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洗尘,松籁净心,德风古道山脚下,一名身着黑色长衫的青年,拿着手中的路观图,反复确认之后,松了一口气:
“看来没有走错,夏前辈所言的德风古道,便是在此地了。”
青年的发色呈紫红相间,头上生有两只华丽的犄角,虽然不似人族,周身气质却颇为和谐,使人难生恶感。
观其外貌与谈吐,正是此番自四魌界前来苦境的四人之一,凝渊。
早在百余年前,凝渊便对苦境充满向往,因为在先生口中,那是一片更广阔的天地,亦是先生的故乡。
然而,他生在慈光之塔,长在慈光之塔,自小受到先生与界主的器重,便该以万千子民为重,肩负起那份责任。
身份带来了权利与责任,也带来了压力,甚至还需要让人做出取舍,凡事都要多做考量,即便不以整体利益为先,却也不能损害整体利益,甚至为慈光之塔招来祸劫。
先生曾经说过,这本不是他们这个年纪该承担的东西,奈何世道如此,世道如此。
学兄亦曾与他们言说:他们这一代的人都很优秀,待他们顺利成长起来之后,在彼此互相配合的前提下,必能做出一番事业。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换源app, 安装最新版。】
不过,对彼时的他们而言,慈光之塔已经足够大了,但对学兄而言,那里太小,而且,先生也不会将重心放在慈光之塔。
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格外珍惜那最后的时光:
第一个十年,先生开始亲身为他们授课,讲述的内容较之先前更加全面,也更加深奥,日常的对练则是由学兄代劳,为他们的修行之路,奠定了一个很牢靠的基础。
日复一日,他们吸收着那些知识,开始铸就自己的道路,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有更多的收获。
那段时间里,他们还时常暗中较劲,看谁进步更快,给先生留下的印象更深刻。
第二个十年,随着他们正式结业,慈光之塔的建设也开始走上正轨,然后,他们发现,理想与现实还是有着不小的差距。
万丈高楼平地起,一切基础并非是其他,而是教育,众人对火宅佛狱以及杀戮碎岛的腐朽制度嗤之以鼻,但慈光之塔原本的制度,也不怎么样。
越是标榜言论自由,越是没有自由,好在改变还来得及。
改革的基础是教育,反之,教育也是改革的一部分,只有等到慈光之塔的子民全部认字识字,拥有相应的文化基础,才能够推行下一步。
毕竟,若是连字都不认识,只能证明这个国家的文明程度堪忧。
退一步讲,连书上的经脉走向都不懂,又如何能够看得懂武学秘籍?如何能习武,哪怕只是最基础的,用以强身健体的武学,也需要与之相应的文化底蕴。
这条路很长很长,同样也很艰难,他们知道这一点,却依旧坚定不移的走在路上。
直到第三个十年,慈光之塔的大框架完成,先生与学兄离开四魌界,前往了那处名叫苦境的更广阔的天地,自此,再无音信。
在之后的岁月,他与槐生淇奥,楔子,无衣以及拂樱等人,互相配合,他们就像是先行者,一同在全新的道路上摸索,以此建设慈光之塔。
不是没人想着前往异境,而是他们不能,他们无法放下身上的责任,也不想让先生与界主失望。
直到十数年前……
一名异境之人的到来,为陷入迷茫之中的众人揭开迷雾,并且接续了先前的道路,让慈光之塔的局势,再度生变。
后来他们才知晓,那人是先生的师兄,也是先生拜托他前来慈光之塔,照顾与帮助他们。
原来,先生一直记得他们。
他们肩上原本的重担,被那位名叫夏琰的前辈分担,一时之间,他们彷若回到了昔年尚在学府读书之时。
然后,他们就被回炉了,就像当年先生给他们讲课一般。
十年的时光,不仅让他们,从过往的弯路之中解脱出来,还为他们点明了前路,不管是慈光之塔的建设之上,亦或者修行之上。
在听到有机会前往苦境历练之后,心怀期待的众人,最开始其实都有些迟疑,不止是开始,其实现在同样迟疑。
前往苦境的目的,历练反而是其次,但他们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心情来面对。
“唉。”
抬头望了眼台阶,凝渊叹了口气,随后将路观图收起,迈出脚步。
他们兄妹两人,乃是慈光之塔的贪邪扶木所孕化的生命,生来便无父无母,或者也可以说,扶木便是他们的父母,然而,扶木本身并没有灵智。
但是,他们能通过贪邪扶木,与蔺重阳进行交流,所以在凝渊等人心中,蔺重阳的地位,是极为特殊的。
一步步登上台阶,眼前场景,肃穆而悠远,宁静而祥和,是与慈光之塔截然不同的体验。
凝渊不知晓,自己该以怎样的态度,来面对接下来要见的人,他心中有太多的话,想要与对方诉说。
这一刻,坚定的脚步与迷茫的内心,在松涛声中形成鲜明的对比,直至——
“凝渊?”
一声轻唤,将失神之人自回忆中唤醒,原来他在不知不觉之间,已来到山门前。
“先生。”
心中的千言万语,在见到人之后,仅作短短两字。
“几时来的?”
眼前之人,发色虽与当年截然不同,凝渊却觉得,先生就该是这样,风采绝伦,那举手投足之间展露的自信,那一身惶惶傲骨,一如当年。
此刻,他却不知要如何开口,是该说自己来到苦境有一段时间?还是该说……
不等凝渊回答,蔺重阳继续道:“路上没有遇到危险吧?苦境这些年风气不错,走吧,外面不是说话的地方。”
“好。”
就这样,刚出山门的蔺重阳转身返回,凝渊跟在他身后,只留下看守山门的儒生,面面相觑。
他们还以为,这次来的人,与前次那名叫做元八荒的剑者一般,是来挑战的。
结果,看这个情况,似乎是另有隐情。
“现在该怎么办?”其中一人说道。
另一人回道:“司乐同样非是人族,又不是什么大事。”
德风古道自古以来,便在践行有教无类,只要大家学习同样的文化,是不是人族,在儒生眼中并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