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凌道:“你才是真凶,我何必用自己的外号替你承担罪名?”秦砷笑道:“义父,你要栽赃我,只怕不太容易。”雷凌心中一凛,暗道:“若无这小子用三寸不烂之舌说我是他义父,自然不会有人信我的话,然若认他义子,他又岂会让我告他?”突地没半点计较,只哼道:“栽赃?亏你有脸说出这等话。”秦砷笑道:“如此,义父你是答应了?”雷凌道:“跟你走着瞧。”秦砷喜道:“太好了!义父!”跳上马匹坐在雷凌身后。
二人缓缓驰出一阵,雷凌忽道:“不如这样,我就相信你一次,我最近一直想做个案子,只是他们天衣无缝,我迟迟下不了手,如果你真有本事,但凭一人之力,掌控他们全部势力,我才真要发财。”秦砷喜道:“义父快告诉我罢!我就知道我找对人了!”雷凌道:“往北二百余里之外,有一个小小的帮派,一共不过百余人,然而其中每个人都具有非凡本事,能化腐朽为神奇,雕木、雕玉、雕金雕银无所不能,专门秘密贩卖作品于皇宫之中,相传每件少值百金,多值千金,每个人要是高调起来,起的房子只怕比宰相府华丽二倍不只。”秦砷笑道:“有意思,我定要去玩玩。义父又是如何得知这派门的消息?”雷凌道:“杀人的时候,叫他们供出几个富户、几个门派出来,说以此饶人性命就是。”秦砷笑道:“等他们当真说不出了,再杀他们不迟。义父果真对我胃口。”雷凌却不理他。
二人沉默一会,秦砷道:“义父,你莫要再不喜我,不如这样,为表示我的诚意,我跟你打个赌。”雷凌想起他方才随手就不知从何处赌赢一两银子,心中暗自忌惮,冷冷道:“赌甚么?”秦砷笑道:“赌,如果我能挑下那个小帮派,我和您四六分帐;如果我没本事,就把我的人头输给你。”雷凌道:“这等不划算的买卖有谁会做?你压根儿不打算遵守。”秦砷笑道:“怎么不划算?我当然是有交换条件。第一,你必须将所有知道关于那帮派的消息告诉我;第二,我有请你出手帮忙一次的机会;第三,若我成功,届时我会让他们全部乖乖缴出钱来,在你拿他们六成财富,而我拿四成以后,我拥有该帮派的最高领导权。此后,你要么在我麾下,要么远走高飞,咱们井水再也不犯河水。”
雷凌心中忽想:“能送走这个瘟神倒也不坏。”又道:“谁知道替你出手一次会惹上多少麻烦?一旦我真为你出手,你却没将合理的金额给我,到时候,我要杀你也不容易,但杀你老母、杀你爱人于我也是探囊取物。”秦砷笑道:“合理的金额是多少?不如这样,待我探清他们底细,邀请你出手时我会开个数目给你,如果你不满意就罢了,满意的话我事后定会交给你。”雷凌道:“好!就是这模样。”秦砷大喜,笑道:“既是如此,义父,你现在便把所有消息告诉我罢!”
雷凌道:“好罢。方才告诉你他们屡将作品送至皇宫之中,大概是我所探得消息中最实用的。而告诉我这消息的人还说,这帮派名叫“锲镂帮”,帮主姓伍,约莫四十岁左右。总舵似乎在淮水边的寿州。”秦砷道:“离开封倒也不算太远。”雷凌道:“是啊。”秦砷道:“就这样?”雷凌道:“不然还能怎样?我也没去探过,杀人时听来的。”秦砷道:“义父你也未免太不会问重点。”雷凌道:“怎地?不想干就自己把人头剁下来,你瞧不起你老子,老子对你这义子也不太在乎。”秦砷笑道:“这样我老子的名声只怕会更坏一些。放心好了,天下没甚么事难得倒我秦砷,你若想要我人头,我只得每天跟在你身边。”
雷凌跳下马,回头对秦砷说道:“若你继续缠在我身边,只怕你会给我捅更多篓子。丑话说在前边,你往后要是找不到我,便别想我帮忙,但待到你挑下锲镂帮那日,我必杀到你那里分一杯羹。”秦砷笑道:“这有何难?这要求我便答应你了。”雷凌暗道:“本是威胁这小子,他竟搞得一副我求他?罢了,先把他家全部金子要下来才是道理。”
秦砷笑道:“放心罢,义父,我往后还有用得着你的地方,不会找官兵来为难你,你便到我宅子去会会我家金子和我老娘罢,她还在等您呢!”雷凌大惊大奇,暗道:“这小鬼于我所思全部料得清楚?”秦砷哈哈大笑,举手在马臀上一拍,笑道:“快跑!我们回相府去啦!”那棕马长嘶一声,放开四蹄快速向前奔驰,转眼不见踪影。
雷凌心道:“相府?他到底是唬我还是实话?不行,这小子鬼心眼太多,我必要跟上去瞧瞧。”便展开不甚高明的轻功──他所长本来只有鞭法──向前急追而去。
出了几十丈遥,却仍不见秦砷背影,雷凌暗道:“他骑马,我跑步,那又岂跟得上?”忽觉背后一阵劲风拂过,雷凌急忙转头去看,肩上却给人点了二点,秦砷笑道:“义父,你在找我吗?”雷凌吃了一惊,随即定下神来。
秦砷道:“我还得去相府善后一会,同时想骆宰相身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之位,房子或许有些锲镂帮的玩意能盗来玩玩,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嘛!所以义父你不必担心,我没有要去带那里的人到我家捉你,你跟上来偷看,反而会给我麻烦,就乖乖躲起来避个风头罢。”雷凌微一踌躇,秦砷又道:“我若真要对你不利,带马找你干嘛?”雷凌道:“死小子,我总是信不过你。”秦砷一笑,牵出树后的马径自骑上,道:“再见啦!义父。”再次扬长而去。
雷凌心道:“这小子,明明乳臭未干,凭甚么都知道我的行动?”但心中虽是这么想,还是心不干情不愿地步到秦砷家中,暗道:“反正这小子看似对他老娘还算孝顺,我便先挟了不迟。”推开大门走入,却听一阵娇媚的笑声铃铃响起,笑道:“砷儿也真是的,害我等那么久?”
秦砷骑在马上,不禁愈想愈是得意,心道:“甚么湖广煞星吹得好听,还不是给我团团玩在手掌心?爹跟爷爷也真够笨的,竟给这浑人杀了,这人就凭武艺在江湖混的,明知打不过还打甚么打?不过话说回来,这人要拿我母亲、杀我爱人要挟于我,真不知脑子生到哪里去,他若到我家,是谁挟住谁还不知道呢!我的爱人自然也不会比他脓包──如果要我选的话。”
秦砷打着棕马,算算转个街口就到宰相府前,一跃下马,心道:“方才为了不让他发现是我,故意买你这匹瘦马,如今就自己去罢。”在马臀上用力一拍,任马向来向远去。
秦砷俯下身来,捡了十来个石子收在衣囊,心想:“方才有那十锭小银子,打起暗器也够阔的,现在便鱼目混珠一下。”又捏了一把沙石,把眼睛揉得红通,便往相府进发。
这时也不知道是王管家还是小厮等已经报官,本来当是秦砷的爷爷审理此案,但他已给雷凌杀却,故此时县丞已经到了相府门口。
秦砷远远望去,见王管家于二个小厮正围着县丞报告当时景况,便一路哭哭啼啼地走了过去。
秦砷哭道:“王管家!我没能捉到那冒牌货,是我无能,让人害死骆爷爷,还让凶手逍遥法外!”王管家一见是他,忙向县丞谢凡介绍道:“谢大爷,这便是知县秦老爷的爱孙秦小少爷,也是当时最后一名目击者了。”谢凡道:“你便是秦砷吗?”秦砷含着眼泪,点点头道:“是,是我。都是我害的,要找义父帮忙,却找来了湖广煞星那个恶徒!我以为自己轻功了得,一定能追得回他,却还是让他跑了!”王管家慰道:“秦小少爷另走他路追之,没有受伤也是大幸了。”秦砷傲然道:“就算真给我追着,我的功夫也不会让他伤到我。”王管家叹道:“只是给这人跑了,往后也不知道寻不寻得见。”秦砷微一低头,又道:“祸是我惹起的,无论追到甚么地方去,我一定要将他绳之以法。”
谢凡道:“总之既知凶手,那便好办,我已急奏朝廷,不多时皇宫侍卫高手便会大举搜捕此人,其中许多人也是江湖出身,要找一个恶徒想来也不为难,届时必会将此人碎尸万段。秦小公子,谢某知你报仇心切,但捉住此人切不可胡乱杀却,要报上朝廷,知道吗?”秦砷低头应道:“谨遵大人吩咐。”心道:“这下不好,事情闹得太大,恐怕不是随便杀个人充数便能解决了。”
谢凡又道:“既然如此,此案也无须再多调查,现在这等人愈来愈无法无天了,秦小公子,别和奇怪的人走得太近,知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