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最后跟卢文仲定好了一个期限，约定在那之前安排他和桦钢厂的厂长宋玉坤见面，李勇带着沉默在那矮个门童的注视下一起走出了维多利亚。
耐着性子走了一段路后，看李勇一直不说话，沉默终于忍不住先问道：「李勇，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虽然李勇之前说的是让她来做自己的助手，可刚刚在那里，她除了干坐着压根就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而且因为李勇一直在用粤语与卢文仲交流，她连听都听不懂，就看着觉得卢文仲好像一直被他牵着鼻子走。
在观察力这方面，她确实是还可以的。
当然，对于李勇刚刚一些动手动脚的坏习惯，她心里头也积压着不满。
如果李勇不能够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下次她可就不会这么容易就听任他摆布了。
她能够容忍……不代表她就能够容忍李勇也这样，相比之下，李勇在她眼中虽然显得比较神秘，但也相对没有那么可怕。
「很简单啊，你没看出来吗？」李勇回头看了她一眼，笑呵呵道：「既然那个卢文仲可以去骗宋厂长，我为什么不可以骗他？而且我一骗，就要两个一起骗。」
沉默虽然知道他说的应该是真的，但刚刚听他们说了半天，还真没感觉到李勇是在骗，甚至觉得他说的很像是真的。
起码说得头头是道，让人感觉是有迹可循的。
「对了，桦钢厂的情况，你了解多少？」
「这……」沉默不防他突然这么问，想了想就摇摇头道：「我不清楚，不过王阳应该知道多一点。」
李勇摸着下巴道：「那个王阳，也是桦钢厂的？」
刚刚他倒是也注意到了王阳，不知道对方有没有认出自己来。
不过就算他认出来了，一来他也不好确定，二来他估计也不敢出来说什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
沉默又是摇摇头道：「我之前好像听他说，他爸在桦钢厂工作，他本来也该进桦钢厂的，不过他好像不太喜欢，所以就没进去。」
所谓的不太喜欢，其实还是进不去吧，就跟峰哥他们那一伙人一样。
在自己喜欢的女孩面前，有些虚荣心，夸大其词也是正常的，可以理解。
李勇也不清楚王阳家里的具体情况如何，但按照这个时候很多上一辈人依然还有着「大锅饭」思想，还没有被下岗潮冲击得认清现实的情况，王阳的父亲肯定也是乐意看他进厂的。
毕竟他这样子显然是不好回去读书了，那进国营厂跟着父辈一起端着国家的铁饭碗，在父母辈看来无疑就是最好的选择了。
哪怕改开到现在也有十年功夫，很多事情都变了，但且不说上一辈的思想固化，真正能够在下海经商中获得成功、成为时代弄潮儿的也只是一部分，很多时候还得看个人的性格、选择。
反正李勇看着那王阳的样子，觉得他也不像是能做到的，就那怯懦的性子，倒还不如老老实实进厂打工。
眼看李勇突然盯着自己看，沉默摸了摸脸颊道：「我脸上有什么吗？」
「不是，只是奇怪，你跟他不是关系一般嘛，怎么了解得好像还挺多？」
沉默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脸上浮现出澹澹的笑意，交叉着手道：「我之前是在刚开学的时候碰到他的，还以为是同个学校里的。后来在这碰到他，我就问了问他，他就直接说了自己的情况——我们确实不怎么熟，不过他人挺好的，也挺热心……」
说着，她眼神中莫名又有些唏嘘。
李勇知道她不可能看不出王阳对她有意思，但或许是心里面有些顾忌，所以她跟人和人相处都怀着一些戒备心，就显得不是那么
容易亲近。
除非死缠烂打，或者像是李勇这样，上来就牵着她的鼻子走。
而王阳那小子的性格太懦了，根本不可能指望他主动来跟沉默坦露心迹，只会是在背后默默看着她，或者甚至是等沉默自己改变主意去找他。
「你又想干嘛？」沉默看着李勇，感觉越来越捉摸不透他了。
李勇回过神来，摇头失笑道：「我能干嘛？还是先送你回学校去，然后再回去考虑考虑，下次见那个宋厂长的时候，怎么忽悠他。」
「噗！」沉默被这话逗得忍不住笑了一下，见李勇又盯着自己看，不知为何莫名就想到了先前他说的话，要让她多笑一笑。
她脸颊微红，避过李勇的视线去，低着头提了一下脚边的石子，似乎是随口问道：「那到时候，就不用我再跟着了吧？」
「怎么不要？」李勇笑道：「你是我的助手，怎么能不跟着呢？」
沉默突然抬头瞪了李勇一眼，羞恼道：「你刚刚在里面……」
「哦，」李勇反应过来，恍然大悟道：「不好意思，我没想到你这么介意——我的我的，这不是为了让人看起来相信嘛？」
沉默奇怪道：「为什么要这样，才能让人相信我是你的助手？」
李勇心想你这是真单纯还是假不知道，轻咳一声，摸摸鼻子解释道：「卢文仲是见过你的，那个葛总也知道你的情况，所以如果你不是跟我有什么特殊的关系，我怎么会让你做助手？这样也是为了让他们更容易相信……」
沉默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所谓的「特殊关系」是什么，定定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头也不回的转身走了。
李勇愣了一下，心里也一下不好确定这只是闹别扭，还是因为自己刚刚的话哪里刺痛了她。
不过想来也不奇怪，她肯定是很在意自己的个人声誉问题，但李勇这么做，等于是让她在那些人眼中变得不干净了，就算是误会，对一个女孩子来说轻易也接受不了。
甚至哪怕李勇这时候直接跟她说，自己是对她有意思，想要和她交朋友，都比现在这样好。
不过看着沉默的背影，李勇皱眉犹豫了一番后，还是没有继续跟上去，而是想了想，回头先把身后的那个小尾巴揪出来先。
「这么喜欢跟在后面，怎么，你暗恋我啊？」
从背后一把薅起衣领，李勇看着面前一脸慌乱的王阳，操着一口流利的港普，眼中带着几分戏谑。
不管他有没有看出自己的身份来，这个时候还是得稍微做点伪装迷惑一下，后面等见了宋玉坤那边再说。
王阳的眼神看起来似乎并没有认出李勇来，这种实诚孩子在李勇的双眼下也不可能伪装得过去，应该还是因为上次李勇跟他碰上的时候，只是匆匆一面，灯光影响甚至可能都没看清全脸。
再加上李勇此时船上的衣服，整个人的气质，还有这港普都跟他的印象中截然不同，这时候又直接被李勇唬了一下，心慌意乱间，想要立刻辨别出李勇的身份来，也没有那么容易。
而李勇这时候更是凑近了他，在他耳边低声问道：「还是说，你喜欢我们家默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