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叔有什么心愿?”周衡抑制不住好奇心,事后曾悄悄问彭婶,记得当时听了贺叔这话她脸都红了,还难得地当众打了下贺叔的胳膊,感觉是恼羞成怒被逼急了。
结果周衡这么一问,不曾想,彭婶居然再次神情扭捏脸色发红,半响,才在她的逼问下吞吞吐吐地挤出了句:
“你贺叔他…一直想要个女儿。”
原来如此!周衡顿时也哈哈大笑起来,然后也被彭婶打了下胳膊嗔了句:
“你呀,我们要真生个女儿,以后说不定还得辛苦你和靖王爷,你还乐!”
“生女儿不好吗?女儿可是贴心小棉袄呢!”周衡一边夸张地摸着自己胳膊,一边龇牙咧嘴地反驳道,转瞬想起之前贺叔说的京城的事,却又不禁敛了笑叹息道:
“要是长姐当初生的是女儿,岂不是就没有如今这桩破事了?”
这倒是,靖王府的郡主当初要是生的是个姑娘,那三公主就不会生了贼心把那孩子抢了去充作四皇子,不过一码归一码,彭婶表示她所在意的是另外的原因:
“…我和你贺叔这般年纪才有孩子,按说得感激老天爷垂怜。可万一生的是女儿,人生无常,到时留了她一人在这世上,就算到时她已长大成人、嫁人生子,女儿家没有娘家可依,让我如何不担心?”
“所以啊,阿衡,不是彭婶我重男轻女,男儿在这世上行事,终归是更便宜些。”
这倒是,周衡点点头表示同意,见她说完还兀自叹息,便又安慰她:
“这生儿生女自有天定,人的生死也是如此,自有命数,担心不来,是以也无需担心。要我说啊,先别说你们到底会生个女儿还是儿子,就看你和贺叔如今这身体,肯定能看到孙儿孙女成家立业呢!”
“再说了,你和贺叔的孩子,别说我了,阿复那边定然会视如己出,啊不,辈分乱了,应该是当自己的亲弟、妹一般,嘻嘻,彭婶你就放心好了!”
虽然沈复被个小屁孩仰头叫兄长的画面有点滑稽,不过也是实情,该有的辈分还是得讲的嘛,周衡努力维持住自己的表情。
彭婶倒是不觉得尴尬,反正从跟阿佐成亲之日起,自己就想开了,待到怀上了这天赐一般的孩子,更是觉得世人的眼光不足为惧,何况这眼前的千金小姐也并非是在讽刺,且真论起来,自己还挺怜惜她的:
“王爷是男人家,抚育孩子这种事,最后还不是累到你?”
“别的不说,阿瞒这事,咱们说点女人家的体己话,王爷担了忠君救驾的美名,实则却是你如今在这里日夜照顾孩子。所以啊,阿衡,不管我这肚里的孩子是儿是女,确实,为了不给你添累赘,我还是要努力争取活到被人骂‘老不死’的年纪!”
“什么‘老不死’,应该叫‘老当益壮’啦!”周衡听得“噗嗤”一笑,又替沈复辩护道:
“阿复除了一府之主,整个西北道也是唯他马首是瞻,我这里的辛苦只是体力上的,他的辛苦可是千万人责任所系。所以真论起来,还是我的轻松一点,何况还有彭婶你和春莺他们帮我,其实并不算辛苦啦!”
夫妻二人不用算得太清楚,再说了,自己肯帮沈复带孩子,一来当初是应下了那位梁嫔的嘱托,二来也是为了自己,毕竟阿瞒才是真正把三公主这仇人扳倒的大指望。
彭婶也知眼前这周家小姐对靖王爷情根深种,当下便不再多说什么,只转而说起往京城之事。
彼时她们正在离开中南道往京城的路上歇脚。因着彭婶怀着孩子,阿瞒又小,便让她们坐了马车慢慢走,而贺叔自己却早已带着纪凤荣先行骑马出发了,理由是:
“阿怡那边颇为想念阿荣,还是早点去的好,就当让他多练习练习骑射之术吧!”
于是在贺叔回来的第二天早上,两人便带着几个侍卫动身回京了,这让陪着彭婶收拾细软的周衡觉出了一些不对劲,虽然,头一天晚上贺叔已大致说了京城的情况,当时连纪凤荣听了都安心了不少。
贺叔当时是这么跟几人交代的:
“阿荣,你爹娘和离一事,基本已成定局,以后你就跟着你娘和你舅舅他们了,各种原因么等你回了京城见到你娘自然会清楚。就是,唉,也不知怎的,这次侯府竟然要了你弟弟,估计是觉得你跟王府素来亲厚吧!”
“放心,你娘派了贴身的嬷嬷、还有乳母照看着你弟弟,且当初说好了的,想见就能见他,到时只管提前派人通知一声即可。”
眼看纪凤荣虽然一脸难受,却还是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贺叔便又特意说起了沈复:
“你舅舅如今也在京城,有他照看着,你不用担心。再说了,等咱们以后…阿华迟早是要接到你娘身边的,到时你们兄弟俩就又能在一处了,没事!”
彼时因着已经大致知道了阿华的情况,周衡当时听得不太认真,加上怀里的阿瞒得了那竹俑正玩得开心,还得顾着他,便没注意到,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贺叔的声音略有些发涩,而坐他身边的彭婶,更是敏锐地感觉到,说话间,自家丈夫放在膝上的手竟然握成拳,似在努力克制什么。
出于一个妻子的本能,后来临睡前便选择了开门见山直接问他:
“阿佐你跟我说实话,京城那边的事是不是并非你刚才说的那般?可是为了特意瞒着阿荣?”
“果然是瞒不过你,”贺叔一声长叹,扶着她到床边坐下解释道:
“唉,虽说到了京城,等见到他母亲,阿荣多半也会生疑,只是如此让人伤心绝望之事,别说一个孩子了,就是大人都不一定受得住,你是没看到阿荣他母亲的样子…所以我和阿复当时说好了,还是能瞒一时是一时吧!”
“说起来,阿衡给小公子取的这名字,可真是应了景了,阿瞒阿瞒,处处得瞒啊!万万没想到,纪均林那畜生,竟然会做出如此瞒天过海的灭人性之事!”
见自家夫人并无意外表情,心念一转,顿时大为惊愕:
“所以你和阿衡已经猜到了此事?还是…?”
“我们哪里能猜到这等畜生之事!”彭婶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腿,慨叹了句,贺叔见状便在旁边坐下来,示意她躺下,随后一边给她揉着腿一边听她说了纪凤荣偷听到厨房侍卫谈论、周衡带着春莺去城里查证的经过。
听完后不禁再次夸了夸周衡:
“难为她如今还能在阿荣跟前掩饰得这般好,唉,咱们要是真有福气得个女儿,他日万一…让她跟着阿衡和阿复,想必也差不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