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衡注意到,沈凤荣说话时,那位吴家三小姐并没有插嘴,只在旁边默不作声地听着。
看来跟她的母亲许夫人一样,看似话痨,实则是个粗中有细的稳当人。
而在周衡关切地进一步问起沈复那边的详细情况时,眼看沈凤荣答不上来有些窘迫,吴家三小姐却开口说了句:
“姨母,要么我回家后就跟我爹说一声,让他有时间赶紧过来跟您细说吧,这些事情也只有他清楚。”
一句话提醒了周衡,对两人表示歉意:
“哎呀,看我!既然让你们过来带话,定然是王爷那边没什么事情,要有事情吴将军肯定自己就过来了,来,这是姨母做的点心,你们尝尝…”
话虽如此,没想到隔天夜里吴副将就真的亲自过来了,还一个仆从都不带,一副普通人的打扮,看上去便是这西北街上随处可见的一个寻常中年人。
只是脸上却一副严肃的表情,把个周衡给吓了一跳,以为他带来了什么不好的消息,好在随后听到的话并没有那么吓人:
“周家表妹,今儿下午我这边收到了最新的消息,说是西南道那边的大军来得很快。其实也不止西南道,还有旁边的华南道说是也加入了。连带沿途经过的江南道,虽然没有支持,但也默许给大军借了道。所以如今皇后那边的人马已跟朝廷这边的大军隔江对峙,对了,就是流经中南道那边的桃花江。”
“那桃花江有些地方颇为开阔,且江流湍急,也算是个天然的屏障,加上中南道毕竟是太后老家,一时半会儿还是不能轻易攻下的,如今便暂时算是一南一北划江而治般,两边各拥一个四皇子为主。唉,只是如此一来,老百姓们真假难辨不说,咱们这边还好,毕竟是边境,还要防着外头的蛮族,说起来多亏了王爷之前那次虚张声势,让人以为蛮族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一时半会儿的,想必京城那位还不至于把主意打到这里来。其他的地方,可就要因此而生乱喽!”
“别的不说,就说那中南道,太后他们家多少年的经营,可总督一死,嫡啊庶的有了分歧,里头外头的各方势力一介入,乱哄哄的,为此听说太后还回绝了三公主,依旧在中南道坐镇守着,并未回京,如此才算守住了桃花江这道前线。”
“这些事,周家表妹,您也听过就算,只管安心抚育陛下。不过确实,跟老王爷当年那次大战比,已经过了快一个甲子,外头蛮族情况到底如何,咱们现在也不能太过断定,这些年风调雨顺的,他们一直没啥动静,应该就是在大漠深处刻意休养生息,眼下朝廷生乱,王爷不在,我这边可得打起十分精神,别没的让他们就此钻了空子。”
“所以您这边,一时半会儿的我也不太会再过来了,郡主那边又太打眼,怕被有心人盯上,也不一定过得来。回头真有什么事,我想着,要么就让我家那位乔装打扮一番过来,省得你担心。凡事有我们在,千万放宽心。”
“好,我不担心!”周衡点头,还刻意露了一丝微笑。如今的她,也算是成功地进行了自我pua,时刻告诉自己,自己是老天爷特意派了来帮助沈复和阿瞒的,既如此,胜利就掌握在自己这一方手里。当然,过程肯定不会很顺利,但结果定然是好的。
既然肯定能取得胜利,那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吴副将似乎也是没料到周衡有这般乐观的态度,不禁呆了呆,随后觉得也没什么可说的了,便起身告辞:
“周家表妹您能做如此想,真是再好不过。”
事后周衡对彭婶说了吴副将来过的情形,谁知彭婶听了后也是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只继续低头乐呵呵地逗着怀里的女儿说了句:
“没有消息咱就当好消息,关起门来继续过咱的小日子。阿元要长牙,阿瞒要长大,还不够咱们俩操心的么?”
“就是!”周衡听到她这话,本来有些担心的心思立马散了,逗着小姑娘肥嘟嘟的小脸蛋由衷地表示同意:
“阿元宝贝越长越好看,阿瞒宝贝个子越长越高,这就足够了!”
“对,外头的大事让他们男人打拼去,咱们做娘的,只要紧着怀里的孩子就行了,别的管他们呢!”彭婶摸摸女儿肥肥的小胳膊,努力掩下心中的思念和遗憾,唉,阿佐啊,咱们的阿元真的太可爱了,可惜你看不到…
可是世间事哪能桩桩件件都如人愿呢?既然老天爷让自己这把年纪还能跟阿佐重逢并能顺顺利利、平平安安地生下这么个健康活泼的宝贝女儿,有些事,就不能再奢求了吧?就如眼前这个好姑娘,不也照样在这西北边陲隐姓埋名地替人养孩子么?
如此,宅子里的生活便依旧平淡却平顺地继续过了下去,只是等到了九月,倒是秋高气爽的好日子,许夫人却也突然地来了一趟。
一坐下还先给自己熟门熟路地倒了杯茶骂了声娘,配上她一身市井妇人的打扮,倒是很和谐,于是旁边抱着阿元的周衡见状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呀,还有心思笑!”许夫人怒其不争般瞪了周衡一眼,又给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看得旁边的彭婶赶紧起身要帮她倒茶。
“哎呀,彭婶,我自己来!”许夫人动作也快,赶紧跟着起身阻止彭婶的动作:“没事没事,我这不是路上走得急嘛,眼下秋燥也厉害,好了好了,都喝了两杯了,等下还要说事呢,别说到一半就肚子憋不住了!”
说到这儿忽然就笑了,一边拿着茶杯一边不忘低头逗周衡怀里的阿元:
“小孩子真是迎风就长,阿元跟上次看到时大了不少,来,让我抱一抱!”
眼看小姑娘真的朝她伸手了,顿时笑得更大声了,把茶杯往桌上一放,一边接过孩子一边对彭婶表示:
“看我这记性,来之前就想着不要忘了把我们家那两姑娘小时候的一些衣物给带来,包袱早就准备好了,结果临出门前跟我们家那位说了几句就又忘了!”
说到这儿,还没等彭婶表示客气,忽的又示意旁边站着伺候的春桃:
“春桃姑娘,你帮我去叫下外头的春莺姑娘,请她来把阿元抱过去,回头就留我们三个在这里说话吧!”
然后又对愣住的两人解释道:
“还好陛下这会儿也不在,嗯,待会儿可不能让他们俩听到我骂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