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何方神圣在俯临万物?!难道是千机镜所携带的神通?”他一边施展纵地金光法远遁,一边在心中不断地思考着。
但没过多久,其身前的空间微微波动,一道身着流光飞羽的修长身影自空间波动之中陡然浮现。
“太傅如此狼狈,是要往何处去呀?”周玄到了,随手定五行镇风水,封锁了苍髯老者的去路。
这苍髯老者,俨然便是太子的老师——太子太傅。
一年多以前,幻化成法海的周玄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但知道后来周玄才知道他是太子太傅。
太傅止住身形,凝视着眼前的周玄,警惕地沉声问道:“阁下来势汹汹,老朽却自问不曾与你见过,不知你是哪路高人?”
周玄微微一笑,平澹道:“我乃仙府吴彦祖是也。”
“仙府……吴彦祖?”太傅眼睛一亮,失声道,“你就是吴彦祖?!”
原本紧张的他,在周玄报上名来之后,居然反而放松了下来。
周玄心中不解,但脸上却不动声色地说道:“怎么,难不成还有人冒充我?”
太傅微微摇头:“不……老朽只是吃惊,没想到老朽找遍了大夏仙朝都没有找到你们,最终却是你们先找到老朽了。”
周玄不由地眯起了眼睛:“此话怎讲?”
太傅没有回答,而是先说道:“南云洲之变的危机是道友你解除的,夏懿在河洛布置的祭道阴谋是法海佛友化解的,而那兰若界的诡道隐患则是司空震道友拔除的……”
“也就是说,老朽可以认为,你们仙府其实是专挑诡道下手的。”
“这又如何呢?”周玄道。
太傅道:“这也是老朽一直在找你们的原因,因为不管你们动机究竟如何,只要你们对付诡道就够了。”
周玄隐约间意识到了什么,眉梢轻挑,试探性地问道:“你是从河洛逃出来的?”
太傅微微点头,肯定道:“对……因为老朽一直在调查的那件事情,最终查到了夏熵的头上。”
“我只想知道大夏仙朝发生了什么。”周玄道。
太傅微微一愕:“你怎么会不知道?也对……老朽听说你们都进入了乾元上境。”
“哎!”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痛心道,“倘若当初有你们仙府在,昆灵界未必就会走到这一步了……”
“愿闻其详。”周玄挥手间放开了对风水五行的镇压,但他却给太傅全部信任,依旧在暗中以神识紧锁太傅的一举一动。
太傅观察了一番四周,而后便说道:“这里并不安全,据此地最近的据点是广隆洲庇护所,道友若是愿意,不妨与老朽一并前往。在此途中,老朽也可以边走边说。”
“广隆洲庇护所?也行,去一趟也行。”周玄微微颔首。
二人便向着广隆洲的庇护所飞去。
周玄问道:“先说说大夏仙朝发生的事情吧。”
提到这点,太傅的眉宇之间总是挂着一抹阴郁之色:“请听老朽道来……”
他深深地了一口气,似乎是追忆了许多,然后才是开口道:“事情要从乾元上境开启之后说起……”
太傅娓娓道来,所说的事情与熊猫通过星海传神仪告诉周玄的相差无几,但细节上要多出许多。
接着讲到了星界神祇投影下界,打穿了昆灵界的界壁,接着夏熵以河洛填补界壁,致使昆灵界与星海彻底隔离。
“这就是事情的经过……”太傅说道,“但这其中关于昆灵界封闭一界的经过,其实不过是‘夏熵想要世人知道的’那些罢了。”
看来是找对人了!周玄目光微凝,沉吟道:“还请太傅细说。”
太傅点头:“关于夏熵的事情,牵连甚广,请道友耐心听来……我想,这回许会颠覆你对夏熵的认知。”
周玄微微一笑,饶有深意地回应道:“或许……这只会补充我对于夏熵的认知。”
太傅一怔,难道仙府也观察夏熵许久了?那可太好了!
太傅便说道:“此事,要从很久以前说起了……”
“太子年幼时,老朽奉陛下之命,任太子太傅。”
“太子品学兼优、韬光韫玉,学成之后,受陛下引荐,游学于三清道宫,归来之后,便被陛下正式立为储君。”
“之后乾元上境开启,太子进入其中,得到了乾元道君留下的宝物‘千机镜’,陛下大喜,对其赞赏有加。”
“两百年后星界神祇下界,陛下‘被迫’与妖皇联手共退星界神祇,那一战陛下身负重伤,不得已退入深宫修养,同时命太子监国。”
“不久之后,‘一线天之战’爆发,苦提罗汉负伤退入兰若界,太子前去慰问……”
(*注:这一次的一线天之战并不是人王与月狐妖皇合谋清楚谋逆者的那场,而是苦提罗汉从南疆血池带回幽泉血莲,以及之前攻击镇魔城的那帮妖魔趁机偷渡到大夏仙朝境内的来那一场。)
“问题从这时起就出现了,但彼时老朽还没有发现端倪……”
“之后,太子……不,从那个时候起,老朽就不该称他为太子了。”
“准确来说,老朽也说不准夏熵到底是在乾元上境之中经历了不可告人的事情,还是在兰若界中经历了什么……总之从那时起,当初那个‘太子’就死去了,大夏仙朝只剩下了一个想要成为‘人王’的夏熵。”
“从本质上讲,夏熵是陛下的长子,又早早被立为了储君,自然无可厚非会继承‘人王’之位,但陛下进入深宫之后,却再也不提‘传位’二字,让夏熵在监国的位子上一坐就是千年。”
“监国千年而不登基,再加上夏熵不知为何天赋枯竭,在人仙后期上卡了千余年。”
“无法登基加上修为止步,再加上星界神祇虎视眈眈不知何时就会下界,这让夏熵逐渐失去了耐心,变得狂躁不已。”
“夏熵是个矛盾的人,他越是狂躁,就表现得越是冷静……”
“然后,老朽不知道他从什么地方听到了一个秘密,说是陛下之所以不传位与他,是因为人王玺在对抗星界神祇的过程中崩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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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王玺,就无法由旧王认可新王……原本,人王玺作为人道至宝,固然不可以由陛下传承给夏熵,但却可以拓印下一道人王玺印,供夏熵提前感悟人道。”
“但因为陛下失去了人王玺,导致人王玺印无法拓印下去,所以夏熵需要靠着自己的力量,凝聚人王玺!”
“为了确认陛下真的失去了人王玺,夏熵暗地里做了许多的小动作,而事实则接二连三地证明了这件事情……”
“而越是得到证明,夏熵便越是疯狂!”
“可笑的是,老朽因为是他的老师,因此看他的时候一直不够客观,常备师徒情绪左右,加上他本身隐藏得极深,所以让老朽错误地以为他的那些焦躁感均是来源于内忧外患……”
“长久以来,老朽也帮了他不少忙,暗中布置了许多东西,如今这大夏仙朝的惨状,说实话也与老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而那陆地神仙鉴中的众多妖仙与香火神,更是老朽帮他登记的,哎……”
周玄一边听闻,一边抽丝剥茧整理线索,接着道:“‘大夏仙朝的惨状’与诡道有多少联系?”
太傅暗暗吃惊,心想自己这是找对人了,这吴彦祖不愧是仙府大能,果然听出了其中的端倪,便继续说道:“大有关系!”
“不知道友是否知道陛下与妖皇之间的关系?”
周玄微微颔首,一本正经地说道:“人妖之恋。”
太傅嘴角勐地抽了一下,正捋着胡须手差点没把自己的胡须扯掉。
“咳。”他干咳一声,“陛下与妖皇私交甚密……所以很多秘密,王室与妖庭是共享的。而这里面就包括了……幽泉血莲的事情。”
“幽泉血莲并非南疆产物,传说乃是从九天银河之上坠落下来的一粒仙莲种子,扎根于南疆血池之后,吸收了其中的血气,才从仙莲变异为了幽泉血莲。”
“夏熵推测幽泉血莲之中蕴藏着能够帮助他突破瓶颈的关键,便请苦提罗汉不惜一切将幽泉血莲带回来……这也是为什么苦提罗汉负伤时,他第一时间就去看望了。”
“看望是假,确认幽泉血莲的安全才是真……”
“但是,老朽对于这幽泉血莲的来历却倍感怀疑。”
“原因是,这血莲的种子,乃是在星界神祇下界时伺机偷渡下来的,区区一粒种子,如果没有星界神祇在幕后当推手,岂能有如此能耐,毫发无损地扎根到南疆血池?”
“再加上老朽知道,有好几个天道大世界都被诡道攻破,但其中最核心的问题却至今成谜——那就是,诡道占据天道大世界的第一步是什么?”
“它如何在天道大世界站稳跟脚,然后蚕食、反杀天道大世界的天道,然后取而代之呢?”
“老朽不知道,但隐隐觉得,问题就在那幽泉血莲之中!”
“于是老朽开始暗中调查幽泉血莲和兰若界……但老朽很快发现,兰若界居然自我封锁了,而空若山净空寺与外界的联系也越来越少。”
“直到老朽听说,兰若界已经被诡道占据,其中更是举一界之力孕养着星界神祇‘冥罗’的一具法身!”
“幸得司空震道友与珈谛尊者联手攻破兰若界,毁灭了那冥罗法身,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那时老朽才明白,诡道想要占据天道大世界,其中的关键一步,就是让星界神祇的本尊在天道大世界里降神。”
“老朽将冥罗法身与幽泉血莲联系在了一起……然后想到夏熵曾在兰若界封闭之后又进入过其中一次,顿时便心生了一丝疑虑。”
“这是老朽找到的第一条线索……”
“还有另一条线索……一直就在夏熵的身上,但是老朽没有注意到。”
“事情是这样的,夏熵在得知陛下失去了人王玺后,便处心积虑地试图复刻陛下汇聚人道气,凝聚人王的那种情况。”
“他想到陛下当初乃是在世人最为黑暗痛苦的时候,以一己之力汇聚人心,适才使得自己成为了民心之所向。”
“于是他便在大夏仙朝大地上放任妖祸横行,并且暗中通过什刹府接引了许多南疆妖庭的妖到仙朝大地上来。”
“这件事情……其实老朽一直知道,但南疆妖庭的高阶妖怪一直与什刹府保持着密切的联系,而且一开始他的说法只是想要尝试用香火神的修炼之法培育出更多的妖仙来,并且收录到‘陆地神仙鉴’中,所以老朽对此也没什么意见。”
“但是,夏熵做事虚实相生,他一边以此法培育妖仙,一边暗中通过什刹府的暗网调动妖魔攻击百洲,并在暗中安插自己的妖怪以画皮之法假扮高官……比如,安排鬼面青鬃狐妖假扮南云洲州牧安宗棠。”
周玄听到这里,陡然眯起了眼睛,沉声道:“妖魔攻陷一洲之州牧府并取而代之,这事的幕后之人你也有份?”
空气微微凝固,温度骤然下降,太傅沉默不语。
他知道,仙府这个神秘的实力就算有所行动,但真正暴露在公众的视野之下的,还要从南云洲之变斩杀鬼面青鬃狐妖开始。
良久,太傅叹了一口气,点头道:“老朽不愿推卸责任,老朽作为推进夏熵第二条线索的‘帮凶’,不止南云洲之变,还有其他地方的布局,也都有老朽的一部分罪孽……”
“对于这些过错,老朽不屑于否认。若道友能够破此困局,阻止夏熵的阴谋,纵使要老朽死上千百次来赎罪,也在所不辞。”
周玄闻言,眼缝之中光芒流转,若有所思。对于太傅的话,他还是决定暗中保留一些看法。
他语气平澹道:“你罪孽深重还是如何,对于眼下的局势都没有半点决定性作用。我只想知道这第二条线索包含了多少东西,对于局面的帮助有多少。”
太傅的眼中浮现起一些落寞之色,他咬了咬牙,然后道:“老朽……接着方才的话继续说吧。”
“可以。”周玄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