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邀喝的这杯茶水沈况到底是喝了不止一杯,茶水滋味的好坏沈况喝不出来,他只记得与冷风冷瓶画爷孙俩相谈甚欢,不过更多时候其实是他们爷孙俩在相互拆台,且拆的不亦乐乎。
约莫一个时辰过后,期间茶水也已换了好几壶,该聊该谈的也都说的差不多了,所以沈况便打算告辞离开。
江湖相逢本就是场偶遇,有过短暂的停留也就够了,所以老人没再挽留。
爷孙俩起身相送,冷风笑着感叹不知下回还能不能再遇到这么有意思的茶友。
沈况则笑言,缘分一事虚无缥缈,也许重逢就在下个转弯。
都是笑谈,彼此更不会当真。
双方喜欢的其实是这次不着痕迹的相遇本身,天下太大,臭味相投的人更是茫茫多,但只有遇上才是自己的。
故而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样的相遇。
沈况重新翻身上马,与冷风和冷瓶画爷孙俩挥手告别,两人站在行亭外目送着沈况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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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没着急离开,打算在行亭里再歇息片刻。
冷瓶画看着那道青衫身影逐渐消失在山林中,没来由的好奇多看了几眼。
少年人羡慕江湖,更羡慕敢于一人一剑闯荡江湖的那个青衫年轻人。
冷风转身就要回行亭的时候瞧见冷瓶画还在眺望,没好气的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又不是姑娘,有啥好看的?”
莫名其妙的被打了一下,冷瓶画挠着头收回视线,看向冷风极尽幽怨。
冷风见状自顾自地打了个哈哈,笑道:“气个啥嘛?爷爷这不是怕你那啥,断了我们冷家香火。”
冷瓶画闻言还是不说话,不过看向爷爷的眼神变得犀利了不少。
冷风则假装没看见,苦哈哈的继续笑道:“好了好了,爷爷我就是与你开个玩笑,生气做啥子。”
爷孙俩如这般的打闹也不是第一次了,所以冷瓶画气了会儿后就自己消了气。
两人走回行亭坐下后,冷瓶画开口道:“爷爷,你怎么会突然拦下那个姜疑来喝茶?这么好的茶叶你今日怎么就舍得了?”
冷风闻言拂须会心一笑:“就说你小子没什么眼力见?方才那姜疑是个剑客瞧见了吗?”
冷瓶画好奇地看着冷风点了点头。
冷风于是又道:“那你瞧出他身后背的那把剑有什么来头了吗?”
冷瓶画慕然摇头道:“长剑裹着粗布,我连看都没看到。”
冷风笑道:“看到了吧,一山还有一山高,在爷爷这里你始终是个孙子。”
冷瓶画听着爷爷的话虽然极为别扭,但奈何这是实话,他的确是个孙子。
冷风不待冷瓶画开口便又道:“我也是刚才姜疑坐下来的时候才感受到的,虽然具体是哪把剑我猜不出来,但一定是百剑榜上的名剑,而且排名不低。”
冷瓶画闻言有些诧异的看了看沈况离开的那个方向,他有些意外道:“那这么说,姜疑的境界岂不是很高?爷爷你能看出姜疑是什么境界吗?”
冷风有些尴尬地摇头道:“铸剑一事你爷爷我在行,修练就算了,不过那个姜疑最少也是个归元境。年纪轻轻,境界就如此高,很有可能是某个大门派下山历练的嫡传弟子,还有门派长辈在后护道也说不定。”
冷瓶画闻言不自觉地朝着行亭四周山林瞧了瞧,虽然没什么异样但架不住他多想。冷瓶画暗自腹诽,这江湖果然水深,随随便便碰到的一个年轻人都不简单。
“这样的年轻少侠,为什么江湖上一点传闻都没有。”
冷风道:“都说是大门派的嫡传弟子,他既然有此天赋门派肯定想将之雪藏起来让他安稳成长。等到将来他一举跻身宗师境再公布,说不定他会是比那大魏南柯剑神李成仁更年轻的宗师。而且真正的高手都喜欢低调,譬如佛门有“扫地僧”一语,也比如你爷爷我,跟着爷爷好好学,铸剑手艺学去了,以后谁不敬你三分。”
一直没个正形的冷瓶画唯独在听到爷爷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认真点了点头,别的不说,爷爷的铸剑术还是很厉害的。
冷风见状满意笑道:“百剑榜上的这些名剑可遇不可求,若是哪天你有机会近距离观摩,对你的铸剑术也会有所提高。”
冷瓶画闻言又点了点头,不过这次没有沉默,他开口问道:“那爷爷你看过百剑榜的名剑吗?”
老人自顾自的笑了笑,没有回答。
冷瓶画见爷爷虽然有笑容,但那笑容似乎有几分开心之外的难言。
少年人懂事的没有追问,爷爷的故事极多,他知道。
爷孙俩之后就此沉默了许久,一个倒茶,一个饮茶,知道炉火完全熄灭。
冷瓶画眼眸斜看瞥了沉默的爷爷,酝酿了片刻后他还是开口道:“爷爷,咱们就这样一路走去大魏会不会太耗时间了?”
冷风闻言看向冷瓶画,冷瓶画瞧见爷爷的眼神心里一咯噔,得,还是没戏。
随后,冷风又搬出了那套老掉牙的搪塞之词,没银子,穷啊。
冷瓶画甚至懒得再反驳,该花钱的时候你省,不该花的时候你装阔,摊上这么个爷爷除了受着别无他法。
与冷风爷孙二人告辞后,沈况快马一挥,一个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夜侯镇。
夜侯镇,不夜侯,沈况以为大概是有什么关联。
进入小镇后,沈况没着急去寻桂花鲈和不夜侯。虽然天色还早,但他已经准备今夜留宿在镇子里,所以他先在镇里走了一圈寻了个客栈。
夜侯镇不大,客栈也不多,看了几个感觉都没什么差别,最后沈况就在一间名为行色的客栈外停了下来。
客栈也就是个简单的落脚处,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乌黑的招牌上行色二字极为惹眼,大概寓意就是行色匆匆,收留赶路人。
除此之外若是非要说出个特别,那就是客栈掌柜是个十分年轻的姑娘。
不大的客栈就只有年轻掌柜一人,连个伙计也没有。所以沈况在门外停下后,是女掌柜亲自出来迎接的。
年轻姑娘领着沈况将马儿牵到后院,随后她带着回了前堂。
女掌柜也是个健谈的人,一路都在与沈况闲聊,不过大多时候都是她在问,沈况在答。
客栈条件一般,房间也不分什么好坏,都是一个价格。
掌柜的一边跟沈况介绍一边道:“客栈简陋不管餐饭,少侠若是饿了可以在镇里随便找一家。都是老饭馆了,手艺不差价格也公道。”
沈况闻言便也谢过。
许是瞧见沈况是个江湖人,所以掌柜的很自然将沈况与先前路过镇子的那五名封叩山的弟子联系到了一起。
在沈况付完一晚的房钱后,掌柜的带着他去房间,两人一边走掌柜的一边道:“少侠来的不巧,先前有五名封叩山的弟子刚路过镇子,要是赶得巧,少侠说不定还能与她们认识认识。”
之前陆凯也提到过封叩山,如今听这掌柜的又说,沈况便以为封叩山在此地有些名气,所以主动开口问道:“掌柜的,封叩山在夜侯镇一带很有名吗?”
掌柜的闻言笑道:“名气大着呢,不止在我们夜侯镇,在整个棠溪县甚至南扬和庆徽两郡名声都很好。封叩山经常会派门内弟子下山与官府合作惩恶扬善,一来二去百姓们也就知道了封叩山。”
掌柜的似乎还能就封叩山这个话题说很多,不过房间已经到了,她只好不再多言。
将沈况送到后,她笑道:“少侠若是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去前堂与我说,奴家方扉。”
“谢过方姑娘。”
客栈房间的确和女掌柜说的一样简陋,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个凳子其余什么也没有。
沈况卸下包袱在床榻上躺了片刻,其实路上他也有听到过关于潮平郡和枝江城的事,看样子都有不错的进展。
按照地图,过了夜侯镇所在的棠溪县便就是庆徽郡的地界了,而以沈况的速度,应该可以在年底赶到齐云山。沈况想着见过了祝虎月,之后再在南梁逛逛。
想到祝虎月,沈况的心态已经与原来完全不一样了。
沈况现在想来,他以前的那些做法是在伤害祝虎月的善意,许是从前他觉得两人太过熟悉,于是便习惯性的忘记这是旁人对他的好,所以沈况想着再见到祝虎月后一定要和她道个歉。
如今已是腊月时间,原来这时候,红泥巷里已经能感受到年味了,不过今年一直都在路上。
如何能不希望过个好年?至少往年这时候还有师父陪着。
年年岁岁,岁岁年年,我们自己也在慢慢改变。
经过这些天的赶路,沈况也的确有了累了,所以躺在床上胡思乱想片刻后差点就睡过去了。
算是小憩了片刻,精神也好了些。
沈况一个人在房间里一直待到日落西山,后来他离开房间准备去外面吃点东西,什么都没带,就只带了酒葫。
出门前,掌柜方扉告诉了沈况客栈打烊的时间,所以叮嘱沈况不要回来的太晚。
沈况也点头应下。
镇子不大,有什么铺子一眼就能看个遍。
沈况在路上走了片刻,瞧见个还算大的酒楼后,便就直接进去了。
酒楼当下的客人不多,所以沈况进来后闲来无事的伙计立刻靠了过来,伙计一边引着沈况进来一边笑问道:“客官您要吃的什么?”
说着,伙计已经带着沈况找了个视线还不错的位置。
酒楼一层也搭了个供人说书作曲的台子,此刻台上一老一少一个吹笛一个抚琴,气氛极好。
沈况坐下后道:“来两三样招牌菜就好,楼里若是有什么特色酒水也给我来半斤。”
伙计闻言笑道:“好嘞,客官您稍等,酒菜一会儿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