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现在宁逍遥的心情很复杂。
自己又暴露了一个杀手锏还在其次,他只是后悔没有早一点发现殷不亏的反常。
从察觉到刑肃利用术法道具媒介,向其和道域三老下咒的第一时间,他已经联系了秦凡。
而在告知这件事之后,秦凡的回答很平澹,只是一句知道了。
同时秦凡也多说了一句让其摸不着头脑的话,他们四人从一开始就不会存在生命危险,因为有人会出手。
这个人是谁,他有过很多猜测,但很快便因为殷不亏的事情,将其一切抛之脑后。
这个时候的殷不亏,除了只差亲自对诸葛正我递出投名状之外,早就被那些六扇门的暗子给忽悠的找不到北了。
当一个人经历过数次性命之危后,他会做什么?
殷不亏一开始是选择躲在角落里默默地舔舐伤口。
而这显然不是长久之计,所以经由六扇门暗子的诱导,积攥在其心中的种种负面情绪开始释放,通过金钱带来的刺激,美人带来的欲望,权名带来的虚荣让他彻底沉醉其中。
在这种无节制的发泄下,他开始对宁逍遥感到不满、对道域充斥着怨恨、对未来觉得绝望、对自己这宿命身更是极度的抵触!
即便此刻宁逍遥可以出手,挽救回来的也不过是一个将一切情绪都藏在心底的黑化·殷不亏,况且秦凡直接阻止了对方干涉诸葛正我的计划。
他需要让殷不亏就如元随云打算的那般,在鬼市中钓出更多属于六扇门的鱼。
对方这个诱饵的任务完成的也不错,据目前的统计,一共有十三条鱼上钩。
他们或是鬼市一个商铺中雇佣的掌柜,或是红粉骷楼里一名自愿投入红尘的妓女,还有隐没在夜府中的一位银牌杀手,以及属于鬼市正规序列的五星级鬼兵
拿这十三人来换一个殷不亏,已经很值了。
更不用说宁逍遥亲自下场所钓出的大鱼更为鲜美。
那位被其亲自毙杀的刑肃,当其突破先天境后,就会真正跻身入鬼市的中高层,成为中流砥柱之一。
如今早早暴露,算是提前解决了未来可能引发的一场更大的风波。
而此刻,原本脸上还带有充足自信的诸葛正我,则是一言不发的站在原地,那整齐的发丝又开始变得凌乱,其低垂的双眸中是一种不愿相信的疑惑。
其实当听到秦凡说,在其爆发气势时,就已经通知宁逍遥前来冥塔后,他就感到了极度的不安。
“是运气吗?宁逍遥是术法师?我竟然这样就输了?”
诸葛正我好似在询问秦凡,询问众人,也更像是在询问自己。
他那不甘心的样子,仿佛宁愿被秦凡正面破解布局,也不想倒在这运气二字之下。
“这不是运气。”开口的是元随云,他轻叹了口气道,“就像你伪装宿命身原主,让我对你的行事风格产生误判一样。
从始至终你就没有明白自己选择的目标,恐怕是当世最难杀的几人之一。
我初次听到宁兄的大名,还是他成为道子的时候,之后江湖上传言他和佛子·智善为当世年青一代最强的两人,实力足有先天境中期,甚至后期。
而结果你也知晓了,宁兄在潜龙榜之争上,一举重伤大宗师中期的谢晓峰,并与老牌大宗师境高手,白虎七宿之一的觜宿之主·沉梦月交手百招内不落下风。
这样一个人,竟然在之前世人的认知中,只有先天境中、后期。
还有那位佛子”
说到这里,元随云不想再讲下去,因为他也输了,他确实没想到诸葛正我竟然这么疯,敢不计一切代价的来暗杀宁逍遥和道域三老。
当然就在对方表明目的的那一刻,他便明白自己和诸葛正我都是输家。
原因在于他小看了诸葛正我,诸葛正我也小看了宁逍遥。
随即其灰暗的双眸深处,浮现出一丝耀眼的光彩,因为比起那位宿命身原主所在的世界,这里更加有趣,因为有太多太多他无法以常理判断的怪物。
这对他来说是一个极大的挑战,同时也让其对未来充满期待。
而此刻他的脸上洋溢出一丝自信道:
“在你的第二步,我输了,不过我还是看到了你的第三步。”
在场众人齐齐不解,咒杀宁逍遥和道域三老已经是能够分裂道鬼联盟最有效的手段了,诸葛正我还要准备怎么做,直接找个人扮成鬼尊,然后杀入道域吗?
对于元随云的话,诸葛正我置若罔闻,他只是一直低着头,仿佛没有明白过来自己怎么就莫名其妙的输了。
元随云见此,轻轻叹了口气道:
“在第二个故事中,我小觑了你,在场除了鬼尊大人外,恐怕每个人都没有料到你选择走向一条无法后退,只能前进的孤臣之路。
所以,凭你的决意即便第二步失败,你也不可能像如今这样表现的那么狼狈。
你这番演技又是想要试图麻痹谁呢?”
话音落下的瞬间,原本如同一条落魄的死狗一般的诸葛正我突然暴起,其身形速度极快,屈起的手臂宛如一根世上最为坚硬的枪杆,而他握紧的拳头,则是仿佛能够轰破苍穹的枪头!
其目标赫然正是还站在大门处的宁逍遥!
这就是诸葛正我作为备用计划的第三步,他故意让秦凡叫来宁逍遥,防止的就是出现意外!
如今既然意外已经有了,那么他就要将其直接斩杀!
虽说由其亲自出手,会导致后续产生的效果大打折扣,但他在来之前详细调查过宁逍遥在道域的影响力。
这位前任道子的人缘非常好,与道神宫的诸多高手间的关系也极为密切!
更重要的是,他的师傅·张三丰是个护犊子的人!
即便他不会因其之死直接选择与鬼市反目成仇,但埋下的这道间隙已经足以让他多加利用!
所以,这一刻的他还没有输!
轰——!
一拳未出之际,周遭虚空仿佛已经闪烁出最耀眼的火花!
这是在场众人见到过的最惊艳的一拳,不,更应该说是最惊艳的一枪!
绚丽的花朵即将绽放,灭绝一切的爆炸会将宁逍遥彻底吞噬!
这便是诸葛正我其宿命身原主以一招就击败和自己能力不相上下的师弟元十三限的最强招式——惊艳一枪!
此刻在场没有人能救得了宁逍遥。
天象境强者的出手唯有天象境才能够阻拦,与之距离最近的曹正淳只来得及迈出一步,距离更远的秦凡和黑十三更加指望不上。
至于逃命手段诸多的宁逍遥,从诸葛正我轰出这一枪之际,他已经用精神力将其彻底锁死,并确认对方留在原地的是真身!
所以接下来,他的第三步一定会成功!
而让他没想到的是,破坏他第三步的关键不在大厅之内,而是大厅之外!
近乎在同一时间,那道牢牢关闭的会议厅大门突然打开,一只手臂将宁逍遥勐地往后拉去,同时一个至少达到天阶的拂尘挡下了诸葛正我这一击!
三千拂尘丝形成一道雪白的屏障,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的刹那,一根根白色丝线也暗然毁灭。
最后只剩下随手扔至一旁的一根光秃秃的拂尘杆。
而出现在大门处的那道身影,运起柔和的掌劲,似如万丈深潭般将那威力强悍的一枪尽数吸纳。
此人身着黑金相间的道袍,原高高束起的长发因枪势产生的狂风略显散乱的披在两肩,布满皱纹面容虽显苍老,但一双眼睛却格外有神,更给人一种老成持重的威严。
诸葛正我默默收回拳头,他盯着对方的双眼看了三秒后,神色凝重道:
“道神宫·木道人,你什么时候来的鬼市?”
“四天前,就是你要对逍遥他们下咒术的那一天,很凑巧对吗?”木道人的左手产生一股吸力,被其扔在一旁的拂尘杆转瞬已被他握在手中。
“没有什么凑巧一说,这次本侯倒是验证了潜龙榜的气运传言并非空穴来风,即便那一次他没有死,有你在暗中保护,我也很难得手。”
诸葛正我颇为洒脱的转身回到会议厅。
木道人与宁逍遥也依次跟上。
随着大门再次关紧的那一刻,众人的目光也齐齐看向坐在主位的那道身影。
“诸葛总捕,还有什么要说的?亦或还有什么要做的吗?”秦凡很体贴的问道。
诸葛正我摇了摇头。
“作为输家就要有败者的自觉,无需王爷动用朝廷的力量,我会主动辞去六扇门总捕一职。”
“哦?只是这样?”秦凡突然起身。
然后向着诸葛正我所站的方向缓缓迈出一步。
“你应该还有一些问题才对。”
诸葛正我叹了口气道:
“没有必要再问,输了就是输了。”
“不,本王需要你问出来。”秦凡又迈出一步。
诸葛正我看了看走到中央位置,正好与自己、曹正淳还有秦凡形成一个菱形站位的木道人和宁逍遥后,开口道:
“我一直在以元神之力观察这冥塔二层的情况,不仅是厅内,还有厅外,但宁逍遥和刑肃什么时候出现的我没察觉到,木道人又是从何开始起待在门外的,我同样也毫无所觉。
若说前二人的话,可能是与元公子的交锋才让我有所疏忽,但在最后对宁逍遥出手之前,我很确定门外并没有人。”
“本王可以用实际行动告诉你答桉。”秦凡此刻距离诸葛正我只有三步之距。
原本看似洒脱的诸葛正我,现在眼中满是忌惮之色,他神情严肃的提醒道:
“王爷,我是使者团的正使。”
“本王知道。”还有两步!
“王爷,同为天象境,即便你对我出手,也很难将我杀死,毕竟我可以直接逃走,但你想过之后会发生什么吗?”
“逃走?你不会的。”一步距离时,秦凡停下来了。
而就在诸葛正我准备尝试脱逃,却发现自己根本不能动,当其想要运用真气冲破这层束缚时,却感到其体内的真气也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入侵并开始强行压制!
同样他的元神之力已经尽数缩回到精神海,那道元神虚影更是暗澹到仿佛一触就碎!
他瞪大了双眼,看着秦凡缓缓抬起右手,那是一双苍白修长的手掌,伸出的两指宛如白玉般精致优雅,而那聚集在两指上的死亡气息,让他已经感觉到地狱大门在缓缓打开!
“曹正淳!你要坐视本侯死在鬼市吗!”
诸葛正我已经知道与秦凡再怎么交流都没用,他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曹正淳的身上。
而曹正淳原本想要出手阻拦的,可他同样发现自己已经如同一个木偶一般,只能傻傻的站在原地,甚至比起诸葛正我更糟糕的是,他的嘴巴都不能张开,更无法发出一丝声音。
除了他的意识还清醒,他的身体仿佛已经不属于他了。
“诸葛正我,你太放肆了。”虽是严厉的话语,但由秦凡说出来却还是那般温柔,他的动作更为优雅,好似只是在责怪一个淘气的孩童,轻轻以双指点向其额头!
也是在这一瞬间,一道充斥着极致死亡的黑色剑光从指尖迸发!
它轻易的穿透了诸葛正我的眉心,恐怖的死亡剑气以最快的速度蔓延其全身!
在场所有人都安静的看着这一幕,他们的眼神中,有迷茫,有不解,有震惊,有恐惧种种复杂情绪只能透过眼神传出,因为他们同样无法行动也无法说话。
空旷的会议厅内,只能听到秦凡的声音在不断回荡。
“谢谢你讲的故事,很有趣。”
“但从一开始你就错算了一点。”
“你为什么会误以为自己的生命安全有所保障?”
“明明你只是一个还活在框架内,挣扎求生的可怜虫而已。”
“即便有着天象境的实力,一头被规则囚牢束缚的野兽,又有何自信可以制裁制定规则的人呢?”
随即秦凡转过身看向曹正淳,其笑容还是那般如沐春风,明明距离其一步之距的地方有一具尸体已然倒下,刺鼻的血腥气还在这会议厅内凝结不散,而他却像披着一层无形的圣光般纯净闪耀。
“诸位,接下来该由本王讲述第五个故事了。”
这一刻所有人的身体恢复了自由,但他们却如之前一样,动也不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