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这些不过是捕风捉影,吓不倒我,”湘儿回答,“在我们锡城有句老话,出门踩狗屎,放屁砸脚后跟,倒霉的总是老实人。把你的这些论调跟别人说去,不要把我们思尧村人牵涉在内。
纯熙夫人沉默了片刻,“半夏,”她冷冷说道,“先把其他人带出去,让我和禁魇婆单独谈谈。”
湘儿挺直腰,一副有什么招你尽管使的样子。
半夏早就巴不得躲开这剑拔弩张的地方,闻言更是一跃而起,她想维护自己的面子,不要落荒而逃,却又唯恐留得越久,被禁魇婆发现她没有编辫子的危险就越大。
其他各人也纷纷起身,马鸣和子恒忙不迭地推后椅子站起来,一边假装礼貌地低声说着告辞,一边勉强控制脚步,差点是跑出去的。连孔阳也在纯熙夫人的一个手势之下拉起谢铁嘴走向门口。
令公鬼也跟着离开。退魔师把房门关上,就在走道上看守起来。在他目光的监督下,大伙往不远处的走廊走去,连一点偷听的机会都没有。等他们走得足够远了,孔阳就在门边靠墙站定,他虽然没有穿着变色披风,但是静如石像生一般,不走到他跟前根本无法发现他。
说书先生大感无趣,嘟囔道说他有事要忙,并且严厉地叮嘱了一句:“记住我说的话。”就走了。然而,其他的人都不想离开。
“这老爷子,他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半夏心不在焉地问着,眼睛盯着那扇阻隔纯熙夫人和湘儿的房门,无意识地拨弄着秀发,似乎在犹豫是要继续隐瞒没有编辫子的事实,还是要把唐巾摘下。
“他给我们提了些建议,”马鸣说道。
子恒严厉地扫了马鸣一眼:“老人家爱唠叨,他说要先想好再说话。听起来挺有道理。”
然而,此时的半夏根本不感兴趣。
令公鬼则陷入了沉思中:湘儿怎么可能是其中之一?他们自己又怎么可能会跟黑水修罗、黑神杀将搅在一起?百眼魔君怎么可能入侵他们的梦境?事情变得越来越不可思议,太多事情自己都无法理解。不知道紫苏有没有把湘儿的画面告诉纯熙夫人?她们俩在房里说什么呢?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终于打开。湘儿走出来,被靠在门边的孔阳吓了一跳。孔阳低声说了句什么,她生气地把头甩向另一边。然后退魔师从她身边滑进房中。
她向令公鬼走来,令公鬼这时才发现自己身边的伙伴们不知何时已经溜得无影无踪。他可不想一个人面对禁魇婆,但是现在他已经迎上了她的目光,现在就是想跑也来不及了。她的眼神带着疑惑,像在搜寻答案。他不禁又想:她们在里面究竟说些什么?禁魇婆走近了,令公鬼赶紧站好。
她指了指令老典的那把现在配在令公鬼身上的剑:“虽然我宁愿你不要带着它,不过你带着它还挺合适的。看来你长大了,令公鬼。”
“就在六七天之内?”他笑了,却笑得很勉强。
她无奈地摇摇头,像是在说你不明白我的意思。
“她说服你了吗?”令公鬼问道,“要知道,我们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他顿了顿,想起紫苏所说的星火,“或者反其道而行之,你要跟我们一起走吗?”
湘儿惊讶地睁大眼睛:“跟你们一起走?为什么?我不在的时候春兰大姐暂时替我,但是她一定很盼望我尽快回去。我仍然希望你们能恢复理智跟我回家。”
“不行。”他的眼角好像瞥到那扇开着的房门里面有人在动,不过走廊里只有他们两人。
“你说过了,她也说过。”湘儿皱起眉头,“如果她没有参与其中的话,你要知道令公鬼,鬼子母们是不可靠的。”
“你说得好像相信我们似的,”他缓缓说道,“全村大会上发生了什么事?”
湘儿先是回头看了看那个房间,里面没有动静,然后才回答道:“那场会议开得一团糟,但是,没必要让她觉得我们没法照顾好自己。我只知道一件事:只要你们跟着她,就会身陷险境。”
“不对,你别瞒着我,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事的,”他坚持道,“否则,既然我们有可能是对的,你为什么还非要我们回去不可?还有,为什么来的人是你?而不是别人?”
“你真的长大了。”她微微笑道,令公鬼窘迫地挪了挪脚。“仅仅六七天前,你是不会对我的任何行动和决定提出任何疑问的。”
他清了清喉咙,固执地追问:“这不合理。究竟为什么是你来?”
她斜了那扇房门一眼,拉起他的手臂:“好吧,我们边走边说吧。”
令公鬼顺从地跟着她。两人走到离房门足够远的地方,禁魇婆才开口说道:“我说了,那场会议简直一团糟。虽然大家都同意必须派人把你们追回来,但是全村分成了两派。一派想拯救你们,虽然他们在怎么救这个问题上也争论不休,因为你们跟一个她这样的人在一起。”
令公鬼很高兴看到她还记得小心用词,“这么说起来,另一派相信我爹的话?”他问道。
“没这么简单,也不全是,不过他们也认为你们不该跟陌生人走,尤其是她那种人。不论如何,几乎所有男人都想加入追赶你们的队伍。你爹啦、青阳啦、还有欧阳潜,不过五叔阻止了他,甚至还有其琛叔。老天保佑我远离这些喜欢吵吵的老爷们,虽然我不知道还有没有不是这样的男人。”
她由衷地冷哼一声,嘲讽地瞥了令公鬼一眼,“不论如何,在我看来,要想等他们做出任何决定,非得多花一天甚至更多时间。而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事不可以拖得太久。所以,我召集了女事会,把我的决定告诉她们。我知道她们大概不喜欢这样,但是她们都知道我的决定是对的。这就是为什么来的人是我,因为思尧村的男人们固执而且脑子都是一根筋。我给他们留了话说我会处理此事,但是我猜他们大概还在那里争论着到底要派谁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