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断山脉大败,李诗文的所有官职、所有荣誉都随之消失。
这场战争刚开始的时候,他是以一个普通士卒身份参战的。
但一来他勇武过人,战争以来,多次立功;二来北楚一直输、一直败,许多将领都阵亡了。
到现在,他竟又是偏将军了。
如今玄秦和北楚进入对峙阶段,少有战斗了,李诗文便负责武夷城的城防。
秦然和李诗音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带着一队军士在城墙上巡视。
……他到底是把秦然的话记在脑子里了,每天亲自巡查,防止有人到武夷城附近来布阵。
秦然将他唤到近前来,说道:“我们今天去了一趟玄秦军营,稳住了元婴期修士。玄秦那边短时间内不会出兵攻城。”
“你们去玄秦军营了?”李诗文皱眉,他看了看秦然和李诗音,两师徒并列着、表情轻松,他问道,“有没有受伤?”
“怎么可能受伤?”李诗音到他身边,伸手将他甲上的雪拍掉,臭屁道,“像我这么厉害,都是他们受伤好吧!”
李诗文闻言瞥她一眼,懒得理会。
“确实没有受伤,我做事自有分寸。”秦然笑道。
秦然的话,李诗文是心得过的,他点了点头,放心下来。
顿了顿,他看向秦然,还是问道:“我如今只是一裨将,其实不参与军中事务。这等情报,你大可自己说与大将军听。你为什么都说与我呢?我回头也是要禀与大将军。”
上次关于玄秦志不止北楚的重大情报,秦然也说给他的,而没有直接禀与李战。
李诗文有些不解。
“我们同年同辈,更好说话……”秦然干咳一声,如实说道,“大将军让我觉得紧张。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啊?”李诗文闻言愣住了。
他心中的秦然,是一种神仙高人姿态。至少也是一副腹有良策、帷幄千里的策士形象。关于秦然不想与李战见面,他已经往黑暗方面去想了。
但他万万没想到,竟是这个原因!
他这是反应过来,秦然修士的身份总是让他下意识的忽略秦然的年纪,他总以为秦然年纪很大了。但他这时恍然,惊觉秦然不过大自己几岁而已。
李诗文再向秦然看去,束发青衫、文质彬彬,站在雪中,少年书生而已。
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
“哎,爹爹凶死了,谁喜欢跟他说话?”李诗音这时出声说道。
李诗文一听,也觉得很有道理。尽管他如今已经成家了,也有了孩子,但他依旧觉得李战十分恐怖。
“武夷城有诗音坐镇,开春前,玄秦都不会攻城。”秦然走到女墙边,靠在墙上,与李诗文说道,“因为带有剑意的剑气,他们始终处理不了。”
李诗文看向城门前耸立的紫色星辰剑气,再一次感叹。他知道自己妹妹很厉害,但每一次,她都会让他知道,她比他以为的还要厉害。
“剑气、剑意,这东西很厉害吧!?”他问道。
“剑气其实很常见,一般稍微有些天赋的剑修都能领悟;剑意比较少见,但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东西。”秦然笑道,“但剑意加持剑气,确实会比较少见。”
李诗音伸手拍了拍李诗文的肩膀,靠着他,看着城外的剑气,得意道:“现在知道我有多厉害了吧?!”
“是是是,你最厉害了。”李诗文敷衍道。
天上细细碎碎的飘着雪,星辰剑气在雪中孤立,竟有一种亘古以来的沧桑感。
秦然抬头看雪从灰蒙蒙的天空中飘洒下来,忽然叹道:“可是,诗音再厉害,也只能保证开春之前他们不会攻城,而无法让他们退兵。甚至,若是等到明年开春了,他们来攻城,形势还是不容乐观。”
“陛下已经派人前往大燕和炎汉游说了,去的都是很厉害的人……”李诗文道,“有你给出的情报,相信他们很快就会退兵。武夷城很快就会有增援。”
“这只是其中一个点……”秦然道,“另一个关键点是,如果僵持下去,玄秦如果太久没有破城,那么云天门必定会再派修士来,来的肯定是元婴剑修。
“所以,我们是有时间限制的。”他叹道,“开春之前,在云天门没有派元婴剑修来之前,这其实是我们的进攻时机,是我们的破局时间。错过了这个时机,北楚就危险了。”
秦然策反了无垠剑宗的两个元婴修士,这两个修士会在玄秦前两次进攻时搞点破坏。但等到云天门派遣更多元婴修士过来,他们肯定就直接撤离了。
那时候是无论如何都守不住了,那秦然大概率会以欺骗无垠剑宗两个修士的说辞去欺骗其他宗门。
他知道,那会让北楚的其他宗门出手。但,那个时候,北楚大概率已经没了。
秦然转身,从墙垛往外看,他叹道:“天下七国都知道秦国野心勃勃,有席卷天下、横扫寰宇之志。但,他们最终还是没能阻止秦国毁灭自己的国家。秦国一个国家一个国家的推过去,统一了天下。
“是秦国的实力比他们六个国家的实力加起来都强吗?不是的。
“这可以说是天下大势,是历史必然。
“但,也可以说是多米诺骨牌,也可以说是雪崩。你见过雪崩吗,一点点雪堆积,从山上滚下,越来越大,越大越猛,最终如滔天之势、势不可挡。”
他伸出手,去接落下的雪花,“玄秦灭北楚,就是最初的雪花,是那雪崩之始。玄秦一旦跨过武夷城,那么大势成形,便成定局。雪崩向下,挡不住的不只是北楚,这仙遗之地的其他五国,也都挡不住。”
“武夷城,是玄秦皇帝这一局中的关键。他必然会为之倾尽一切!”雪花在他手中溶解,“而最妙的是,这一点,是这仙遗之地其他人所不知道的。高高在上的修仙宗门,他们现在完全不在乎。
“这是一把偷机牌,也是明牌。”
李诗文忽然也听不懂秦然在说什么了,他只大约能听懂武夷城很关键。
他皱眉问道:“你是说武夷城注定守不住?”
“不,我是说,胜利的关键就在此时。”秦然翻转手掌向下,“胜利的方式只有一种,就是在玄秦起势之前,将他按死!”
灰蒙蒙的天空飘洒白雪,秦然站在城头,伸出手,张开手掌,向前按下。这天下,都在他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