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法空出现在信王府的后花园。
  信王爷楚祥正负手站在湖上回廊,看着月光下的湖面,神思不属。
  许妙如已经在水榭里入睡。
  法空忽然出现,他才回过神来。
  “多谢王爷。”法空合什。
  楚祥摆摆手,不在意的道:“徐恩知只是被人顺手牵羊弄进去的,不惹人注意,见他一面只是小事一桩。”
  法空笑笑。
  对于楚祥来说,指使一个狱吏很容易,但对外人来说可没那么容易。
  一般大牢的狱吏还好,给些银子再有点儿权势就能进去。
  天牢里的狱吏则不同。
  这些狱吏可都不是寻常人物,多数都是上过杀场的老兵,残疾之后被朝廷养起来。
  这些老兵不缺银子,个个愤世嫉俗,觉得不公,凭什么这些大人物坐在神京享福,无霜无雨,轻飘飘一声令下,自己这些小兵卒就得跟人去拼命,所以对官员尤其愤恨。
  天牢里的都是权贵官员,落到他们手里,想想就知道不会有什么好态度,更别说通融。
  信王爷是带兵的出身,行事粗直公正,在军中的威望无人能及,随随便便就能扯出一堆心腹。
  天牢里的狱吏很多都是他的老部下,对他来说,让法空见到徐恩知只是一句话的事。
  楚祥道:“要弄他出来吗?这也不是什么难事。”
  “不必了。”法空摇头。
  楚祥抬了抬剑眉。
  法空笑道:“贬出京师正合他意,正好不想趟这潭浑水,远远避开。”
  “唉!”楚祥露出苦笑:“三哥与六哥确实是……没办法。”
  他也对朝堂上的混乱不堪很不满,可自己只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权力看着大,却也只限于神京的治安,职权所限,其他的事插不上手。
  更何况自己也是摇摇欲坠,随时要倒下。
  法空笑笑:“有皇上在,我们不必急,……王爷,那贫僧便告退。”
  “大师,我想去边疆。”
  法空笑着摇摇头:“王爷不必急。”
  皇帝真要治他的罪,躲到边疆也没什么用,而且躲到边疆也没办法避免沾到两王相争。
  三皇子礼王爷与六皇子睿王爷现在斗得热火朝天,整个朝堂很难有独善其身的。
  想独善其身,徐恩知便是榜样。
  “唉,实在看不下去!”楚祥摇头。
  自己性子直,脾气急,这是没办法改变的,看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怒火就一涌一涌的往上蹿。
  就怕自己终究是压不住,愤而出手干预,把三哥与六哥全都得罪了。
  当然,现在已经得罪得差不多,可终究还是没撕破脸,他们知道自己的脾气,也没找自己的麻烦。
  毕竟全部精神要对付对方,不想在自己身上浪费精神。
  法空微笑道:“王爷,静观其变吧,我们身为狂风怒浪中的一条小鱼,能做的顺势而行。”
  只可惜自己的天眼通还不够强,目前只能看到三个月,如果能看到十年八年,那就更游刃有余了。
  不像现在还是要小心谨慎,不能肆意妄为。
  天眼通目前最大的作用就是顺势而行,借势而行,从而保全自身与身边之人,从而能享受到世间的美好,生活的美妙。
  清晨时分,鸟雀清鸣。
  法空伸着懒腰从屋里出来,发现了异样,竟然没看到林飞扬。
  林飞扬睡觉很少,所以往往这个时候已经起来忙活。
  法宁与周阳已经起床,为了不打扰他睡觉,到了前面去练功。
  圆生他们则在大雄宝殿诵经做早课。
  整个外院,只有法空与慧灵老和尚睡觉最多。
  慧灵老和尚至今还躺在敲钟的横木上呼呼大睡,不见醒来的迹象。
  法空打开心眼,发现林飞扬还真不在,难道是去观云楼订菜了?
  法空摇摇头不再操心。
  对于林飞扬来说,只要不去那些危险之地,便不会有什么危险,御影真经确实是玄妙莫测。
  他在院中打了一套小罗汉拳,舒筋活血,浑身达到流畅清虚状态,畅美舒爽。
  打完一套拳,林飞扬还没回来。
  法空皱了皱眉头。
  他心神微动,双眼变得深邃,顿时看向了遥远处,落到了林飞扬的身上。
  林飞扬正昏迷在一间屋子的床上,脸色苍白如纸,偶尔还发出一声咳嗽。
  法空眉头挑了挑。
  林飞扬这是受了重伤,天下间还有人能把他伤得如此之重,倒是奇怪。
  他偶尔会用天眼看林飞扬,只要没有性命之忧,便没有多做关切。
  这次的伤显然也没有性命之忧,不过要遭一番罪而已。
  他一闪出现在林飞扬的床榻前,低头打量林飞扬,双手结印,清心咒与回春咒几乎同时降临。
  林飞扬悠悠睁开眼,轻咳一声道:“和尚你怎来了?”
  “怎么受的伤?”法空道。
  林飞扬咳两声,转开目光。
  法空笑了:“没听我的,又闯天牢了?”
  林飞扬发出一声轻咳:“咳咳,没想到这天牢如此古怪!”
  他昨晚还是不死心,虽然有法空的警告,还是想看看徐青萝,不看到她就是不放心。
  探察东天牢与西天牢的时候,没遇到什么事。
  可一踏入南天牢便浑身发软,亏得御影真经玄妙,支撑着自己勉强脱离南天牢。
  要是自己修为差一点,还真要陷进去了。
  阴沟里翻船呐,到底怎么回事至今还懵懂。
  只是觉得身体越来越弱,即使有回春咒撑着,还是没办法阻止衰弱。
  他原本想回金刚寺外院让法空看看。
  可实在撑不到那边,只能先来自己早先买的宅子里歇一歇,想办法疗伤。
  刚坐下就昏迷过去了。
  这些事说出来太丢人,他不想说。
  法空又用了两道回春咒与清心咒,两者相合形成独特的力量,迅速驱散着林飞扬身体里的奇异力量。
  法空摇头:“你不想想,如果天牢真那么容易来去,那一品岂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进去提人,朝廷的威严何在?怎么可能镇得住这天下?”
  林飞扬哼一声:“我哪能想到这些!”
  他就是觉得,天下之大,没有自己去不了的地方。
  可是这一次确实太古怪了。
  法空道:“青萝在南天牢,见着她了?”
  “没有。”林飞扬懊恼的道:“我觉得就差一点儿,可一进南天牢马上就觉得不对,就赶紧逃出来。”
  “这力量很古怪。”法空摇摇头,没看出林飞扬身上的力量到底是什么。
  心眼所见,则是灰蒙蒙的如烟如雾,这是头一次看到这样的力量。
  心神给他以警告,要远离这股力量,显然它对自己构成了性命威胁。
  金刚不坏神功的自己竟然也要避开,可见这力量的强横。
  “终于好了!”林飞扬长舒一口气:“还是和尚你厉害。”
  佛珠加持的回春咒与临场所施的回春咒确实有差距,佛珠上的就压不下这力量,法空现场施展则压下了。
  “下次别再胡来了。”法空道。
  林飞扬挠挠头,觉得尴尬不好意思。
  “既然伤好了,便去观云楼吃饭吧。”
  “好。”林飞扬老老实实答应。
  在观云楼吃饭的时候,法空遇到不少人问他是不是后天在东门外的灾民大营里施展佛咒行雨。
  法空坦然承认。
  林飞扬忽然起身,扬声道:“大家不用再过来问啦,没错,法空大师即将在后天的午时,在东城门外灾民大营前施展佛咒,行云布雨,大家如果前去观瞧,别忘了带着雨伞,最好穿蓑衣,免得淋了雨生病。”
  众人顿时议论纷纷。
  林飞扬道:“好奇的,怀疑的,不信的,觉得可笑的,都可以过去看看。”
  他继续说道:“我们金刚寺外院的金刚佛祖最得证金刚的大成就者,不是别家那些虚无飘渺的成佛成祖,这几位佛祖的金身至今还在大雪山金刚寺里,绝对真实不虚的!”
  “咳咳。”法空轻咳两声,示意适可而止,别太过火了。
  这种拉踩太招麻烦。
  “行行,不说了。”林飞扬为了香客也是拼了,最后大声说了一句:“诸位可去外院奉香,见识一下金刚寺历代佛祖的威严,虽然只有真正金身的十分之一,也足以领略其风采了!”
  人们越发好奇,有的向林飞扬打听,这几位佛祖到底是什么法号,什么是金刚境界。
  法空于是滔滔不绝的给他们讲解一番。
  他说话愣里愣气的,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聪明人,所以更容易被人们信任。
  法空摇摇头,懒得再阻止。
  他觉得林飞扬比自己这个住持还操心,一直想不停增加香客,巴不得神京所有人都成为金刚寺外院的香客。
  贪心不足,也不嫌累。
  待他们离开观云楼的时候,消息已经彻底传开了,多数人都知道金刚寺住持法空大师要施展佛咒求雨。
  高僧开法坛祈雨,这在神京并不是稀罕事,很多高僧都这么做过。
  在寺内设立法坛,让众香客们一起诵经,请佛祖保佑降下雨水以解众生之旱。
  可惜,至今无一成功。
  刚开始的时候,还轰轰烈烈,后来便应者寥寥,香客们也都学精了,也都彻底失望了。
  现在法空又来这一出。
  一大半的人提起了兴致。
  如果没有当初金刚寺外院那一场瓢泼大雨,人们多数是不信甚至懒得理会的。
  有了那一场瓢泼大雨,人们既怀疑又好奇又渴盼,盼望他真有这般本事。
  法空返回外院时,看到了明月绣楼那五十四个绣娘正排在前头,白衣如雪,白巾遮脸,婀娜窈窕。
  她们看到法空,合什行礼,一百多信仰之力进入了光轮,让法空暗舒一口气。
  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信仰之力。
  今天她们如果不过来,自己就会去明月绣楼看她们,收取信仰之力了。
  他来到前院时,看到慧灵老和尚与另一个身姿挺拔如松的老和尚正在放生池边的石桌旁下棋。
  慧灵老和尚大呼小叫,对面的老和尚则稳若磐石,任由慧灵老和尚呼喝却不受干扰,稳稳下着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