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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算了,我只是觉得她这两天的眼神好像没那么凶了,连抬头看一眼都不敢,整日里埋着个头,像个害羞的小娘子似的,大哥您这么一说,小弟我也就死心了。”把总道。
“这两天一直如此?”千总放下手中的筷子,抬头问道。
“没错,我想低头看看她,没想到她低头的速度比我还快,我又不敢去轻薄于她,不让看,不看就是了。”把总道。
“好像不太对,你带我去看看!”千总正欲一探究竟,有士兵前来汇报:“齐将军,园外有个穿着孝服、自称枢密使的人,说是让您去见他。”
“什么使?”千总差点惊到下巴。
“枢、枢密使,小的应该没听错。”
“他,他带了多少人?”
“两百骑,穿的都是咱们甘州军的军服。”
“真是那瘟神来了?二弟,幸亏你老实,张铃她爹来了!你快去将西园的那一营人也带到这里来,我去见张致仁,你替我掠阵!”千总暂时放下去看张铃的念头,叫上几名亲卫,向塚园外跑去。
齐千总离门口尚有数十丈时,便听到门口守卫如释重负地叫声:“那位便是齐千总,还请诸位再等等。”
“怎么回事?”齐千总硬着头皮走向大门,姜锒给自己的任务是看管好那些被扣着的人,可没有说过张致仁来了该怎么办。但对方是敌非友却是明白无误的事,所以齐千总脑中想的尽是如何不让对方闯入塚园。
塚园门口上百名步军将两百骑拦在了门外,一名着孝服的少年正在喝叱守门的军士。齐千总也是从榆州调来此地,并未见过张致仁,但见领头一骑约六十上下,虽满脸疲惫,但仍有种令人不敢直视的威严。
“末将齐越,敢问这位大人……”齐越从手下军士让出的通道中走出门口,向张致仁抱拳问道,只是话未说完,便被一名军官打断:“大胆!见到枢密使大人因何不跪?来人!拿下!”
军官话音未落,便见自称枢密使的老人身边有一道白影掠出,孝帽遮住了容颜,那身孝服却遮不住曼妙的身姿,似一道魅影直扑齐越而去。
齐越七脉的修为,武备馆同进士出身,是张锒帐下少有的好手,只是看了眼那名女子迅如闪电的身形,便知远远不敌,吓得立即转身往后逃去,口中大叫道:“来人护我!”
张致仁匆匆赶来,之所以没有冒然闯入,就是想先要擒住守军长官。许暮岂会给齐越逃走的机会,探龙爪虚抓,军官身后的皮氅像是被大风刮起,下摆一下子落入许暮手中。
身形一顿的齐越反应极快,立即解开脖子前的活结,弃了大氅继续往塚园门内冲去,而两丈外,十余数名手下士卒则跨步前来相救。但才踏出一步,刚刚怒骂这些守卫的张沐风从一边冲出,拦在了齐越与守军之间。
许暮抓住机会,对着齐越一通猛攻,仅用了四招便将对手制住,而那些想救下齐越的士兵亦远非张沐风的对手,不断有人被打飞出去。
“都住手!”许暮一脚踩住被打趴在地上的齐越,大声喝道。果然,门口百来个士兵均不敢再出手,但打斗的动静却引来塚园内休息的士兵,越来越多的人从园内瓦房中冲出,全都挤到了门口,大门口的人数一下子变成了三四百人!
“为何要动手”又有一支四五百人的队伍自西跑来,领头喝问者正是刚才在齐越屋中汇报的把总,张致仁手下的两百骑顿时处于八九百人的包围之中。
“我是枢密使张致仁!这是我张家祖坟!谁再敢挡在门前者,以违抗军令处之,立斩不赦!”张致仁暴喝一声,门口那群士兵立即吓得向两边散去,让出大门通道。
“张大人,小的是依军令行事,看护替张老太爷守灵的家小,还请大人先放了末将吧。”齐越求道。
“是啊,咱们得到的军令是未经张锒将军许可,任何人不得入内,还望枢密使大人示以总兵府军令。”遥遥站在西首位置的把总也叫道。
“不怕死的就拦着!沐风,你留一半人守在门口!其他人跟我冲进去!”张致仁立即打马冲了进去,许暮雪提着齐越紧跟而入,二百骑一分为二,一半人下马在门口与数百守军对峙,另一半人则大摇大摆冲了进去。
那名率领一半守军的把总不敢轻举妄动,急令手下向甘州城汇报,自己则召集园外的守军列队,层层围堵在大门之外。此时的大门已为张致仁的骑兵所占据,园内尚有两百余名守军,见来者是堪比兵马大元帅的枢密使,主将又被擒住,全都老老实实地依张沐风的号令,齐集在一侧墙角。
许暮雪在三房纪护卫的指点下,很快便找到单独关押母亲的房间,房中一名纤弱女子头发散乱,倒在地上,一看便是被点了穴道。
“娘!”昏暗的室内,许暮雪依稀辩得是母亲的容貌,惊叫一声后飞扑了过去,一探对方脉门,的确只是穴道被封了而已,急忙出手解穴。
“小雪,是不是韩将军来救我们了?我不是你娘,我是菊姨。”
“菊姨?”许暮立即听出这是母亲表妹的声音,一直在老太爷府中当差,不禁失色道:“我娘呢?”
“表姐趁他们不备,冲开穴道后将我打扮成她的模样,去肃州请救兵了,你,你不是随表姐来的?”菊姨武功低微,虽然解了穴位,但仍是躺在地上,无法动弹。
“是外公带兵来救人的,我父亲呢?”许暮雪问道。
“就在隔壁小间里,和颜伯关在一起,其他人都被关在大灵堂里。他们怕你母亲不服,就用姑爷来要胁。”菊姨道。
许轻寒被救出时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和灵堂中的所有人相同,浑身软绵绵地,眼睛都睁大不开,一看就是被下迷药,其状态还远不如同关一室的颜伯。
有张沐风挡住门外的七百多名守军,张致仁很快控制住了园内的局势,一共有一百四十余人被关在此处,张锒对外宣称,这些人都是在替家主张兴初守灵,实则是靠着大军和迷药,用计擒下了一直占据主导地位的大房嫡系。
张致仁本就纳闷,自己这一脉高手众多,女儿张铃和管家颜伯都是涌泉境的高手,再加上父亲手下的众多护卫,怎么可能被平庸的张致良夺去了家主之位,听了颜伯的诉说后,便知其中原委。
关在塚园内的所有人都被定时灌服迷药,其中会武功者占了一大半,好多还是六脉以上的高手。涌泉境的颜伯和张铃被单独关押,除了灌服迷药外,还派人每三个时辰点一遍穴道。迷药被掺在饮水之中,被关押者只能在渴死与迷倒之间二选其一。
被解救出来的颜伯一口气喝了半瓢冷水后,向张致仁祖孙说起了事发当日的情形:
“老爷在元宝真人、贺齐舟师徒走后,便喊来各家,开了个家会,宣布即日起将家主之位传于致仁,虽然事出突然,但二房三房均无疑议,没想到次日发现老爷自断经脉而亡后,执掌甘州兵权的张锒起了歹念,与三房勾结,偷偷在餐食中下了迷药,又派大军团团围住国公府。
老仆与铃儿很快发现膳食有异,想要率众抵抗,怎奈寡不敌众,再加上张锒以大房中那些被迷晕的人为质,我们只得束手就擒。
随后张锒便将其父扶上家主之位,对内宣称大房勾结北周贼寇,他是奉皇上密令行事,对外则称我们是举家替老爷守灵……”
张致仁沉吟道:“算时间正是姜杉逼宫的前夕,想必就算家父不亡,张锒也已经得到姜杉授意,准备动手了,否则他不敢如此矫诏的。家父这一走,正好让张锒觅得提前出手的机会。”
“如此说来太爷爷不是被贺齐舟逼死的?您的信也是被逼而写的吧?”许暮眼中泛起一丝光芒。
“张锒带去京城的信的确是他以族人性命要胁我写的,唉,虽然老爷夜夜难眠,但如果他们二人不来,肯定是不会选择自尽的。”颜伯叹道。
许暮眼中的光芒顿时又黯淡了下去,道:“颜伯,我娘到底去哪了?那您继续说下去吧。”
《剑来》
颜伯道:“好。我们已经被关了五日,从第一日起,铃儿便忍住干渴,偷偷吐出所有水和食物,至第二日晚间,总算在迷药失效的时候冲开了穴道,然后将关押在灵堂的表妹阿菊带到此处,妆扮成自己的模样,自己则跑去肃州求救。只是到现在还没回来。”
“颜伯,您也很久没喝水了吧?”许暮见颜伯嘴唇干裂,有些心疼地问道。
“老了,不中用了,才几个时辰没喝水,嘴唇就裂得不行,那帮小兔崽子一看我这个样子,就往我嘴里灌迷药,所以一直没机会逃脱,待会看我不好好收拾那帮兔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