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未卜先知啊,都分开多少年的兄妹了,怨不得人家沈嬷嬷!再等等吧,说不定哪天就有沈太师的消息了!”彭婶状若轻松地笑着开解周衡,心里却也隐隐有些担忧,觉得此事对沈复和自家丈夫那边多半不会是什么好事。
果然,之后自京城传言四起,说自古哪怕两国交兵都不斩来使,靖王爷定是狼子野心不欲和谈,便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提前把沈太师给直接杀了了事。
一时间,沈复在世人眼里被传成了个穷凶极恶之徒,把周衡给气得直接破口大骂:
“陈慧珊这个贱人!阿复真是上辈子欠了你不知啥,竟然要泼这等脏水到他身上!”
骂完了三公主又表示对那位沈太师也很是不满:
“有病啊,是死是活,赶紧滚出来现个身,这般让阿复背黑锅算什么!”
当然,这些话是周衡在自家宅子里对着彭婶说的,等到了王府里,面对沈嬷嬷的赔礼,也只得本着客观的态度无奈地说一句:
“嬷嬷,这事跟你没关系啊!”
“唉,奴婢还是不够了解大哥啊!”沈嬷嬷对此也是无语至极,一脸的苦笑:
“‘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话,小时候奴婢便听大哥时时挂在嘴上。不曾想,这么多年过去,大哥变成了沈太师,更是践行不悖啊!”
沈怡对此不做评价,周衡看着,她也没有心思对沈太师做什么评价了。
也是,沈太师下落不明,无论是对沈复还是对京城的护国公府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想到三公主那贱人对沈复的刻意抹黑,周衡也是心下发沉,沈复好歹算是那贱人鞭长莫及,可护国公府诸人却是在她的辖制范围,如此一来,估计是凶多吉少了!
事实也确实如此,过了半月噩耗传来,狱中的护国公和世子被三公主下令斩杀于市,罪名是妄图与沈复里应外合颠覆朝政,沈太师的下落不明便是国公府派人安排的,以此彻底斩断和谈之路,成全沈复之不可告人的狼子野心。
而之所以安排在桃花江这边,自然是因为方便国公府行事,且不易推到沈复那边头上。
听到这个消息,周衡都来不及摔杯子骂娘,赶紧跟着许夫人连夜到了王府。
沈怡这次却没有像之前那般病倒,还神色平静地指挥着众人布置灵堂张挂白纱,见周衡一脸紧张地快步进来,还语气如常地跟她打了声招呼:
“怎的这会儿还过来了?阿瞒那边已经睡下了?”
又朝后面跟着的许夫人点头:
“表姐,我这边没事,你赶紧回去吧,将军刚走,兴许还能在路上碰见。”
“好,”许夫人察言观色,眼角瞥到旁边神色不安的沈嬷嬷,赶紧应下,只在临走前悄声叮嘱周衡:
“阿衡啊,那就辛苦你,今晚多看顾着点儿!”
之后又匆匆去找女儿,得亏她家姑娘,如今三天两头地住王府里。反正年纪还小,又跟沈家人有那么一层亲戚关系,是以沈怡也是乐于看到她跟沈凤荣做个玩伴。
果然,她家姑娘挺懂事,这会儿正一脸心疼地安慰低头抹泪的沈凤荣呢:
“阿荣,你别难过,王爷肯定会给你舅姥爷他们报仇的。还有我爹,还有很多别的人,大家肯定不会放过那贱人的,你看着好了!她这么坏,一定会遭报应的!你是男子汉,快别哭了,好好学本事,以后帮着你舅舅找那贱人报仇!”
沈凤荣听到动静抬起头来,见是许夫人,赶紧止住了泪要起来给她行礼,不曾想,许夫人还没赶得及制止呢,她家姑娘已经一把按住了沈凤荣:
“哎呀是我娘,这种时候你就别讲究了!快,把眼泪擦一擦!”
“那副语气,啧啧,”事后回到家中的许夫人跟自家丈夫感叹,平日里在家中可是经常打弟弟的人,怎的对人家沈凤荣就那般耐心呵护呢,稀奇啊,难道真的是“女生外向”?便笑着摇头说了句:
“你家三小姐可真不把自己当外人!”
“那还不好?不挺懂事的么!”吴将军这一晚上都没好心情,见自家夫人还有心情揶揄女儿,没好气地回了句。
行吧,一个两个的都跟祖宗似的难伺候,许夫人也知如今非常时期,嘀咕了两句就赶紧跟自家丈夫商量起了正事—
明儿该如何去王府吊唁护国公。
以及此事对己方有何不利影响…
不利的影响么,躺在王府客房床上的周衡这会儿也在翻来覆去地琢磨着。
想来想去,最终还是变成了对沈复的心疼。
无它,虽说今晚听吴副将的意思,护国公府百年世家,总不会对此束手待毙。且那贱人也不敢对国公府赶尽杀绝,只下令处斩了护国公和世子,说是以儆效尤,府内其余男丁下狱、妇孺则禁于府内不得出。但别的不说,护国公是沈复的嫡亲舅舅,且两人感情深厚,此事对沈复来说定是个巨大的打击。
想到此,再想到沈复因为沈太师而莫名背上的骂名,周衡顿觉今晚无法再入睡,为此在起身枯坐良久后终是下了床开门想到院子里去静一静。
不曾想,这一开门,先是抬头看到顶上一轮圆月,顿时一呆,嘴里则不由自主地低声骂了句:
“md!”
就知道每次圆月没啥好事。
之后耳边却听到了沈怡的声音:“怎的还不睡?”
“长姐!”周衡看向一身素服、头簪白花的沈怡,不禁顿了顿,没想到她也没睡。
也是,自己都这样了,她还心系两头,如何能安睡。
“睡不着么?”沈怡慢慢走过来,拉起她的手,语气却很是平静:
“明早回去好好休息下,这边有什么消息我会派人送信过去。”
送信有什么用啊,起码得十天半月的才能知道沈复那边的情况,周衡仰头看着天上那轮明月喃喃地说道:
“长姐,我真恨不得现在就到阿复身边。”
“阿复他…我也不是放心不下,我就是想着他一个人孤身在外,乍然听到国公府的消息,真不知他该如何消解,想到这,我、我心里就难受极了!”
“好妹妹,”沈怡听得眼泪顿时夺眶而出,挽过周衡的肩:“我自然也跟你一样。”
“可是能怎么办?咱们身无双翼,想飞也飞不到他身边。罢了,好在那边还有个贺叔,阿复他也不至于无人可说。”
“说起来,长姐还是那句话:‘哀兵必胜’,就盼着经了此事,如今咱们这边都快要被逼到绝路了,阿复他能收起心肠,跟那贱人不死不休!”
话音刚落,忽的听到沈嬷嬷的声音从不远处低低地传来:
“郡主,郡主!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