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犯身份虽然说出去不好听,但在熟悉流犯底细的官员中,他们却并不会将流犯太当一回事。()毕竟能被朝廷判为流犯,也就是说还有一丝重新任用的机会,剩下的就要看自己运气好不好,或者说是否努力,是否懂得怎样努力。
可如果在流犯生涯仍不安分,或是做出什么刺激其他官员、刺激朝廷的蠢事,这就是绝对的大不利。
宋天德看完供词就知道,对方是有备而来,不然哪会给易嬴拿到这样的供词。他却不清楚,这其实就是鲍英没见识,白白给易嬴捡到了一个好机会。
知道这事只能靠易嬴帮自己遮掩,宋天德说道:“易兄,知道这事是谁干的吗?”
“还有谁,万大户呗。不过他最初的目标并不是天德兄,而是本县……”
易嬴并不在乎将事情真相告诉宋天德。出了这么大的事,即便掘地三尺,易嬴相信宋天德都会将内情挖出来。
随着易嬴侃侃而谈,李睿祥当即翻起了白眼。
虽然没人知道鲍英只是自作主张将宋天德扯进来,但有时就是这种不知轻重的小人最容易坏事。
很多官员结怨也是因为身边人不检点,一步错则步步错。不知鲍英在其中扮演的角色,李睿祥说道:“易兄,你的意思是说,如果你不逼问那两个青皮是谁指使的,他们很有可能不会将天德兄扯进来?”
“这个可能的确有,但也只是可能。”
不管李睿祥为什么这么说,易嬴一脸无辜道。
宋天德点点头说道:“这个万大户,还真是放肆。当初我只是顺手阻止他在青州暴敛横财,没想到他居然趁着机会就想对付我。早知道我上次就不该放过他。”
世上最睚眦必报的是什么人?不是某一个人,而是某一群人,也就是那些所谓的官员。
如果哪个官员学不会睚眦必报,做不到睚眦必报,肯定会被当成孱弱的象征。任何人都敢上去踩一脚,这可无论是在现代还是北越国。
易嬴没料到宋天德与万大户还真有过节,虽然有些瞎猫碰死耗子味道,易嬴仍是说道:“天德兄,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易兄有什么想法。”事情是因易嬴而起,宋天德可不相信易嬴一点准备都没有就敢来找自己。不过由于关系到自身利益,宋天德还是第一次摆出了诚心求教态度。
知道宋天德已上套,易嬴装模做样捻了捻手指道:“反正那两个青皮我也没下狱,给人查也不相信我会不将他们抓起来。”
“最多就是这份供词有些棘手。”
“如果什么人再想弄份同样供词,怎么也比不上这份供词有效用。兴城县就这点破事,谁不清楚。”
易嬴捻手指的动作很明显,看到这一幕,宋天德和李睿祥都极为诧异。
换成一般官员,早就拿着这份投名状在宋天德面前表心迹了,不然也不会像易嬴一样找上门来。
可易嬴虽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但却不想这么做。
易嬴如果真这样做了,肯定会被宋天德划入正派阵营,或者说是直接打上清官的标签。可作为一个清官,真那么容易让人信任吗?别说肯定会被人拿着清官标尺随时去进行衡量,一旦易嬴将来有什么错失,所谓清官更成了一个天大笑话。
所以做官累,做清官更累。
易嬴非常清楚知县易嬴的身体状况,要让易嬴顶着这种已经衰老不堪的身体去做清官吃苦?易嬴还没无聊到这种地步。
易嬴不是没想过要做一个清官,或者说在初入现代官场时,七成以上官员都有一定要做个清官的想法。可想法不等于现实,不说易嬴早在现代官场就已抛弃了这种不切实际奢望。比起做清官,显然做个赃官更容易获得他人信任。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赃官真正需要的是什么。只要能达成赃官的目的,为了更好的敛财,赃官却是比清官更值得信任的官员典范。
不然做一个没有任何惩罚措施的清官,任由清官凭性子胡乱摆弄,那不是害人又害己?
易嬴现在最需要的是信任,而不是清官的虚名。何况易嬴还曾找万大户敲了一大笔彩礼,怎能允许别人虎口拔牙再让自己吐出去。
再说,易嬴只知道宋天德是前任户部尚书,别说易嬴,恐怕李睿祥也不知道宋天德的真正底细。凭什么流犯就一定会是个清官?
在李睿祥露出一种难以想像表情时,宋天德眼中却闪过一抹精光,点点头说道:“易兄请放心,小弟已经明白易兄之意了。不过小弟今日不大方便,不好有更多表示。要不小弟改日再行登门拜访,重谢易兄。”
“听说易兄近日将要纳妾,只要易兄不嫌弃,小弟到时一定亲自登门道贺。”
“那本县就敬待天德兄光临了。”
突然从宋天德嘴中听到自己将要纳妾的话,易嬴心中就有些感叹。
原来不是万大户要诋毁宋天德,宋天德原本就不是个安分守己的流犯。住在下关村却清楚兴城县里的事,这就是证明。
对于这样的对手,易嬴不会再多说什么。没去找宋天德要回供词,直接就告辞离开了。
因为很明显,不用易嬴再去试探,宋天德就已表明了自己态度。什么是亲自登门道贺?这就等于宋天德主动将易嬴划入了自己的阵营。或者说,不是易嬴想让人知道自己与宋天德有什么关系,而是宋天德要让人知道易嬴已投靠了自己。
易嬴虽然不至于在宋天德面前避之唯恐不及,但在真正弄清宋天德底细前,易嬴却已放弃了与宋天德“深交”的想法。
因为仅凭宋天德主动给易嬴下套子的行为,他就不可能是个清官,至少不是个单纯的清官。
望着易嬴离开的背影,李睿祥却一脸诧异道:“天德兄,怎么你会对易兄如此……”
“这是因为睿祥弟还不了解易知县。或许易知县今天的确是有备而来,但他却不仅是对为兄有备而来。这人不简单,睿祥弟今天只是经过兴城县,以后还是对此人小心为上。”
宋天德并没有继续解释,但想想易嬴今天反差极大的表现,李睿祥还是点了点头。
孟母为什么要三迁?不仅人与人之间的交友要慎重,官员之间的结交更要慎重,不然李睿祥也不至于要在易嬴面前隐瞒身份。
不过,想到易嬴竟能被宋天德说上一句不简单,李睿祥也知道易嬴是真不简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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