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忧鬼市，冥塔顶层。
原本与秦凡一同俯瞰整个鬼市的乔霸先换作了夏金雨和风陌。
前者在饶有兴致的望向一条已经被封锁的街道，其中三道身影在如此空旷的场景下，是显得格外突兀。
而后者正在安抚泪眼汪汪的小风。
“主上，这个云鸿策很有意思，接下来见一下他吗？”
秦凡微微摇头。
“先不急，他需要一些时间，重新定位自己以及赤罗魔国。”
“重新定位？”夏金雨微微皱眉，要说一开始面对元随云的时候，云鸿策确实将态度和位置摆的很高，但在返回鬼市的途中，此魔已经很配合了。
可通过秦凡的话能看出，这样的云鸿策一样不符合其预计。
“主上，是他传达的情报有误吗？但不应该啊，即便他很有脑子，那个四天王确是一个纯直的憨人，像是一些信息我都已从他口中得以二次验证。
总不能这家伙也是扮猪吃虎吧。”
秦凡轻笑一声道：
“我们的夏四爷何时对自己这么不自信了，不过若是那个殁神影都能通过伪装骗过你，那我们鬼市也确实应该认栽。”
“所以问题不是出现在殁神影的身上”夏金雨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一些，他开始回忆这一路上云鸿策的表现，随即其若有所悟道，“他是在以自己做饵？”
秦凡点了点头。
“作为赤罗魔国的军师，他难道不会知道赤皇的存在就是这个国度最大的破绽吗，而以他的身份，或者说是恩情的牵绊，他又不会强行控制其行动。
那么他能做的就是利用这一点，将劣势转为优势。
这一次，看似是他作为俘虏被押送至鬼市，但这一路上所告知你的信息，也可以说是就以赤罗魔国的现状，他已经将自己作为最大的筹码摆在了赌桌上。”
“不懂。”开口的是已经哄好小风的风陌。
而夏金雨也是略显不解的看向秦凡，其中一些关键他想通了，但也有部分问题将他又绕进去了。
秦凡见此解释道：
“首先是云鸿策的所求，他察觉到了九州局势的微妙，也通过各大顶尖势力的行动，推测出己方缺少最为关键的情报信息，也就是牵扯到天外的情报。
因此他要搞清楚这一点，那么他就需要选择一方顶尖势力进行联合，并从中得到他想要的信息。
如今的顶尖势力里，大玄皇朝作为九州原本的主人，且在魔族被封印至极西魔域也出过力，其中可能牵扯到千年以前的一些历史隐秘，因此不做考虑。
武威王府自顾不暇，随着武威王身死后，所有力量收拢，更不可能现在去插手西玄州府的乱事。
而佛土与赤罗魔国是属于早就拉满了仇恨值，道域那边又派遣了宁道奇等人去援助佛土，这也缺少了与之深入交流的机会。
所以转了一圈下来，他只能选择忘忧鬼市。
之后佛土有意将魔潮引入西南州府，更给了他接触我们的机会。
但你们要注意这个先后顺序，云鸿策是在魔潮涌入西南州府之前，就已经将我们锁定为合作目标，因此借着几天的空闲时间，他一定对鬼市做过深入调查。
或者说现在各方顶尖势力之中，他最了解的就是忘忧鬼市。”
说到这里，夏金雨好似有些明悟。
“所以在魔潮爆发前，他就做了好几套计划，其中有强势与我鬼市合作的方案，之后也有像现在这样，估算到错判鬼市实力，主动作为俘虏进入鬼市？”
“俘虏？”秦凡微微摇头，“你觉得他的样子像吗，就说你对他的态度，有将其真正的作为俘虏吗？”
“没有。”夏金雨神情逐渐凝重，“因为赤罗魔国的权力架构有些畸形，云鸿策又是一个难得的人才。
无论是其个人价值，还是他所代表的魔国幕后掌控者的身份，我都觉得应该以拉拢他作为第一要务。
所以即便他数次自贬为俘虏，我也要拿出应有的尊重。
更重要的是，如果能够让他心甘情愿的加入鬼市，足以让我鬼市的综合实力更上一个台阶。”
“心甘情愿。”秦凡轻笑一声道，“这个词用的好，是什么时候让你产生的错觉，我鬼市需要一个人加入，还必须要先让其全身心的投靠才行。”
“是他立的人设。”夏金雨有些头疼的闭上双眼，“对那个赤皇，他能因为一个恩情付出忠诚，那么这样一个大才，就值得我们以礼相待。”
风陌听得有些懵，他感觉自己成为了第二个殁神影。
“这难道不对吗？”
“对是没错，可他是鬼市的俘虏。”夏金雨已经完全反应过来，对方在不知不觉中对其施以的影响，“可随着我们察觉到其价值，或者说是他主动暴露出其自身的特殊性后。
就变成了我鬼市对其有所谋求，面对这样一个大才，特别是一个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重情之人，我们下意识会排除最为强硬的手段，并对其施以便利，包括主上也会给其应有的尊重。
按理说以他的才华，确实值得我们这么去做。
但别忘了他一开始的目的，他需要的先是关于天外的情报。”
风陌似懂非懂的看向秦凡。
秦凡微笑说道：
“做个比喻吧，从云鸿策察觉到鬼市的实力超出其预估之后，他就将自己包装成了一个身家万贯又肤白貌美的绝世美女，能够娶到这个女人，足以让我少奋斗一百年。
而之前提到他早已将目标锁定鬼市，就说明他这个看似是猎物的猎人对我的一些信息有所掌握。
例如与智善的合作，可排除对整个魔族的先天恶感，再例如后续加入鬼市的柳繇和元十三限，可得出我是一个乐于招揽人才的君主
当这些前提条件满足之后，他表现出重情重义的一面，让我在追求他的这条路上，直接避免了采取强硬手段。
那么想要得到这样一个各方面条件极佳，且智慧极高的女人，一些推拉手段显然很容易被其识破，那么剩下的只有真诚和一颗真心。
而他利用的就是这点。
据我猜测，之后他会一副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的态度，让我感觉距离将其招揽只差一步，但这一步也将犹如天壑。
同时在这过程之中，他会得到许多便利，例如一些情报，再例如利用鬼市的力量，壮大赤罗魔国，当然作为一个合格的渣女，他也会给我一些好处。
比如在针对其他势力的时候，提供一些方案和计划。
这样就会让我有一种，他下一秒就会带着整个赤罗魔国加入鬼市的错觉。
而借助鬼市这棵大树，整个赤罗魔国会悄然无息的融入这山海界，并开始默默积蓄力量，等待自立而起的机会。”
“所以这是一种变相的联盟？”风陌感觉整个人都听傻了。
夏金雨摇了摇头道：
“说是联盟虽然没错，可这过程中，我们会彻底失去主导权，这种占据被动的位置一旦迈出第一步，就会成为赤罗魔国的盾牌。
当然就像主上比喻的一样，那位云军师会适当的表现出自己的闪光点，并且在联盟初期，会不遗余力的帮助鬼市得到一些不菲的好处。
唯有这样，他才能更全面的展现自身的优势，也会让我们对其愈发迷恋。
而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他会一直保持这种距离，直至找到另一棵更加茁壮的大树，亦或其成长为足以盖住整个鬼市的天幕后，将鬼市抛弃掉。”
“那我们怎么做？”风陌属于第一次面对这种渣女，顿时觉得束手无措。
秦凡则是淡淡一笑道：
“该占得便宜要占，但这推拉节奏要在我们的手中才行，而且这本就是阳谋，不能因为一些猜测，就与之翻脸，况且也不至于如此。
毕竟真算起来，我们和赤罗魔国之间也不存在什么深仇大恨。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我对他确实很感兴趣。”
“或许我们可以布置一个局，将赤皇给”风陌比划了一个割喉的手势。
还不等秦凡开口，夏金雨就阻止道：
“如果我们真的这么做了，他第一个怀疑目标就是我们，以他所立的人设，更不可能加入鬼市，其实算起来，这也是他为赤皇立下的一张免死金牌。
不过现在我很怀疑，真正的云鸿策是否如他所表现的这般，这么注重所谓的恩。”
“要看一个人是否伪装，从其身边的人着手最为容易，先前的炽阎明，放在眼下的殁神影，只看两人下意识对云鸿策的态度，就知道这个人设有七成概率是其本性。
那么剩下的三成也不重要了，毕竟一个人能装成君子一辈子，那他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君子。
同时这也是他主动递给我们的一个弱点，或是把柄。
如此智谋高深之辈，再配上一个冷血无情的性格，谁又能放心他的存在，反倒是搭配上重情的本性，看起来更好拿捏一些。”
秦凡对于云鸿策是否伪装并不在意，因为如果他的本性与其表现截然相反，在其暴露之时，那最先崩盘的就是他为之依仗的赤罗魔国。
而且他也发现一点，云鸿策的行事风格就是很擅长利用自身的缺陷或者弱点来布局，无声无息间转弱为强，化被动为主动。
因为赤皇这个破绽，提高了云鸿策自身的价值，也因为云鸿策重情的性格，避免了秦凡施以一些强硬和偏门手段。
毕竟在没有深仇大恨的情况下，面对这样一个魔，太过粗暴只会将其逼到对立面，亦或是将其彻底毁掉，而很显然活着的云鸿策的价值，要远远重要一个死掉的云鸿策。
“可惜了。”
莫名的秦凡发出一声感慨。
风陌和夏金雨对视一眼充满不解。
秦凡也没做出解释，随着他右手双指一引，原本将殁神影完全镇压的九歌，再次化作一道虹光消失在街道。
而秦凡的神情也愈发凝重的看向夏金雨。
“云鸿策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关于赤罗魔国那边的信息，红粉骷楼和夜府已经进行渗透，下面最重要的是，你与那个大掌柜的交谈情况。”
夏金雨点了点头，比起云鸿策这个人，以及整个赤罗魔国而言，他鬼市真正要面对的敌人，是天外那些跃跃欲试的掠夺者。
从确认了山海界的价值后，这种对立已经无法避免。
就说将鬼市代入到那些天外势力的身上，也不会自降身价与一些蝼蚁去谈判。
这是再正常不过的黑暗森林法则。
夏金雨可以理解，秦凡也能体会，但若让他们处于弱势的一方，这种认同的情感就没有一丝一毫的存在价值。
而注意到现场气氛凝重了许多，原本懵懵的小风也露出一个严肃的表情。
——
另一边。
看着九歌远去，殁神影心有余悸的起身，他不再狂妄的大喊大叫，而是有些惊惧的看向云鸿策。
他无法理解自己怎么如此轻易的被一柄剑镇压，作为赤罗魔国的四天王之一，其实力甚至能与赤皇碰一碰，而这处于绝对弱小的一面，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了。
但更让他担心的是，以往一向带着一抹略显顽皮的笑容，眼中总是充满自信的云鸿策，开始焦躁的用手指绕着额头的银色小角快速画圈。
这种不安的情绪很快影响到了殁神影，他甚至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直至他看到云鸿策深吸了口气，清澈的瞳眸充斥着浓浓的兴趣和期待。
“军师大人？”
“呼~”云鸿策将口中的浊气长长吐出，其扬起的笑脸是殁神影从未见到过的那般纯粹，“别担心，这大概是我第一次真的发自内心的觉得会输给一个人。”
“军师大人输了？”殁神影不懂。
云鸿策也没有解释，只是微笑说道：
“虽然还没见面，但确实输了，恐怕我的一些小心思也被识破了，否则也不会让你让我处于这么狼狈的处境。”
“狼狈吗”殁神影看着满身尘土的自己，确实有些难堪，但他不懂全身一尘不染的云鸿策哪里表现的狼狈了。
云鸿策没再给出答案，而是看向吴明。
“吴先生，前面带路吧，接下来我们不会再给你添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