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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一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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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23章 真心破独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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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昆仑一黍

    “久?其实也没多久。”

    梁韬一副玉树临风之姿,抬手轻摸下巴,脸上笑意微妙,先是瞧了丁沐秋一眼,然后望向赵黍:“怎么?贞明侯看中了明霞馆的女弟子了?特地在深夜幽会?”

    赵黍脸色阴沉,没有半点笑意,他望向一旁明霞馆首座丁飞绫,对方将脸别过去,躲开赵黍那逼人目光。

    “我没心思说笑。”赵黍宛如拷问犯人般问道:“丁沐秋是你们的女儿?”

    梁韬坦然点头:“不错。”

    得到明确答复的赵黍,脸上没有丝毫释然之色,反而眉头紧皱,他按捺不悦,说道:“丁首座,还请你把令爱带走,我跟国师大人有话要说。”

    丁飞绫被外人察知私情,脸上羞愧万分,只得匆匆将丁沐秋抱起,遁入夜色之中。

    “你其实不用这么照顾别人。”梁韬笑道:“看到丁飞绫如此羞愧,反而增添三分动人春色,真令我食指大动。”

    “当真丑陋!”赵黍满是厌烦地按着额角:“按照丁沐秋的年纪算,加上明霞派主动改为馆廨……你是不是早就利用丁首座,暗中控制了明霞馆?”

    梁韬信手挥袖,被摧毁的草堂竹木翻飞,自行还原如初,他示意赵黍进入内中,还顺便倒了一杯酒品尝起来。

    “我当年扫平华胥国各家宗门,夺取福地道场,也不是一味结仇杀戮。”梁韬坐到一张竹榻上:“有心归顺的,如飞廉、云珠,我便准许他们保留宗门传承,改为馆廨之制、听从号令便可。而像明霞馆这样,我则是扶持丁飞绫坐上掌门之位,至于代价嘛,自然是要她为我献上身子。”

    赵黍见梁韬说这番话时,一副洋洋得意,冷淡问道:“你觉得这种事很值得夸耀么?”

    “对啊,不然呢?”梁韬环顾草堂内中:“你是没见识过,如今看上去端庄矜持的丁飞绫、丁首座,当年为了夺得掌门之位,逼得同门亡命、师长解化,什么阴险手段都用的出来,而且不遗余力地讨好我。当年就在这张竹榻上,叫声比龙藏浦的花魁还要浪。”

    赵黍大失所望,他原本以为丁飞绫是那种性情高洁、不陷流俗的修仙之士,不曾想竟有此等过往。

    “原来如此。”赵黍立刻想通许多事情:“难怪瀛洲会上,丁首座主动示好,还助我能够夺得神柯仙果。这一切都是你的安排,对不对?”

    “正是。”梁韬不再掩饰:“我很清楚,那位国主一直希望拉拢各家馆廨,打算以此孤立崇玄馆。那我就不妨将计就计,将明霞馆安插其中,从而知悉他们的各种举措,甚至反过来干涉他们的谋划。”

    赵黍心下发冷,梁韬对于华胥国局势的掌控,远远超过自己的想象,他不由得问道:“飞廉、云珠早就是为崇玄馆马首是瞻,明霞馆也是你暗中掌控,降真馆呢?难道也有你安插的人手?”

    “还真没有。”梁韬两手一摊:“我也不妨跟你说实话,在见识到你之前,我不认为有谁的科仪法事能够助我开创人间道国。至于降真馆,本就不是什么正宗传承,一群江湖术士罢了,我要捏死他们,不过随手为之。”

    不知为何,赵黍心中生出一丝绝望,他此前怀有几分念想,或许能够假借大势,以此尝试制衡梁韬,不能让他的独欲之心无止境地膨胀,以至于祸国殃民的地步。

    而要达成这点,就要联合华胥国各家馆廨,就算不能在武力上逼服梁韬,起码也要在未来道国的方方面面占有一席之地。

    梁韬借赵黍来钳制崇玄四姓,赵黍便要借各家馆廨反制梁韬。因为不论怎么说,未来的人间道国,梁韬不可能只靠自己一人削平天下。

    赵黍打算让明霞馆设立济养院,除了照料孤寡妇孺,也是希望让明霞馆能够借此机会逐步壮大,只有将财赋人力握在手中,广收门徒,才有可能养成大势。

    可是当赵黍知晓丁飞绫与梁韬的关系,自己的盘算便全然落空,搞不好还是为别人做嫁衣。

    梁韬盯着赵黍,笑容中似有别样意味:“刚才见你弄晕小秋儿,出手果断、不假思索,莫非你早就知晓我是她的父亲了?”

    “我也只是刚刚猜到。”赵黍板着脸说:“丁沐秋眉眼与你有几分相似,而且我感应到她的紫绫法宝,与九天云台异曲同工。”

    “好眼力。”梁韬赞许道:“她那条紫云飞绫就是我早年间模仿九天云台炼制而成,后来又融汇了明霞派的采霞之法,这等炼器手法,与你们怀英馆相比,孰高孰低?”

    “恕我直言,你这不过是仗着修为境界,施展凝云结形的仙家化物之功。”赵黍也不客气:“既言炼器,首要辨识天材地宝物性属气,然后依其物性调摄祭炼。你这做法,放眼天下也没几个人能做到,再高明也无用。”

    梁韬撇嘴道:“啧,还不如不问。”

    “坛场地盘即将完成,你不留在地肺山闭关清修,以备大事,来这里做什么?”赵黍问道。

    梁韬笑着说:“既然是干大事,之前就不准我看看自己的女儿了?”

    “你还要继续言辞掩饰吗?”赵黍近乎逼问一般:“连丁沐秋都不知道你是他的生父,难不成还要这种紧要关头搞什么父女相认的戏码?”

    “要不然呢?”梁韬一副死皮赖脸的样子。

    赵黍双眼眯起,冷冷道:“你是故意引我前来?以你的修为,想要避过丁沐秋,再简单不过,她能见到你,只能是你故意为之。眼下这种时候,不宜节外生枝,丁沐秋是你女儿又如何?待得大事已定再认亲不行么?非要在这种时候?”

    “什么叫丁沐秋是我女儿又如何?”梁韬笑了:“赵黍,没看出来,你居然是如此凉薄无情之人。自己的儿女还不够重要么?将士出征之前,尚且要跟家中妻儿老小道别,我就不能有半分私情了?”

    “我劝你最好不要有。”赵黍表情认真:“越是这种关键时候,任何偏私之念,都可能导致法事不彰。你这个时候最应该斋戒沐浴、检束身心,该闭关就好好闭关,不要自以为是地到处乱跑!”

    梁韬盯着赵黍许久,说道:“我最初以为你不碰姜茹,是嫌她脏。后来我以为你是志向远大,直到大事底定之前都不愿涉足男女之事。现在我明白了,你骨子里其实是一个凉薄之人,你谁都看不起。”

    “上一个说我性情凉薄的人,被我亲手所杀。”赵黍说道:“我想国师大人不至于如此昏昧,身为赞礼官传人,以济物利人为心性根基,我要是性情凉薄,如何能发挥法事效验?”

    “不不不,你只是以为自己在济物利人罢了。”梁韬晃了晃手指:“我也是近来才看明白,你的济利之举,无非是满足自己所好,甚至以此做为标榜。”

    “荒谬至极!”赵黍懒得反驳此等邪说。

    梁韬笑道:“你不止凉薄,而且多疑。你总觉得我的一举一动有什么高深用意,却没想过我的确就是想趁这个机会与女儿相认。修仙之人并非无情木石,了断尘缘也有讲究,可不是就此抛弃断绝……我差点忘了,你的家人好像都不在世了?难怪如此凉薄无情。”

    赵黍冷笑一声:“有赖于国师大人行法引洪,家父葬身伏蜃谷,家母几年前也已病逝。”

    “哦?”梁韬问道:“现在说起这事,你是打算替父亲报仇雪恨?”

    “我要报仇,会在你面前提及此事吗?”赵黍说:“刀剑无眼、水火无情,既然上了战场,就无法保证全身而退。我父亲当年充其量是一名军中校尉,修为还不如现在的我,他与你并无旧怨,这里面的是非对错,我自己能够分辨!”

    梁韬原本准备好如何跟赵黍解释当年之事,不料赵黍早已看破,这反而让他用心落空。

    “你就这么不在意?”梁韬问道:“那可是你的父亲。”

    “我更在意人间道国未来能否一统昆仑洲。”赵黍干脆说:“只要五国并列如故,似我这般际遇便无有断绝之日。唯有昆仑一统,才能平息仇怨、安顿万民之心。”

    梁韬摇头感叹:“当年我的儿子梁少熙死在死在战场上,我可是花了大力气去报仇的。”

    这还是赵黍头一回听梁韬提及他的儿子,于是问道:“他……因何殒命?”

    “咒禁生。”梁韬隼目锐利,令人感觉如利刃加身:“有熊国收留了天夏朝的咒禁生,他们的手段,你或许比我更清楚吧?”

    天夏一朝,供奉最多的术者并非赞礼官,而是咒禁生。

    相比起需要皓首穷经钻研科仪法事的赞礼官,咒禁生下手入门简便许多,以祝咒祷告、布气行禁为本,粗浅者可禁蛇虫鬼魅、禁犯体邪气,高明者可禁虎豹豺狼、出入水火无碍,也能够禁刀兵之伤、瘴疠瘟毒。

    而所谓上古治病,药物不足,多有祝由之方。后世符印祝咒,兼取并用。到了天夏朝设咒禁生一脉,已然不局限于禁制祝咒之法。

    咒禁生所追求的,并非济物利人的心性境界,而是精神与天地流动,从而移精变气,成祛邪辅正之功。

    对患者施救时,移变人体寒热燥湿之气,断绝受病之由,拔其本、塞其源。

    而对外攻伐时,移变天地阴阳四时之气,运用生克之理,伐其根、坏其理。

    天夏朝的赞礼官借坛场策动天地之气,咒禁生偏好多人联袂施咒行禁、移变气机,一旦发动起来,其能诡变难测。

    只是据赵黍所知,天夏朝倾覆时,咒禁生并未选择坚守帝下都,而是早早逃散,有些咒禁生干脆沦为江湖术士。

    但有一批本领高强的咒禁生,选择投靠了有熊国的开国皇帝,后来更是协助有熊国东征西讨,华胥国的馆廨修士在他们手上吃了不少亏。

    咒禁生能够移变气机、驱邪辅正,但反过来也完全没有阻碍。甚至在五国大战时,为了战事顺利,有熊国准许咒禁生施展各种恶毒邪咒、魇镇巫蛊等手段,危害不浅。

    赵黍听老师提起过,怀英馆当年有几位擅长剑术的修士,在一次夜袭敌营之后,回来便七窍流血、剑气破体而亡,死状极为惨烈,事后才知道他们中了咒禁生的术法。

    “咒禁生的术法手段大多是针对个人,炼气修真之士扬清抑浊、喜净厌秽,若是反其道而行之,最能动摇术法修为。”赵黍言道:“比如广集男女便溺秽物,倒入池中熬煮成金汁,取疠风病人身上脓血、与下体恶症的妇人癸水,再取坟墓阴土,几样调合成符水,足可破去多数仙家术法。”

    听到这话的梁韬也忍不住露出嫌恶表情:“怎么都是这种肮脏伎俩?”

    “如果在天夏朝,这一类秽恶术法都是被严格封存,绝大多数咒禁生根本不知晓。”赵黍说:“若非万不得已,不会施展这种手段。何况以天夏朝的国力,还有各路术者联手,自然也用不着这些术法。”

    梁韬则说:“可现在用了。”

    “昆仑板荡,不是谁都能守住本心。”赵黍言道:“有些事一旦纵放,为祸无穷、害人害己。”

    “你话里有话。”梁韬面无笑意。

    “我是劝你,莫起独私之心。”赵黍言道:“你要登临神道尊位,掌握天地气数,就不可有半点独私之心,无我无欲方可生生不息。你如今修为法力已经渐渐勾连洞天地脉,万一你失败了,恐怕不光是你身死道消,就连整个华胥国都要受到波及,我不能坐视这种事情发生!”

    “你过关了。”梁韬沉默良久后言道。

    “过关?过什么关?”赵黍问。

    “这是我最后一次试探你。”梁韬毫不讳言:“原本我想,若是你表现不合我意,在你布置完坛场地盘后,就要取你性命。”

    赵黍脸色微变,不禁后退半步。梁韬起身与赵黍擦肩而过,说道:“经此一事,我明白你真心想要开创人间道国……我向你保证,一定扫除所有阻碍,前方一片坦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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