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婶记得,许夫人进门的时候,自己还顺嘴问了下她那个三女儿,小姑娘口齿伶俐,怪可爱的。当时许夫人含糊其辞,一开始说是天黑路不好走所以没让女儿跟着来,后来言谈间却又说是待在靖王府跟郡主作伴了。
想到这儿,眼看周衡在跟两个小家伙玩乐,彭婶坐在炕边又仔细回想了下,没错,许夫人当时并不是说让女儿跟阿荣作伴玩耍,而是为了“陪郡主”。
所以,该不会是…有点那方面的心思吧?
毕竟,上次两个小朋友一起来的时候自己还跟阿衡私下开玩笑,说两人看着金童玉女般。许夫人的三女儿看着跟阿荣年岁差不多不说,虽然身量啥的年纪还小暂时还看不出来,性格看着还是挺讨人喜欢的,连开始认生的阿元都肯让她抱。
而且两家如今也算是门当户对了。许夫人家听说也是京城世家,据说当初她祖上还是跟着武帝博了出身的,是以这么多年下来,论门第,都快赶上阿荣他父亲那边的百年世家威远侯府不说,许夫人自己又跟护国公府是亲戚,郡主还喊她一声“表姐”呢,跟阿衡这边也是,反正三人的母亲都是谢家女。
而且王爷常年在京城,西北道这边就是吴副将做主,这些年都是如此,对王府也算是忠心耿耿。要不然,靖王爷和阿佐那边也不会放心地让阿衡和自己过来。
可西北道的靖国军,自然还是以沈家人为尊。如今郡主住进了靖王府,身边还带了个改了沈姓的儿子,虽说如今两家人相安无事,毕竟眼下这等非常时候,还是要彼此齐心的。
但要是许夫人跟郡主做了儿女亲家,情况不就更和谐了?两家做一家,还分什么你我,岂不皆大欢喜、彼此一条心…
“阿元,你娘在发呆呢!”耳边传来周衡的声音,随之头上一紧,一缕头发被小家伙抓在了手里。
彭婶赶紧回过神来,笑嘻嘻地按住女儿的小胖手:
“阿元,快松手,娘的头发都快被你薅秃了!”
周衡其实也看出彭婶在想事情,不过对方既然没明说,自己也不好意思问,想必是跟许夫人刚才说的事情有关。
既然是跟许夫人说的事有关…临睡前周衡还想了想,然后自作聪明地觉得,彭婶应该是在担心跟着沈复的贺叔。
虽说在外人看来,贺叔只是个个子不高、人还有点胖的四十多岁“老头”,但架不住彭婶喜欢呀,情人眼里出西施嘛。何况如今成了亲、有了孩子,两个人都为此不同程度地焕发了青春般,周衡便觉得,都说男人四十一枝花,在彭婶眼里,她家贺叔定然还是一枝风华正茂的花。
而这花如今远在他乡,这时代又没有随时能打视频电话查岗的手机,只能光靠几封时间严重滞后的书信来大致了解情况。既然沈复都能被传言描绘成被皇后和公主争夺的香馍馍,凭啥彭婶就不能担心她家贺叔招了几朵小小的桃花?
说不定就有两个三四十的半老徐娘在忙着争夺他呢!贺叔当年可是堂堂禁卫军统领,盔甲一穿,再把剑一舞,就跟太原那回月下舞剑般,端的是风采照人呢!
桃花江边视野开阔,说不定真的有一群大姐们在远处痴痴观看呢…
大半夜的,没有真正见过古代战争场面的21世纪姑娘,愣是被自己这番脑补给逗得低声哈哈笑了起来…
这会儿同样躺在床上的许夫人却笑不出来,叹了口气转头问旁边闭着眼睛默不作声的丈夫:
“郡主今儿早上气得都砸了个茶盏,明儿咱们再过去,你说…是不是还得再叫个大夫在外头候着啊?万一她一听这消息给气得直接晕过去了怎么办?”
“所以我今早让你不要急着去说嘛,你偏不听!”吴副将依旧闭着眼睛平躺着,语气也没有什么起伏。
“我这不是觉得…”许夫人听他这般无动于衷,心里有气,但又觉得自己确实太性急了点儿,只得忍着要打他的冲动握紧双手默了默,终是缓了缓语气才接着说了句:
“眼下是个好时机嘛。谁能想到,转头你就给我砸了这么个惊天大消息!”
老夫老妻了,吴副将其实也清楚,自家夫人在这大西北待久了,早就养成了有啥说啥的爽利性子。且如今也是一心为女儿盘算,这才兴兴头头地不听自己劝阻去了王府。再者,自己也是万万没有想到,中南道桃花江边皇后和太后还在两军对峙呢,京城宫里头却居然出了这等大乱子!
唉,说起来,这乱子确实够大。谁能想到,威远侯纪均林,当初能为了名利前程不惜卖子求荣、抛妻弃子的人,如今却不知受了啥刺激,据说竟然进宫想要刺杀三公主!
收到太原那边快马加鞭传来的消息时,自己简直不敢相信,据说也就是八九天前发生的事情。情况属实的话,这会儿威远侯早已经人头落地了—
刺杀不成功,反被三公主当场斩杀。
据京城那边传来的消息,威远侯私自携带兵器进宫不说,还胆敢刺杀摄政王,是以当天整个侯府都被三公主下令查抄,想来他那几个妾室所生庶子女也早已经没了命了。
可叹威远侯府也算是百年世家,当初文帝武帝争夺皇位时都能在左支右拙中存活下来,纪均林少年时也能在孤儿寡母被族人虎视眈眈时咬牙把个偌大的侯府给撑下来,却不想本来娶了靖王府郡主眼看就要更上一层楼了,一朝竟就这么突然地倒了。
且还是倒得干干净净彻彻底底,纪凤荣这个已经改了靖王府沈姓的侯府世子也就罢了,那在宫里头的倒霉孩子,如今估计也是要不回来了,加上纪均林自己又被安上了刺杀摄政王的大罪名,威远侯府纪家算是彻底完了。
说起来,倒是那位侯府老夫人,纪均林的老娘,也不知算不算是有福气,竟然躲过了这劫—
早在八月中秋之前,那位老夫人便已经过世了。
想到这儿,吴副将不禁想起自家夫人回来后得知这一惊天消息后的第一反应:
“纪均林该不会是老娘死了后幡然悔悟了吧…不会,这种利欲熏心之徒可不会悔改,说不定还是那老太太临终前惦记小孙子、叮嘱他要顾好郡主给他们家生的两个儿子呢。”
“没错,定是如此!掐指一算,如今差不多是老太太的三七吧?说不定纪均林本是进宫想要求得三公主允准,让他把儿子抱到祖母坟前磕个头尽孝呢。哼,三公主什么人,就算真的相信他这番话,也断然不会让个如今算是皇帝替身的小公子就这么轻易出宫去。两人说不定便就此起了争执,结果一来二去的,就这么…”
是不是这等情况,宫里头发生的事,且又是这等密事,自然是一时半会儿的打听不出来,不过自家夫人后来那句话倒是说得挺对的:
“纪均林,唉,堂堂威远侯,就这么死了,也算是…老天长眼哪!”
只是,后来自家夫人还又说了句话,吴副将听了表示不敢苟同:
“所以说,你们男人啊,还自以为能随意拿捏住女人呢。那三公主,别的咱不说,她这份当断则断的魄力,我还是挺佩服的。大事当前,男人算啥?一样跟那树上的桃花般,好看么就多看两眼、大不了折几枝带回去放瓶子里养着。要是碍事了,不就是一枝花么,桃花开败有杏花,谁还独独稀罕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