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三,有没有兴趣当英雄?”
“你命都快没了,就不要继续说胡话了吧。”
陆高升淡然一笑。
到如今了,自然不在意张三的讥讽,他目光冷冽的看着张三,道:“在战场上,活下来的都会被称为英勇的战士,可只有死人,才能当英雄。”
“那可惜了,我的梦想,是赚很多钱,然后长命百岁。”
“那我祝你如愿···这次可是真心的。”
张三最后看了一眼陆高升,转身说:“再见。”
陆高升大笑一声:“你好像突然变笨了张三,哪里···还有再见?”
张三心想也是,便离开了。
房间里,终究只剩下了那个快死的男人。
陪伴他的,是死一般的寂静,和从破损屋顶落进来的雪。
好安静。
静的恐怖。
静的想让人发狂。
静的想让人仰天怒吼!
所以他站了起来!
很不可以思议,之前张三就觉得诡异。
以这个出血量,人早就该昏迷,然后等死了,可陆高升不仅没有,而且思维清晰,甚至居然还有能力站起来。
因为他要发泄!
因为他要怒吼!
就算此刻,不可能有人,能听见他在这个世界最后的声音。
他举着颤颤巍巍的右手,朝向那天空······
“不是我,杀不了宋严世。”
“不是我,主宰不了自己的命运。”
“更不是我,赢不了这贼老天!”
陆高升再举起左手,手里有一件木簪,他仿佛是要这天地好好看一看,看一看真正让他失败的原因!
“我陆高升,没有输给任何人!上苍?厚土?神明?鬼怪?谁都好,谁都可以,现在我要你们听见,我要你们记住!!我陆高升没有输!!”
随后,他的语气逐渐低沉。
低头,他的眼眸慢慢温柔。
或许他正在回忆。
“我只是没能赢你·····而已。”
人力终有尽时,随着一声巨响,他倒在了那片血泊和冰雪中,正在死去。
指着天的那只手,也缓缓落下。
······
······
雪变大了。
屋顶的窟窿下方,一圈冰雪凝结,似乎连底下原本的热血,也随之冰冻。
好冷啊。
不知道,是这雪落在身上,才觉得冷。
还是说,我的身体,已经没了温度。
那一件木簪还是死死的握在掌心,明明现在,我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白芳你知道吗?
明清根本配上你,陆清名更是个伪君子。
因为当年选择和宋怜儿成亲的,是他!!
可是,就在成亲的当晚,他就后悔了,所以才有了我。
他要把我推出来!他要我替他做那个负心人!!
你知道吗白芳?
陆清名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伪君子,而我,可以为你做到任何事情。
五十万百姓?镇北军?宋严世?这些在我眼中,和猪狗没有什么区别。
便是杀尽天下人,又有何妨?
可惜,这些话,我不能告诉你了。
嘿嘿·····
陆清名那个伪君子说,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真是可笑啊。
我从来不觉得自己做错过,哪怕一件事情,物竞天择,本就是这个世界的真理。
狼和羊,就是强和弱。
强者生,弱者死。
世界本就不公平。
陆清名和武七学的那个梦,虚伪至极。
其实,我有时候会庆幸,我会庆幸这个世界是不公平的。
是的,我庆幸这个世界是不公平的。
因为,如果这个世界是公平的,那么陆清名可以顺顺利利的高中状元,平步青云,或许还能实现那个可笑的梦想。
可是,如果真是那样,那我陆高升怎么办?
如果陆清名的人生一帆风顺,那么我陆高升根本不可能活着,甚至根本没有机会存在。
所以我庆幸。
我庆幸世界的不公平,正因为如此,我才能从陆清名的痛苦和愤怒中诞生。
可是那天,我又愤怒了,我愤怒这个世界的不公平。
因为白芳你要死了。
我仍不住的想,如果这个世界是公平的话,那该多好,陆清名如果能荣归故里,和你相守一生。
就算你的病是绝症,是医不好的,可至少,你可以跟自己深爱的人,走完后半生,那该多好啊。
你可以在幸福里,缓缓离世。
如果人必须要死,那么这一定是你最期盼的结局。
等等····
慢着····
我好像突然明白了!
我懂了!
原来这个世界不管它公不公平,它都不会对我陆高升‘公平’的!
如果它公平,我就无法存在。
如果它不公平,我纵然存在,你也不会爱我。
我明白了。
原来我想要的‘公平’,从来都是水中花,镜中月。
不管我做多少努力,甚至不管到最后我能不能杀了宋严世,到最后,我所深爱的,永远不会在我怀里。
呵呵···哈哈······
原来是这样吗!
原来是这样吗!!
世界原来可以这么丑陋!
上苍竟然可以如此冷酷!
我懂了,我什么都懂了。
罢了。
就这样吧。
你厌恶我,我不在乎。
你不爱我,我也知道。
你恨我,我更不介意。
我爱你就好。
或许有人会觉得,这简直蠢到无以复加了。
没错,这确实够蠢的。
可是······
如果一个男人不够蠢,他又怎么会用自己的所有,去爱一个女人?
也许。
我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聪明。
书房内,再也无力维持眼中的光明,陆高升缓缓闭上了双眼。
然而。
下一瞬。
仿佛无限的光明,冲进脑海。
一幅画面,唯美的展现在‘眼前’。
那是一片白玉香的花海。
一个美丽的妇人,牵着一个如玉一般的小女孩,正漫步在花海之中。
美丽的她回过头,发出了邀请:
“相公,说好了郊游,我们一起走吧。”
陆高升怔在了原地。
这是·····什么啊?
梦吗?
临死前的梦吗?
但是·····
这个梦,怎么可以这么美?
上天,是要我死在这个美梦里吗?
我好像不冷了啊。
一点都不冷,而且·····好温暖!
原来,像我这样的人,可以死在这么美的梦里吗?
世界原来可以这么美丽!
上苍竟然可以如此温柔!
屋顶那个窟窿的上面,是凡人永远不可触及的天空。
屋顶那个窟窿的下面,是我们总要面对的死亡。
雪染白了他的头发,可握着木簪的男人,最失去生命的最后一刻,露出的一抹淡淡的微笑。
他。
或者说他们,也从这个世界解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