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妖能活多少岁?胡长生将近二百岁了,他体内的灵珠仍有四百年的修为。漫长的岁月未能使他容颜变老,但每一个生命终要结束,这是宿命,亦是很难改变的。
紫云观中只有两个孩童在打扫院落。这两个小孩短褂长裤,狐狸尾巴露在外面。一个胖乎乎的,一个瘦小的像个猴子。
胖子叫瘦子:“阿祥哥,老祖宗回来后就闭门不出,不知道是不是在修行什么厉害的功夫。”
阿祥对胖子说:“阿瑞,我倒觉得师祖最近是寝食难安。”
“做个好人难,做个坏蛋更难。”温君子叹息着,他本来打算召集几个兄弟姐妹大闹紫云观。可是那饺子铺的寡妇不想参与要命的闲事,与熊孩儿下山一去不归。温君子只好自己独往,将付家兄弟安排在凌云峰一条通往紫云观的必经之路上。告诉他们:“不许活物上山,不许活物下山。但凡你们遇见的,都给我杀死。”
钱不愁让温君子不要打草惊蛇,温君子亦有自己的主意。他进了紫云观,客气地对阿祥说:“请问胡长生前辈在不在?”
阿祥说:“你是谁?找师祖有什么事?”
温君子笑着说:“我是他的故友,来看望他的。”
阿祥说:“不在。”
温君子不再废话,直接将阿祥抓住,见到来了歹人,阿瑞拔腿就跑,温君子却一掌把他打晕,将两个娃娃一手拎着一个,遁地离去。
此刻的苏打却被付家兄弟拦住了去路。付家康说:“你这光头小子,今日算你倒了霉,碰见我们兄弟,拿命来。”
付家兄弟的头发是蓝色的。和图雅一样拥有丝刃。在苏打之前,付家兄弟已经杀死了一只兔子,两只鸟儿,三只蚂蚱,四十多只蚊子。于是被蚊虫叮咬的痒痛都发泄在了苏打身上。
漫天乱舞的蓝丝让苏打眼花缭乱,苦于躲闪,避至到一处峭壁所依的死角。付家兄弟便断了几缕发丝结成蛛网笼罩过去。
苏打即将被擒,从天而降的一根断木撞开了丝网救了他。搭救者胡长生犹如飞鹰,手如利爪,扑向付家兄弟的头顶,指力深陷付家兄弟的头颅,留下十个窟窿。鲜血将蓝发、脸庞染红,付家兄弟皆死。
胡长生手上却多了两块蓝色的宝石。他对苏打讲:“小子,怎么成秃头了?”
苏打嘿嘿一笑说:“中了蒙汗药,差点被包成饺子。”
胡长生不顾鲜血染红的手掌,把两块宝石放在一起,合成一块。说:“这东西叫做寄生铁,无论人妖,凡是体内有它,头发便会变成丝刃。而且这东西不会和体内的灵珠、舍利发生排斥。苏光头,这寄生铁送你了。把手指割破,这寄生铁便会像顺着你的伤口,进入你的体内。”
“多谢前辈。”来者不拒,苏打割破手指,触到寄生铁。那寄生铁瞬间由固体变成液态,从伤口处进入苏打体内。于是苏打又从光头变回了一袭长发。
胡长生说:“现在你随我先上紫云观,再回云谷。”
飞驰在路上,苏打问胡长生:“前辈,那温君子可否在紫云观?”
胡长生说:“我估计他已经在紫云观等候多时了。”
“那温贼害死了金三爷,我要杀他报仇。”
胡长生说:“我看主谋未必是他,岭南十三妖重出江湖,肯定有人指使。”
苏打说:“岭南十三妖我怎么没听说过?”
胡长生说:“你还没出生,他们早就退隐江湖了。鼠妖温君子,牛妖黄有角,虎妖刁阿妹,兔妖熊孩儿,蛇妖柳公子,马妖杨万里,羊妖付家康,猴妖孙去病,鸡妖薛寡妇,犬妖萧红,猪妖付家安,锦鲤方锦年。还有一位龙主。”
苏打疑问了:“龙主?”
“对,龙主和乔四郎一样,身份神秘,无姓无名。所以江湖人都唤他龙主。”
苏打想起自己中了两次蒙汗药,都险些要命。便问:“胡前辈,怎么提防这蒙汗药?”
胡长生哈哈大笑:“这要看你自己的江湖经验了,怀疑食物有问题就不要吃,若是烟雾,我有一个憋气的小窍门,可以不呼吸一刻钟,躲过那蒙汗药。若是对方比你还有经验,在你换气的时候再给你放一次蒙汗药,你还是得撂倒。我曾经亲眼目睹过,江湖高手死在一个小人物手里。每个人都有缺点,每个习武之人都有弱点,而这缺点、弱点都是要人命的。没有永远的不败,在江湖上要想活得久一点,就要学会隐姓埋名,出名或许能带来金钱地位,但不一定是件好事。”
来到紫云观,空无一人。只有温君子的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我把这两个孩童带走了,柳公子家宅相见。”
苏打和胡长生方才明白,必经之路上,未遇见温君子,是因为这温君子绑了两个孩童早已遁地而去了。
二人又赶回到柳公子的家院里,却空无一人。
苏打苦笑了,如今江湖险恶他深有体会,“我们这就去追,他们跑不远。”忽又想起来还有一口井,便对胡长生讲:“这井下有暗道,我下去找找看。”
胡长生的耳朵灵,说:“不必了,他们已经来了。”
五条人影落定。温君子、方锦年、刁阿妹、薛寡妇、柳公子,五人将苏打、胡长生围住。
温君子嘿嘿一笑,说:“你们若乖乖束手就擒,可少吃些苦头。”
胡长生哈哈大笑说:“几个小妖精,就想困住我。当年,我在朱雀麾下的时候,你们还没出生呢?苏打你去打,练练身手。”
以一敌五,有些困难。
苏打的刀杀向温君子,温君子像是一只老鼠,灵活躲闪,不让苏打占到便宜。
余下四妖的刀剑拳脚却让苏打难以招架。不出五十招,苏打被绊倒,几个人合力按住苏打,点了穴位。薛寡妇善于结绳,把苏打绑成了一个粽子。胡长生却一人逃之夭夭了。
苏打没有死。还是刁阿妹说:“几位哥哥姐姐,别杀他。”
柳公子说:“对,先不能杀他,我要先打他一百个耳光,再把他泡在井里。”
方锦年也说:“对,先把他泡在井里,胡长生说不定会回来救他。”
“各位哥哥,还是让我来吧。”母螳螂刁阿妹伤情起来,要知道一个女人要害自己心爱的男人,亦是一件痛心的事,她对苏打说:“情郎,对不起了。”
“自然我是你情郎,还不快救我。”苏打说。
刁阿妹脸色一变,说:“我看你是怕死吧?我最不喜欢贪生怕死的男人了。”听到刁阿妹的话,温君子大笑起来。
苏打苦笑说:“果真最毒女人心。”
“我比女人还要毒呢。”柳公子打了苏打一耳光,也咯咯笑起来。
苏打咬着牙,眼里溢出泪水。不是耳光打得太响,此刻他心里在想花蓉,自己若是有了危险,恐怕再难相见了。
见到苏打这般模样,薛寡妇冷笑说:“我看你是吓哭了吧。”
“我苏打还没有娶妻生子,你们这些坏蛋,就想要害死我……”苏打还未来得及骂人,那些人蜂拥而上,便迫不及待把苏打投进了井里。
“苏打!”刁阿妹叫喊了一声,便转过身去,不忍直视。
薛寡妇拉着刁阿妹,责怪说:“妹妹,你不会真的喜欢上那臭小子了吧?”
刁阿妹沉默不语,脸色中透露一丝哀伤。
江湖和人生一样,难免会有点惊险。好在你运气足够好,还能活下来。
“这是什么地方?”苏打从昏迷中醒来,眼前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自言自语道:“我不会坠入地狱了吧,我生平从未做过亏心事,只是贪财好色而已。”
“是三弟吗?你在哪里?”王老虎的声音。
“哎呀!好痛!二哥,快从我身上走开,我在你脚下。”苏打的惨叫让王老虎立刻躲到一边,贴井壁站好,虽说枯井的底部空间开阔了不少。两个人还是难免拥挤。
王老虎小声说:“小声点,我们没有死,上面要是人没走,再落井下石。我们就真的要死了。”
“这井怎么干枯了?”苏打嘴里小声嘟囔,一边向四下摸索着。井壁十分光滑,井口已被巨石所堵,轻功再好也出不去了。
“这井下有机关,亦有排水的暗道。”王老虎摸索着井壁的每一块青石,说:“看看有没有松动的石块,取出来,我们好攀爬。”
苏打问:“二哥,你是怎么被那方锦年打伤的?”
王老虎说:“他在这井里突然暗算我,我中了他的分筋错骨手,现在还是没有力气。”
苏打说:“你的龙麟甲不是刀枪不入吗?”
王老虎说:“三弟,这龙鳞甲也是要看血脉的,我母亲是位凡人。”
二人不再多费口舌,开始找寻出口。天无绝人之路,苏打敲打了半天,察觉出异样。狠狠地向一块青石打了一拳。那青石井壁居然破碎坍陷,出现一洞。
苏打大笑说:“我就说我运气好,洞里面肯定有出口,或许还放着珠宝、秘籍之类的好东西。”
于是二人钻进了洞,令他们丧气的是没有宝藏,只有屎尿和肮脏的臭水。
“不知道这是通往什么地方?”王老虎恶心地说。
“我们现在会不会处在茅坑下面。”苏打说,他有这方面的经验。
长方形的茅坑掉下来一坨硬屎,落到王老虎的头上。王老虎如实说:“我们真的在粪池里。我一江湖好汉,居然受此大辱。”
苏打说:“忍忍吧,现在我们受了内伤,一旦暴露,被他们发现了必受其辱。若是没有危险,这般脏臭的出去,也是丢人。就当那屁股是你梦中情人的。”
王老虎小声说:“那个男人会喜欢这般恶心的屁股。”
苏打无奈说:“大丈夫能屈能伸。”
王老虎说:“这件事,只能我们两个人知道,谁说出去,打一辈子光棍。”
苏打立刻答应:“一言为定。”心里却想,你都结婚生子了,反倒诅咒我一个人。
二人计划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溜走。忍受了多次的屎尿,幸运地是掏粪的人来了。二人矫捷地跳出粪坑,藏入马车上的粪桶里。老眼昏花的掏粪人拉着马车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