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入夜,沧澜集的天空阴暗灰蒙。
暴雨过后,往常空气中那难闻的气味,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罕见的清爽。
昏暗的灯光下,一群穿着异常暴露的长发女郎,或慵懒地倚靠在墙壁前,或随意地站在街旁,表情冷漠而又淡然。只当有男人路过的时候,这群女郎才会立即堆起笑脸,使劲而又卖力地吆喝着,希望能够做成一单生意。
然而也许是因为暴雨过后的关系,就算是平时沧澜集最为热闹的醉梦街,此时亦是人影稀疏。
“该死的鬼天气!”
忽然间,一个靠在墙边金发大眼的女郎狠狠地咒骂了一声,而后朝天竖了竖中指。尽管空气变得难得的好闻,四周更是没有平时那股血腥、尸体腐烂以及骚臭三者所杂糅混合的气味,但相比起今晚的生意来说,显然后者重要许多。
女郎的声音激不起半点波澜,旁边的同伴或者更准确地说是竞争者,微微抬了一下眼皮,冷笑地瞥了瞥嘴,便不再理会。
今晚注定是悲凉的一夜。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塔、塔的响声。声音极为平缓,相当富有规律,显然是脚踏雨水的缘故。
这道声音的响起,立即引起了女郎们的注意,她们几乎是同一时间扫向街头。
街头光线昏暗,只隐约地看到一个人影向这边走来。随着塔塔的声音越来越近,从身形来看,那应该是男人无疑。男人的出现,又适逢夜晚,无疑意味着极有可能是一笔生意。女郎们双目一亮,哪怕其中最有姿色,平时需要三个铜币一晚的女郎,脸上亦是闪过一丝难言的期许。
女郎们翘首以待,没过多久,迎着昏暗的灯光下,女郎们看到了来人,只是很快地却露出一阵失望。
的确,从这人的身形来看,应该是男人无疑。不过他全身都披在一件黑色带帽的长袍下,看不清他的面容。至于那件长袍很久,非常破烂,长袍满是污渍,看上去像是十年未曾洗过一般,哪怕是最落魄的拾荒浪人也不过如此。
女郎们做的是皮肉生意,迎来送往,看人的眼光是何等锐利,几乎是一眼便断定这必然是一个穷光蛋,至少也出不起价格让她们来伺候一晚的。对于没钱的男人,女郎们自然极为吝啬在平时最为廉价的堆笑,没有起身,皆是意兴阑珊地靠在墙边,看着这个身披黑袍的人缓缓走来。
不过其中一个年龄略大,同时亦是姿色最普通的女郎,像是许久都未曾接到过生意了,略微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昏暗的灯光下,黑袍人的帽沿很低,女郎看不到他的面容。女郎也不在意,故意将她大半的身子倚靠在黑袍人的怀里,娇笑着道:“嗨,勇士。只要一个铜币,今晚我就是你的。”她说着,用那高耸而又饱满的胸脯在这人的手臂上蹭了蹭,以图能够挑逗起对方的**来。
不远处那些年轻女郎见状,顿时投来一阵嗤笑声。
黑袍下的人似乎对于女郎的过分热情有些不适,他耸了耸肩,使得自己的手臂能离开那两团赘肉。不过这个动作看在女郎的眼里,却分明是觉得自己生意来了,她又朝凑到黑袍人的耳朵边上,吐气如兰,道:“我可是会很多功夫的,保证你今晚如痴如醉。”
黑袍人迟疑了一下,这才缓缓地响起一道略微有些沙哑的男子声音:“不用了。”声音透着一丝冷漠,不过听上去年龄却并不是很大。
女郎有些意外,第一次正经地打量起身旁这人来,只是帽沿很低,她便故意拉下身子,顺着帽沿,看向对方。
呼!
尽管光线昏暗,但女郎顿时双眼一亮。只见这是一张极为年轻而又英俊的脸庞,大约二十上下,黑色短发,鼻梁高挺,尤其是双目清澈分明,透出一股难言的味道,而额头上的那道浅浅疤痕,更是无形中平添了几分刚毅。
这样的人,在这醉梦街上可不多见!
女郎的心扑地一跳,她近乎好些年都没有看到过如此魅力的男子了,虽然年龄看上去比自己小了好几岁,不过也更有味道。她脸上惊喜,一时间如获至宝,心想着今晚反正也不会有生意了,口中道:“嗨,如果你没钱的话也没关系。”
“露丝卡这骚蹄子不会是疯了吧?”
不远处的那些女郎满脸惊讶,她们自然是知道这露丝卡可已经好久没接到生意了,几乎穷的快揭不开锅了,否则的话,今晚也不至于上前搭讪一个拾荒的浪人,可眼下的举动极大的超出了她们的预想,尽管先前幸灾乐祸,但隐隐间也觉察出了一丝不同,一时间都好奇地盯着那黑袍人。
那黑袍下的年轻人闻着身旁女郎那刺鼻的劣质香水,眉头微微皱起,对于女郎的盛情邀约,只是依旧还是那三个字,道:“不用了。”
女郎对于这个充满魅力年轻人的回答相当失望,不过依旧不愿放弃,道:“嗨,难道你不想舒舒服服地享受一个美妙的夜晚吗?”
年轻人没有理会继续理会,撇开了她那依靠着的身体,这才缓缓地继续前进。
女郎极为不甘,想要上前,可是突然间她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力量环绕着自己的身体,手脚顿时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束缚一般,竟是动弹不得。她的脸色一变,惊恐地道:“你,你是猎魔人!”
年轻人没有理会女郎的惊讶,只是自顾自地向醉梦街的深处走去。
……
那是一家酒吧,很大,里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喧闹声。
穿着黑袍的年轻人略微迟疑了一下,这才推门而入。他抬眼一扫,酒吧里座无虚席,无数壮汉、女郎,各样的人物都在享受着那份沉醉。
年轻人的到来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他径直地走向不远处的吧台。吧台边正有一个四旬上下的中年男子在那擦着玻璃酒杯,又时不时地抬了抬架在他鼻梁上的老式黑框眼镜,显得极为认真。
这时不远处的一个座位上的大汉,冲吧台喊道:“修斯,一杯朗姆酒。”
修斯冷冷地瞥了那大汉一眼,道:“你先把欠账付清再说。”
尽管远处的大汉身材魁梧,但面对这男子的冷漠应对,却只是嘟囔了一句,失望而归。
黑袍下的年轻人不动声色地走到吧台旁,修斯略微抬了抬眼,看到那件又脏又旧的黑袍,不由地皱了皱眉,只是没有预想中的那股难闻气味,他的面容这才稍稍好些,不过依旧没有好脸色,冷漠地道:“来哈曼酒吧喝酒,你最好带够了铜币,否则的话,你可以出去了。”
年轻人对于这人的傲慢没有生气,只是静静地道:“我找老哈曼。”
修斯显然有些意外,上下打量了年轻人一眼,当他看到这张与身上那件黑袍明显不太相符的脸颊时,迟疑了一下后,道:“你跟我来。”他又将吧台上的事向邻桌一个大汉交代了一番,这才领那披着黑袍的年轻人走向旁边的漆黑过道。
过道幽暗,没有任何的灯光,两旁更是杂乱地堆满了各式残留下来的木质酒桶,甚至还能闻到一股浓烈的朗姆酒味道。
修斯缓缓地走在前面,对于过道十分熟悉的他哪怕是闭着眼,也不会碰到任何的酒桶,他忽然想起忘了提醒身后的年轻不要弄翻那些木桶,刚要出声,脸色却是微微一变。他发现在如此昏暗的情况喜爱,从始自终,身后的年轻人都没有发出任何的响声!
修斯心头微颤,他能做到,并不代表所有人都能做到,至少过往他所带过任何一个经过此地的人,或多或少都会触碰到那些木桶,他不由地向后看了一眼。年轻人紧紧地跟着他,对方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里透出一丝疑问。
修斯道了声没事,便自顾自地继续带路,只是心头暗骂了一声。
没过一会,两人来到一处底下室,修斯敲了敲门,对立面恭敬地喊道:“老板,有人找您。”
过了好一会儿,里面才传来一声苍老的声音,道:“进来吧!”
修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年轻人看了他一眼,推门而入。
地下室内的灯光依旧昏暗,不过比起过道上不知好了多少,披着黑袍的年轻人看到那边坐着一个老者,这老者大约在六十岁上下,看上去很精神,花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乱,而此时他也正打量着自己,眼神里露出一丝好奇。
年轻人摘掉戴在头上的帽子,露出那张清秀俊朗的脸颊,老哈曼显然也是没想到这黑袍下的人竟然这么年轻。
年轻人道:“你是老哈曼?”
老哈曼点点头,微微眯起双眼,透着一股上位者的神态,道:“你是谁?”
年轻人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道:“我知道你这里收购那些恶魔的晶石。”
“哦!”老哈曼眼神一挑,扫了年轻人一眼,下意识地道:“你是猎魔人?”
年轻人微微颔首。
老哈曼道:“你叫什么?”
年轻人迟疑了一下,缓缓道:“埃斯。”
“埃斯。”老哈曼轻声念了一下,又像是在脑海里搜寻着这个名字,像是有些印象,却又想不起来。他暗自摇了摇头,也不在意,道:“既然你有那些好东西,那先拿出来,让我验验货。”
埃斯点点头,当下分开那件黑色的破旧长袍,这他的腰间缓缓地拿出一个灰色的布袋,这个布袋应是装了不少的东西,看上去鼓鼓的。他将布袋放到老哈曼身前的桌子上,慢慢地打开。
老哈曼的瞳孔顿时一缩,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这布袋里竟足足有十数块恶魔石晶,每一个都有鸡蛋般大小,此时正散发着不同的光泽,他甚至发现一块银狼的石晶,口中喃喃道:“这东西可不好找。”
埃斯点点头,道:“恩,这是一头抢夺狼王失败而被赶出狼群的老狼王的石晶,我运气好,碰到它的时候,恰巧它刚饿死不久。”
老哈曼不无露出一丝羡慕,道:“好运气的家伙。”
埃斯没有再说话,一直等老哈曼数算完所有的石晶,他才道:“这些东西能换多少金币?”
老哈曼的手指在桌前略微地敲了敲,道:“十二个金币。”
虽然依照埃斯原先的预想,这些东西至少值二十个金币,不过老哈曼竟然这么说了,他也不会傻得去反驳。因为他知道眼前这个老者,可是这沧澜集地下势力的王者,几乎所有的生意都需要经过对方的首肯。
老哈曼对于埃斯的举动露出一丝赞赏,他从抽屉里抽出一小袋金币,道:“这袋金币是你的了!”
埃斯接过那袋金币,又与老哈曼告退一声,这才缓缓地走出地下室。
等埃斯走了没多久,一直在旁边安静站着的修斯,低声道:“老板,要不要动手?”
老哈曼微微沉吟,他在犹豫。
在沧澜集他固然是地下世界的王者,但之所以在这末日下的世界里能活到今天,与他向来的谨慎有着莫大关系,他虽然与那年轻人接触不多,却也能从那人身上感觉到一丝特别的意味。
“他应该早就知道我的行事风格,既然敢来这卖这些恶魔的石晶,应该是有些实力的。”老哈曼缓缓地说道,其实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老板,我觉得那家伙不简单,”修斯想起过道上埃斯那宛如夜猫一般的走路,不禁又道:“刚才在过道的时候,那家伙几乎没有碰到任何的酒桶。”
老哈曼微微一愣,那条过道虽然并不是这地下室的唯一通道,甚至于他基本都不经过,但偶尔经过的时候,哪怕是他也经常会触碰到旁边的废弃酒桶,一下子他便打定主意,道:“算了,你先去查清楚这家伙的底细再说。”
修斯点点头,道:“是,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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