑呵呵地跟彭婶夸一句,如今他已经笃定,这周家小姐不显山不露水的,定然是她那位祖母—周太夫人教的,周家男儿们不争气,从周衍到几个儿子都是小富即安、混吃混喝的样子,周衡一个女儿家也只能如此了,只是当初差点害阿复看走了眼。
说起来,也幸亏周太夫人并没有因着她只是孙女而不重视,现在看来,阿衡她可真是靖王府的福气:
“怎么不厉害?当初要是没有你冒死到王府找阿复预警,后来又是你中秋夜斗胆到宫里头帮着阿复带出了阿瞒和梁娘娘的亲笔信,要不是你,别说靖王府如今不知是什么光景,就是三公主那边,没有了绊脚石,说不定早就顺顺当当地登基称帝了!”
“呸呸!净瞎说,什么绊脚石!”旁边的彭婶赶紧嗔丈夫一句,又帮着他圆一句:
“不过阿衡啊,你贺叔跟我说过,后来春莺也跟我说了,中秋那晚在宫里,要不是你冒死去找靖王爷得以发现密道,就算王爷从翠微宫那边救下了四皇子,能不能带出宫可不好说!所以要是没有你帮忙救出四皇子,真论起来,皇后如今也逃了,三公主入主京城,那边确实没有什么可碍着她的人了。”
这话听得周衡一呆,对哦,如果没有自己帮着带出了四皇子,皇帝和其余三个皇子又早就被三公主给弄死在了太液池里,眼下倒是确实不用再假惺惺地自称什么摄政王了,陈氏江山后继无人了嘛,她一个嫡出公主,有才有貌的,又有前头武帝做先例,当皇帝还不是水到渠成之事。
这么一想,嘿,事情确实是两面论的,自己这也算变相地给三公主那贱人添堵了吧?
虽然只是暂时的,起码也拖延了些时日。
所以自己这穿越人士,难不成是带着改写历史的使命呼啸而来的?
行啊,如果真那样的话,过程坎坷就坎坷吧,只要结局是光明的就行了!
想到这里,本就乐观的姑娘不禁暗搓搓地乐了。
眼看她虽然神色依旧,但眉目间舒展了些,彭婶也看得心中一乐,被人夸赞总是开心的,尤其阿衡她还是个年轻的姑娘家,便也跟贺叔那般再接再厉地夸她道:
“所以啊,阿衡,要是没有你,长远的事咱也不懂,可有一说一,最起码,中秋那晚,靖王爷那边可不知会怎么样,说不定最后只能护着四皇子送到皇后那边去,出不来呀。当时皇后那边自然生不出什么事,在大家眼皮子底下嘛,心里肯定是恨得牙痒痒的。四皇子他一个小孩子家,母妃和贴身的人都没了,听说他外祖家也不是什么显赫人家,且不在京中,更是指望不得,那可想便知,他后面的日子不会太好过。”
“我听春莺说,刚出了宫到了王府那会儿,因着之前翠微宫和他母妃的事,四皇子受了惊吓一直啼哭,颇为难带。唉,想起来怪心疼的,也幸亏你衣不解带地一直带着他。就凭这,你贺叔说得对,确实是靖王爷的福气!”
“所以啊,要是没有你,等到了现在,你也看到了,皇后她要逃命,要么就是直接丢下了四皇子不管,那就落到了三公主手里,便是如今这般什么摄政王的情形;要么就是带着他一起逃难,可她自己肚子里还有个亲生的呢,母子天性,定会先顾着。四皇子一个没了娘的小可怜,可想而知,无论是哪边讨生活,反正…跟如今外头这般快活样子定是天差地别。”
话说到这里,刚好外头院子里也不知在玩什么游戏,伴着春莺和几个侍卫的低语声,外头小家伙银铃般的笑声格外清脆悦耳,简直是一串串地飘进屋里来,可想而知一人一狗玩得有多开心。
“那倒是,”周衡侧耳听得不禁笑起来:“阿瞒跟着我一路过来,他是个省心的孩子,如今又唤我一声娘,当初他母妃以死相托,我总得替阿复把他给照顾好了。”
“所以我才说,你这才是最难、最厉害的,”贺叔干脆配合着自家夫人来了个总结,言辞颇有些大胆,周衡脑海里甚至还飘过了“僭越”这个她穿越过来后才熟悉的词:
“要是没有了你,往小里说,阿瞒终归成了那两个女人争权夺利的牺牲品,他一个孤苦无依的三岁小儿,出身尊贵又如何?依旧身如柳絮飘萍!”
“往大里说,底下的朝臣们,出了中秋宫宴那等闻所未闻之事,心有所忠又如何?那两女人又没说要改朝换代,左右都是他陈家江山,既然颜色不改,太液池水深莫测,也就捏着鼻子认了,力所不逮,且师出无名。”
“所以啊,阿衡,咱们说句不见外的话,四皇子也好,太子也罢,你当得起他一声喊,要是没有你,别说靖王府的庶长子了,他这会儿…估计还不如外头那些个整日泡在桃花江里戏耍的村童呢。”
“顶多是个傀儡而已,谁还肯费劲好好教养他?说句不好听的,养得越废才越好呢,好好的一个孩子,便就这么糟践了。而靖王府和阿复,说不定也只能委曲求全了。”
那倒是,别的不说,自己要是死了,不知情的阿复,说不定就真的当了三公主的驸马,哼!
以阿复和靖王府的实力,本来也不用委曲求全的,但三公主那会儿成了皇帝,靖王爷自然还是得俯首听命的,也不知那样的话他会憋屈成什么样儿。
所以自己确实是厉害的!最难的事确实让自己给做成了!虽然,多半都是误打误撞的。
听到这儿,周衡只觉豁然开朗,心里头说不出的畅快!
原来,自己以前的思路还是有些狭隘了,又或者说,总是以自己之心去度他人之腹,潜意识里觉得古代人都比较“愚孝”,一心只想着牺牲自己去效忠皇帝,却没想到,贺叔夫妻俩一番话听下来,反倒是自己这个现代人落入了俗套中。
也是,彭婶说得对,史书里早有明示,成王败寇的,谁还没在心里提前掂量过。
阿复也是如此,他的身后有作为异姓王的前程,有靖王府和靖国军的存亡,也有自己和他的未来,自然也是经过认真考量并为此极力争取的。
“行啊,既然本姑娘我这么厉害,”周衡只觉胸中豪气干云,双眼发亮,一拍桌子大笑起身:
“那咱们就看看,到底最后怎么个成王败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