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长乐自信掀了棋盘。
有时候,摆烂并不只是摆烂,他还有另外一个用词:无为。
道家无为。
就跟上乘武功一样,无招胜有招,无招怎么破?
没法破!
某种程度而言,只要愿意摆烂,别人就休想从你身上取得什么便宜,下棋也是如此。
徐长乐正在为自己的机智感到满意,就听见那侍女看着地面,喃喃道:
“这是皇上最喜爱的棋盘啊...”
“.....”
徐长乐猛然跪地,狼狈捡着棋子,小声逼逼道:“姐姐,麻烦你跟公主说一声,我从来没来过!。”
侍女被这滑稽一幕逗笑,忍不住轻捂住嘴角,柔声道:“徐公子不用担心,让奴婢来收拾便可。”
“那就好...”徐长乐起身松了口气,问道:“公主还有事么?”
“嗯,没事了。”侍女微笑道:
“还请徐公子暂时不要将公主回宫的消息透露出去。”
“遵命。”徐长乐看了眼侍女表情,又看了眼屋内,确认公主没有喊自己进屋深入交流的意思,便转身离开。
皇宫禁地,与我犯冲。
过了许久。
侍女低头准备收拾洒落在地面的残局。
“不用了。”
冷清的嗓音传来,一身月白色长裙的魏七月从宫内阴影处走了出来。
看着那在地面七零八散的棋子,她清澈眼眸波动,陷入了沉默之中。
....
“没良心!”
“没礼貌!”
“轿子不给就算了,马车也特么不吩咐下!”
“这么多公里路走回来,一两银子都不给,什么人嘛!”
徐长乐骂骂咧咧走在半路之上。
在宫内闲逛一会便被巡逻的千牛卫抓住,幸好是大哥的老熟人,柳青,一位面容阴柔的男子。
他刚好当差,随后便把自己一路送出了皇宫。
唯一欣慰的是对方还给了自己一块可以用作夜晚通行的令牌,不用被宵禁所限制。
徐长乐看了眼天色,已是深夜,四周的街道之上黑漆漆的,离家还有不断的距离。
“你们坐轿子马车,让我走路,欺负我不会飞是吧...”
他嘀咕一句,忽地,心中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干脆靠着那块令牌一路通过城墙来到城外。
城外空寂的主干道上,将后腰上的古剑拿在手中。
“起!”
他默念一字。
整把剑从他手心横飞,缓缓飘荡在半空。
御剑术的剑谱之中,除了御剑杀人之外,还有一个最为实用也最为酷炫的技巧:御剑飞行。
此技巧需要极强的熟练度,并且危险极大,徐长乐对此垂涎已久,早就想试试了....
他将凌空古剑压在脚边,左脚小心翼翼跨了上去。
古剑下沉半寸,随后又飘了起来。
徐长乐心中微定,将右脚也随之提了上来。
他伸开双手,就像是个刚学会走路的婴儿,在离地面仅仅几厘米的凌空古剑之上维持着身体平衡。
在古剑飞行之中,正常人很容易如风中柳絮,无法掌控,最后剑毁人亡。
要知道,哪怕是修行有成的武夫,在千米之高的高空之中自由落体,那也得凉凉。
然而自己刚好踏入了立身境,对平衡性的提升大大增强,可以试试...
做好准备,他心中莫名有些激动,双指轻轻向前,小心翼翼道:“走!”
咻....
古剑开始前进,以一种极为缓慢的程度向前飞行。
速度不快,没有骑马的速度,就跟八台大轿的速度差不多。
徐长乐却异常满足,熟悉的在原地来回飞了会,眼神中浮现出欣喜神色。
这就是人生无数的第一次,第一次学会骑马,第一次学会开车,第一次学会下棋。
所有的第一次,都是如此的美妙。
数息过后,徐长乐不再满足于此,微笑道:“走你。”
人学会走路之后,便会想着奔跑。
古剑开始向上方飞去,托着徐长乐的身体升入高空。
剑修御剑飞行,正常速度可将自身化为一道剑光,那是剑气溢出的迹象。
而这是徐长乐第一次试着御剑飞行,月下笼罩下,脚下没有形成剑光,但速度也已然不弱。
极远处的一户人家,有个孩子在屋外的田地里玩耍,刚好看见了半空那道诡异的黑影。
那个诡异的东西在月色下的高空七歪八扭,似有些不受控制的飞行着,甚至有两次直直坠落地面,极为危险。
“那是什么东西。”
孩子迷惑的看了很久,随后逐渐瞪大了自己眼睛,紧接着又张大了嘴巴,大喊道:
“飞...飞过来了!”
轰。
强烈的劲风涌来,掀起无数灰尘落叶,那道黑影从孩子身旁的屋顶擦肩而过,瞬间又再次飞向高空。
仅仅一瞬间的时间,孩子张大了嘴巴,忘记了放下来。
那好像是一柄剑,剑上还站着一个人?
“芜湖...”
徐长乐肾上腺素飙升,体内的浩然气汹涌沸腾着,但这不代表危险,而是无尽的兴奋。
寒风扑面,徐长乐却丝毫不觉得寒冷。
御剑飞行,毫无疑问是此刻他最为兴奋的事情。
或许说,这是他自来到这个人间之后,最为纯粹之欣喜。
上下前后都是茫茫云气,大风呼啸不停,以人之力,御剑天地,驰骋于天地白云间,这是所有人的梦想。
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邪?
这句话浮现心头,徐长乐忽地心生豪迈,浩然气顿生,整个古剑开始向上倾斜,径直砸入云层,穿到夜空之上。
这里的气温更低了些,罡风猛烈。
徐长乐如一个刚刚掌控了心爱玩具的孩子,流露出孩童心性,俯视地面。
脚下所有的一切,都像是变成了一个黑点,跟自己拉的极远。
立身境的强度,出乎意料的平稳,简直就是天生为御剑飞行而准备。
他开始得意忘形,转过头,打量着眼前这座人间和修行者最为坚固的城池。
魏都。
夜色高空,俯视这座京都,有着不一样的风味。
下意识的,浩然气流转在眼瞳之中。
视线中,还没来得及审视,一缕金光从京都正中心浮现,紧接着那道金光越来越大,越来越大,仅仅顷刻,就像是烟火般覆盖住他的整个眼瞳。
“遭了。”
徐长乐想起非礼勿视一事,下意识要收回视线,却已经来不及,仿佛重击。
砰!
徐长乐的脑袋猛然一震,思绪放空,整个身躯瘫软,从古剑上掉落,如巨石般直坠地面。
....
京都之中有很多机构,负责监察京都安全。
还有很多明面或暗面的强者。
他们只要想,都可以看到京都内,甚至京都外的场景。 今夜月清风静,许多人无事,刚巧都看到了城外的那一幕。
月清宫的魏七月看见了。
大魏皇帝看见了。
监地司的人看见了。
天机阁的叶洛河也看见了。
他们看见一位年轻的御剑者飞入高空,看着那人从丑小鸭一般的飞行轨迹渐渐变好,渐渐变快,到最后化为一道长虹飞入云端。
他们的眼神都带着一股莫名的情绪。
从他御剑的姿态来看,仅仅只是个初学者而已。
但不到半个时辰的速度,这么快的进展,宛如神迹般的进步速度,哪怕是在剑修如林的仙宗之中,都是罕见的事情。
“我说过,他自己或许都不知道自己的天赋在哪里。”“天机阁七楼外廊,叶洛河站在围栏前,突然好奇:
“赵赘,你当年第一次御剑飞行,花了多少功夫?”
“十岁,在悬崖旁站了三日。”中年剑客赵赘面无表情,“走出那一步后在天上就花了一个时辰。”
叶洛河若有所思,道:“他好像不怕?”
“怕的。”赵赘看着天空上那肆无忌惮的行剑轨迹,平静道:
“但他享受这种感觉,证明心中并无丝毫敬畏,是个适合练剑的疯子。”
“年纪是不是大了些?”
“对于别人而言是,但对于他而言却不是。”
“哦?”叶洛河听见这种评价颇为惊讶,转过头来,
赵赘面无表情,看着那从天空之上笔直落下的小点,解释道:“天生的万剑共主胚子,多久练都无影响。”
叶洛河眉毛微挑,想起他的娘亲。
不出所料,合理。
....
所有人都看见了徐长乐跌落高空的一幕,神色各异。
修行界之中,半路死人,常有的事,无太大因果血亲,只能各凭天意。
田野中的孩子,一直保持着那惊呆了的表情。
然后他就看见不远处,一道黑影在自己的视线之中越来越大,甚至逐渐清晰了人影。
一声惊呼从孩子的嘴中传来,他看向一旁的娘亲,问道:
“这么高掉下来,会不会痛啊。”
“这么高就不会痛了。”娘亲苦着脸。
交谈间,那人坠落山谷,生死间,睁开眼,默念一字。
一道长虹从高空急速降落,同样冲入山谷。
空气中寂静了两秒。
孩子屏住了呼吸。
下一刻。
他猛然瞪大了眼睛,眼瞳之中被光芒涌照。
一道流光,在山谷之中冲天而起!
那人突破云层,不知去了何处。
.....
一柄飞剑慢悠悠飞至月空之上,缓缓停下。
徐长乐盘膝坐在剑身上,喘着粗气,全身颤抖,但嘴角却忍不住的咧开。
“哈哈哈。”
“哈哈哈哈。”
高空之上,徐长乐捂住胸口,发出了肆无忌惮的大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