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华

    恒寿与舒天赐从魔窟出来，来到水面。

    寒气逼人，水面摇曳着一块块冰块、冰山。

    各大商行在水上设立临时贩卖点。卖丹药的，卖符箓的，维修法宝的，帮忙疗伤解毒的，甚至有几个修士开始贩卖万幻窟地图。

    舒天赐感慨道：“白玱这边，真会赚钱啊。”

    一个探索仙府的事，也能被他们从牙缝里头挤出商机来？

    恒寿寻觅一圈，看到善财商行的驻点。

    啸鱼、伏向风和梁正，正带着几个梁家伙计，帮忙构架一座三丈高的巨型观天仪。

    因为他们占据的位置很靠近万幻窟。旁边有两个商行的人催动冰山过来撞击。

    “姑娘，你们快闪开。我们控制不住了。”

    叫喊时，那两座冰山加速撞向啸鱼。

    舒天赐喊道：“你们这些人，太过分了吧？大家都在极光城经商，你们讲点道理——这地方不是谁先到先得吗？”

    他正要驱剑架开冰山，身边恒寿迅速将十二颗如意珠化作一口宝剑，冲二山劈下。

    “断钢剑。”

    二冰山当场崩塌，上面的勘测法器纷纷落水。修士们顾不得找茬，赶紧下水抢救。

    恒寿跳到善财商行的冰块上，驱使如意宝剑划出一道直径十丈的金圈。

    “我们就要这块地，不争抢，但也不许别人争抢。”

    舒天赐拍手大笑：“说得好。老哥，没想到你的剑术竟然这么好。”

    剑术好？

    伏向风按捺出手的动作。

    听到舒天赐的夸赞，心中嘀咕：这算剑术好，那八妹的剑术还不上天了？

    就连自己，也比恒寿剑术强一点吧？

    恒寿似有所觉，看向伏向风，认真道：“我的剑术比三少爷强。”

    “开玩笑，我已经炼成风花雪月剑意。而你——”

    伏向风闭上嘴，他在恒寿身上感受到一丝与自己不相伯仲的金性剑意。

    碎石断钢剑意，是恒寿从金石之法中演变而来。

    他将剑气展露。

    伏向风不甘示弱，灵风在身边运转，雪月花尽显风雅，悠然而动。

    一个锋锐，一个飘渺。

    一个有断金碎石之威势，一个尽显轻灵风雅之随性。

    舒天赐盯着双方展露的剑意，长长一叹。

    “我去蟠龙岛求教剑道，看来势在必行了。”

    就在这时，一朵娇艳的红色花蕾出现在两股剑气之间。

    啸鱼拈花而笑：“三少爷，恒寿，你们看我的剑意如何？”

    花开顷刻。

    转瞬之间，花蕾消散，金风二剑随之消失。

    “你也领悟剑意了？”

    伏向风惊愕道：“你研究剑术干什么？”

    “少爷被老太爷折腾，琢磨好一段时间的剑术，我和恒寿耳濡目染，自然学了些。”

    恒寿的剑意，是琅環馆的一套“开山剑诀”。

    有碎石、断钢、开山三剑式。

    领悟开山之法，就获取一张进阶金丹的门票。

    啸鱼对剑意涉猎不多，将“花开顷刻”与剑道结合。又融合东海剑派的百花剑，形成一道“拈花剑意”。

    拈花而笑，不具备战斗能力，却能点道开悟。

    舒天赐：“三位，别斗气了。你们剑法都不错，说明伏家教得好。看来，未来东海斗剑，三人都可以去亮亮相。”

    亮相？东海斗剑？

    那时候伏流徽剑术大成，还用我们吗？

    论剑道修为的进步，伏衡华都不如生具剑骨的伏流徽。

    ……

    山墓。

    密密麻麻的血尸缓缓徘徊。

    突然，它们仿佛感觉到什么，纷纷往洞穴深处逃。

    银色的雷电照亮山道，下一刻血尸灰飞烟灭。

    二女带着奇雷缓缓走来。

    伏桐君赞叹道：“不错，不错，你的雷剑比我的蛊更适合这里。”

    雷乃天地之正，专克一应邪祟。

    山墓中积存千年的阴邪之物也不愿和伏流徽硬碰硬。

    反正进入山墓的修士多，也不差这一个血食。

    伏流徽肃然道：“姐姐，赶紧找出路吧。”

    她们在山墓逗留时，听到山墓内部的厮杀声。在黑山王驱使下，一具具陪葬血尸从棺椁爬出来，对进入山墓的修士展开攻击。

    “我们去南边。那处遗址应该在黑山王墓的后面。”

    二人又走了一段路，突然隔壁岔道有个修士慌不择路跑来。

    看到那人的容貌，伏桐君目光一凝：“伏衡华？”

    但随后她醒悟过来，看到伏流徽纠结的神情。

    是那个孽障！

    果然和三伯父说的一样，这家伙长得和衡华太像了。

    屈指轻弹，两只人形蛊直接冲过去。

    “姐姐——”

    伏流徽慌叫出声，却听伏桐君厉声道：“此人留着，未来必成大患！”

    就凭这份和伏衡华有七分相似的容貌。他日后所结下的仇家，极有可能算在伏衡华头上。

    那修士显然也看到伏桐君二女。

    见二人主动攻击，他摸不着头脑。

    但此刻，显然不是考虑这些的事情。

    想到自己背后的麻烦，他就地一滚，硬扛人形蛊攻击，从二女身边逃走。

    走之前不忘冲二人甩出引爆符、锁风符，希望将二人困在原地。

    伏流徽心神不宁，突然伏桐君拉住她，施展匿身蛊逃走。

    “快走，别说话。这地方不对。”

    那修士留符困住自己二人，伏流徽经验浅，不明白深浅，伏桐君还能不清楚？

    他是打算让自己二人帮他断后。他后面有追兵！

    果不其然，当伏桐君带伏流徽绕过锁风符时，后面出现一头形如恶犬，双耳狭长的血色魔兽。

    犼！

    伏桐君暗中备着万蛊阴棺，抢先跑过那个修士，还不忘拖一下他的后腿，逼他和犼魔交锋。

    逃走时，伏桐君和伏流徽误入一个死胡同。

    尽头是一座雕刻三头神魔的壁画。

    “就是这里。”伏桐君恍然大悟，伸手劈开壁画，露出后面的遗址通道。

    犼魔顿时有感，弃掉爪下即将吃到的修士，赶紧掉头去追伏桐君。

    二女逃入遗迹，伏桐君打量这座巨大溶洞，频频点头：“就是这里，母亲手札提及的上古遗迹。”

    二人走前走，来到一座石门前。

    石门紧锁，二人尝试多种办法也无法开启。

    背后，犼魔在逐渐逼近。

    伏流徽飞快检查石门，凝重道：“姐姐，这道机关的开启不在这里。需要从另一个方位打开机关，才能解开。我们先离开，免得犼魔追上来。”

    伏桐君有些不甘心。

    咔嚓——

    就在这时，石门突然打开。旁边弹出一面水镜，里面映出伏衡华的身影。

    他站在一座宫殿门口，正在解除封印。

    “衡华？”

    “哥哥？”

    二女齐齐一愣。

    ……

    赤离宫，伏衡华研究半响，找到另一座大门的解封机关。

    “双子门？这我要去哪里找另外一座？天南海北，谁知道在哪？”

    但他还是将机关开启。

    水镜弹出，他看到对面的伏桐君二人。

    他略一琢磨，立刻醒悟：“快，快开门！”

    二女开启另一座石门机关，伏衡华眼前的大门也打开了。

    “我这里是赤离宫，你们那边呢？”

    “丹神宫。”

    进入大门口，石门缓缓闭合，将犼魔挡在外面。

    水镜漂浮在伏桐君身边，让她看到伏衡华在另一边的动作。

    两座宫殿内部建筑方位相似，只不过比起自己这边完好无损的丹神宫，赤离宫已是一片遗迹，到处都是断壁残垣。

    ……

    “终于进去了。”

    在化身进入赤离宫后，伏衡华登陆天玄道台，拜见沧澜剑仙：“前辈，关于犼怪，您认为它属于哪个体系？”

    “犼是凶戾之兽，虽为兽种却不在麒麟之下。也有古籍说，犼为龙种。”

    “那么僵尸进化而成的犼呢？”

    “魃魔犼？”

    旁边诸人疑惑道：“此等邪物多年未出，当今东莱水道大昌。莫说魔犼，就连旱魃都见不到一只。”

    要是哪里蹦出来一个正版犼兽，怕是劫仙都坐不住，要亲自过来伏魔了。

    “白玱万幻魔窟出世，里面有一头犼怪。”

    万幻魔窟？

    周围干活的诸修纷纷围过来。

    对于经历过仙魔大战的他们而言，那可是一处伤痛地。

    现场就有好几位修士的前世死在那里，不得不将阴神转世重修。

    卢江、令狐丹雅这对夫妻对视，想起前世的遭遇。

    他们夫妇前世双双陨落万幻魔窟，幸得师长亲友护持，二人阴神得以转生，再续前缘。

    令狐丹雅走过来：“菩提道友，你说万幻魔窟出世？按照我们推算，那地方还需要百年才能出水。”

    伏衡华笑道：“我有一弟子去万幻魔窟历练。发现血魔殿主的前世身在魔窟内施展‘阴尸法’，将仙魔两道前辈的骸骨化为僵尸。”

    令狐丹雅顿时一怒。

    “那混账玩意，就不能干点正事？”

    天璇子：“阴尸法？是元明那边的风气吧？死后尸化再活一次。等等，尸化？”

    他看向卢江夫妇。

    这对金丹道侣也变了脸色。

    如果他们前世的骸骨尸化成魃，那怎么办？

    “仙道可能没有。我那弟子得到金符道一位前辈的遗书。血魔殿主的尸身为了练功，吃掉几个魔道的鬼魃。而仙道这边修炼玉仙法的几位鬼魃仙舍命封印，将犼魔困在九龙山窟内。”

    沧澜劫仙闻言，马上推算天机。

    但万幻魔窟因果混乱，根本无法推算。

    其他涉及修士心中慌乱，向劫仙告了一声罪，匆匆离去传递消息。

    劫仙等众人散开，私下问伏衡华。

    “菩提，你那门人叫悟空？”

    “正是，”衡华面色不改，含笑道，“我放心不下宇文春秋，便让门人暗中照应，去万幻魔窟走了一遭。没成想，我那门人碰见犼怪。他不敢自作主张，赶紧回禀与我。”

    沧澜劫仙颔首：“我晓得了。此事让玉圣阁来安排。”

    犼怪，这种麻烦事情，交给玉圣阁吧。反正宇文春秋在下面，他们不能坐视不理。

    “犼怪凶恶，乃戾兽之首。大成后，能搏龙食蛟。虽然兽犼与鬼犼并非一类，但也不可小觑。你告知门人，不要随便招惹。”

    伏衡华乖巧点头。

    他之所以来找劫仙打小报告，就是希望劫仙出面解决犼魔。

    而担心劫仙不许他进入赤离宫，伏衡华才会特意在化身进去后，过来禀报。

    想了想，他又提及元明黑山王墓。

    “我前些日子在元明行走，偶然发现那里有一座山墓，似乎也有犼魔踪迹。”

    有几个修士听闻菩提在元明活动，纷纷动了心思。

    现在去那里，能不能找到他的真身？

    可又听到一个犼魔的下落，众人色变。

    “天底下的犼魔，怎么可能有这么多？”

    这是奔着蜕变金毛犼、朝天犼，弄出一个劫仙吧？

    －－－－－－题外话－－－－－－

    补录：

    东侠伏丹维以剑名冠天下，一日考较孙辈。

    伏向风手持灵歌剑，仰天一笑，演风雅四剑。

    东侠微颔首：“得我家三昧。”

    伏瑶轸抚琴奏乐，琴声化剑，名“妙音天杀”。

    东侠复颔首：“得你师真传。”

    伏迈远头顶红日，内藏纯阳一剑。

    东侠顿而颔首：“得纯阳妙谛。”

    伏衡华右手拈花。

    东侠赞而不评。

    众人皆默。唯啸鱼随侍在侧，展颜而笑。

    事后，啸鱼参悟拈花剑，后传马洞仁、向仲空。

    伏桐君以蛊作剑。

    东侠厌之。命其重演无形剑法，秘授《小无相剑诀》。

    伏流徽招雷为剑，天地为之色变。

    东侠叹曰：“代天刑厉，剑掌天劫。我家剑承，由此而光大也。”

    伏蓬明演八卦剑，伏白民演太极剑。

    东侠指点合击之术，遂观三姝演三才剑阵。

    演罢，众人散去，唯留傅玄星传太玄四十九剑。

    归琅環馆，伏衡华问恒寿：“你方才亦有得色，有何感悟？”

    恒寿驱剑碎石，演碎石、断钢、开山三剑。

    伏衡华喜笑道：“此剑开山裂海，复可辟地破天，剑道之极也。”

    （笔者注：后世伏家传斩天七剑，分别为碎石、断钢、开山、分江、裂海、辟地、斩天。疑似出自此处。）

    ——《东莱洲戏说三古·观剑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