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这里有一葫,就是不知合不合圣君意。”
陈鸢解下葫芦,人已魂魄而来,随身之物的精髓自然是跟着的,那边大红状元袍的身影转过来,摊手一接,将那酒葫芦拧开在鼻下闻了闻,“还不错,比上次那叫什么白的木凋小人儿的酒水舒坦。”
豪迈一饮,钟馗拂去髯间沾着的酒渍,随意的往石阶一坐,拍拍旁边的位置,陈鸢领会的拱了拱手,在白无常目光里,一掀袍摆,便在钟馗身旁坐下。
“在下听三爷所讲,圣君有消息告知我?”
钟馗点点头,将手中葫芦递还回去,笑容也渐渐收敛:“那擅入的蛐蟮巨妖被我炼化,从它元神得一消息,也不知对你是否有用,听到那明光道士说你正被那妣壬追杀,才让阿傍阿婆带阴兵前去助你一臂之力,顺便让你回来。”
陈鸢微微蹙眉,从蛐蟮元神得知的,应该是跟祖乙或妣壬有关:“圣君不妨直言。”
“看你表情,想来也猜到一二了。”钟馗身形魁梧,就算坐在那也比陈鸢高出许多来,他目光威严,“那蛐蟮记忆多是有关祖乙,可也有少许与那妣壬有关。我吸纳记忆,那画面中该是蛐蟮的视角,看到祖乙不知在与何人说话,话语隐约是:当初我驻东方,恢复我商国之境,你往西,享你那万世奉承,怎的忽然变卦……”
我驻东方,你往西享受万世奉承……
陈鸢听着这段话陷入思绪,言语简单明了,很明显是祖乙与妣壬当初合谋,分出这方世界后,平分各自所得,祖乙要恢复商,重立人皇,便要了东方。而那妣壬则去了西面,至于做什么,那短短的记忆里,并没有其他内容。
“这句内容,那妣壬极有可能在西面,只是西方世界有多大,还尚不知晓。”钟馗也有些感慨:“想不到他二人分出的世界,也竟这般大小,若心里没有那么多贪念,天地人怎的也有他俩一席之地,何苦做这般事来。”
“圣君,话里可还有其他?在下有些好奇,祖乙和妣壬是如何将分离这方世界的?”
蛐蟮的记忆,钟馗自然在陈鸢来时,反复确认了的,眼下被问及,他抿了抿嘴。
“好像是一面叫昆仑镜的神物。据那蛐蟮巨妖的记忆,似乎能扭转时空,也能分离空间,只不过只能用一次……就会陷入沉睡。”
用陈鸢的理解,那就是上面法力用完了,关机自行补充。
昆仑镜……
西方……
陈鸢从石阶起身,轻声呢喃。
……
与此同时的北方太屋山,盘坐两座书山前的天师张双白神色疲惫的放下书册,靠着摞起来的书堆,揉着眉心。
那晚明光的告别让他有些伤神,仅靠去的片刻,身子都感觉有些飘忽,耳中恍然间又听到了那座孤岛上,有着海浪的声音,阳光升起划过头顶,向西落去海平面……
闭着眼睛的老人忽然意识到什么,仔细回想当初孤岛上,日头的升起变化,脸色陡然一变,勐地起身匆匆走去楼梯。
听到动静的小道士赶忙过来,“天师怎么了?”
“给我一张符纸。”
张双白脚步飞快,接过小道士递来的黄符,摊在掌心,不用去折,黄符自行变化,化作一只纸鹤。
指决变幻,点去纸鹤身上,有法言传出。
“速去告知陈鸢……”
他轻轻一吹,拖着一缕清风冲天而起。
“……告知他,神在西方,速来商议!”
……
‘神在西……’
陈鸢告辞钟馗,从森罗殿出来,望着恍如另一世界的阴府轻声呢喃,西方之界,他未去过,也不曾有听过,六年前最多到过西域,连一半都没走到。
那西方世界,自然指得不是西域了。
‘不知那边原本的神还在不在,应该是不在了,兴许妣壬又另造了一批?’
牛头马面这时过来,二将是奉了命令陪同陈鸢,将他送到地面,见他陷入沉思,阿傍晃着满身甲叶,拍拍陈鸢肩膀。
“阿傍说不来,杀过去就是。”
马面一把将他推开,过来却是把陈鸢肩膀搂着:“有何好想的,过去看看不就知晓?到时候把咱们也带上,顺便将那纸牌教给咱兄弟俩,省的一路上无聊。”
牛头点点脑袋。
“我兄弟俩,往你左右一站,随敢正视?!”
好家伙,之前只想过黑白无常站在左右,现在直接跳到牛头马面了?
陈鸢被他俩打乱思绪,弄的有些哭笑不得,不过到时候多凋一些阴神带走,也不是不可,那边就算妣壬再造了一批神又如何,有我这边的多?
天上那么多星宿还没下凡呢。
不久,陈鸢由牛头马面陪着将他送到了城皇庙后,便返回了下方。这边,陈鸢与屈城皇说了些闲话,急着回肉身。
一旦到了鸡鸣时分,对于还不是元婴境,学会元神出窍的陈鸢来说,也是很危险的。
“神魂籍黎明,回!”
陈鸢站在城皇庙前,这里引魂碑,不用再飘回城中,直接掐出指决,念出城皇所教的口诀,眼睛一闭一睁,房舍内的陈设顿时映在了视野之中。
听觉恢复的刹那,也有吵杂的话语从外面传进来,令他皱眉。
“救命~~”
一窝蜂冲去的兵卒,随后如同破布娃娃般一一倒飞摔落各处,扑去的牛身犹如铜墙铁壁,撞在上面令得这些兵卒疼的呲牙咧嘴。
那边几个王爷原本想要趁这空当熘过去,还没两息的功夫二十多人就一一弄翻在地。
“好牛牛,你是真君坐骑,就让孤进去吧。”
“孤给你找一头母牛来,全洛都最美丽的年轻小母牛。”
“……徐校尉,真君庙重盖,孤也出了一份力……”
鲁王、阳王、珲王、巴王唾沫星子飞舞,朝着檐下的徐怀遇叫嚷,就在这时,一道声音陡然响起。
“滚——”
瞬间,门窗齐齐向外‘哗’的推开,徐怀遇惊了一下急忙转身回头,见到屋中的身影,叫了声:“真君。”
旋即退到旁边让出一条道来。
“何人出言不逊!”
“来人啊——”
诸王叫嚷,可周围士卒不敢动,直直的看着门口出来的身影,露出全貌的刹那,阳王等人也都适时闭上嘴,珲王见机,急忙上前两步,拱起手。
“真君,可还记得孤?”
“不记得。”陈鸢根本没心思,与这帮王爷耗着,扫了眼周围,随后拱了拱手,“真君庙能重修,全赖诸位王爷出力,鸢在此谢过,今日天色已晚还请回去吧。”
阳王、鲁王、珲王、巴王互相看了看,没有人要走的意思。
“真君,孤等人身子骨好得很,一时间半会儿不睡也无妨。”
“……就是,真君也该知道,孤当年可是打过越劼人的。”
“孤想与真君抵足而眠,彻夜相谈一番,不知真君可……”
恍如市集一般,四王讨价还价的声音嗡嗡的在陈鸢耳边徘回,令得他忽地抬起手掌,掌心符箓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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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空便是‘轰’的一声雷响。
“滚出去!”
陈鸢目光冰冷,对于这四王,他心里一个看不上,“我一路入京,看到的是田地荒芜,郊野染血甲叶,尔等想要争夺皇位,莫要拉我进去,往后兵戈争执,半分都不得入真君庙范围!”
手掌一捏。
雷声大作,一道电蛇照亮黑夜,轰的一声噼在了四王面前地面,激得电花四溅,四人都在原地蹦跳老高。
咕~
四人浑身颤抖,齐齐吞了吞口水,阳王深吸了一口气,正了正面色,“孤身子骨疲惫,果然熬不得夜,先走一步!”
“是啊,真是一日不如一日,当年杀越劼人都没有这般累过,孤也告辞了,真君,孤告辞了!”
四王飞快拱手,信庭漫步走回各自马车前,一进到车厢,帘子一放下,汗水不要钱的淌出,大口大口的喘气,语速飞快的吩咐车夫。
“走,赶紧回去!”
四辆马车调过方向,只听一阵马匹嘶鸣,眨眼就跑过了长街,一个急拐弯消失在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