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一名长脸女人挤到他身边。她身上剪裁精良的蓝黑色黄麻长裙,手上放票据单簿的皮夹和胸前的行会胸针,以及一根银羽毛笔表明她是一名商人。“那是鬼子母!”她用确信无疑的口气说,“我见过导引真气,就是这种样子。拜火教众会对付她们的,只要她们上了岸,拜火教众就会消灭她们。你们看着吧!”
一名身穿脏污的绿色背心、身材细瘦的灰发女人转过身来看着那名女商人,同时用手指抚摸着腰间匕首的木制握柄。“闭上你的嘴,你这个混蛋,不许侮蔑鬼子母,否则我就把你切开,再把白袍众塞到你的身体里去!”
马鸣撇开那两个彼此挥舞手臂大喊大叫的女人,挤出人群,向岸上跑去。他已经看见了三只,不,是四只巨大的蝙蝠般的怪兽在城市南部盘旋。
那些怪兽的背上有一些人影,他们显然是坐在一些类似马鞍的装置上。天空中又多了一只飞兽,随后又有更多。在它们下方,火焰和爆炸不停出现在屋顶上。
人们开始四散奔逃,马鸣必须拼尽全力才能在街道中前进。“阿泽!”他高喊着,希望自己的喊声能在所有那些尖叫和噪音中传得更远一些,“阿泽!”
突然间,所有人都开始朝反方向奔逃,毫不在意地冲撞着马鸣。马鸣拼命地迎着人潮逆流而上,最终来到了一条街上,这条街上的行人已经全部逃干净了。
马鸣看见一支霄辰军队,一百多名士兵穿戴着昆虫般的头盔和全身护甲,骑着马一样高大的巨猫,只是那些巨猫身上覆盖的不是皮毛,而是青铜色的鳞片。他们在鞍桥上向前倾斜身体,挂着蓝色飘带的骑枪指向前方,一直冲向正阳广场。
不过,他们给人的感觉不像是“冲”,虽然速度极快,但看那些巨猫的动作,那种感觉更像……滑行。现在该是离开的时候了,实际上已经迟了,但他必须找到……
就在队伍的末端闪过了一抹红色,大概只到一般人腰那么高,那是在和这条街道交叉的另一条街的人群里。“阿泽!”马鸣几乎是跟着最后一头巨猫的后腿冲了过去,他挤进人群,却看见一名瞪大了眼睛的女人正抓起一个穿红裙子的小姑娘,拼命向远处跑去,那个孩子也紧紧地抱着女人的胸部。马鸣狂野地向前挤着,将身边的所有人都挤到一旁。“阿泽!阿泽!”
他又见到两股火柱从屋顶上升起,另外有十几个地方向空中冒起黑烟。他听到几次爆炸声,他确信这些爆炸全都发生在城内,而不是海湾里。他脚下的地面不止一次地震颤着。
街道又一次变得空无一人,人们朝各个方向逃跑,钻进巷子、房屋和店铺里。远处出现了骑马的霄辰人,但其中并非所有人都是重甲士兵。
在靠近那一小队枪骑兵队首的地方,有一名肤色黝黑、穿一袭蓝色裙装的女人,马鸣知道她裙摆和胸前的大片红色上绣着银色的闪电,一条反射着阳光的银色长索从她的左腕一直连接到另一名灰衣女子的脖颈上。
一名大食隶,她跑在大食隶主的马旁,如同一条宠物犬。马鸣在折翼镇已经见过了太多的霄辰人。不知不觉间,他停在一条巷子的巷口,眼睛一直盯着这些霄辰人。火焰和呼吼声表明城市中有人在进行抵抗,现在,马鸣就要看到狐仙城人的这种努力了。
霄辰人不是街上行人全部逃光的唯一原因。在街道的另一端,百余名全副武装的骑兵举着钩镰枪冲了过来。他们穿着宽松的白色长裤和绿色长衫,军官头盔上的金结饰闪闪发亮。随着一声呐喊,百余名巫马容川的士兵开始向侵略者突击,他们的数量至少是面前这队霄辰人的两倍。
“他娘的傻瓜,”马鸣嘟囔着,“大食隶主会————”
霄辰人中唯一采取行动的就是那个衣服上绘着闪电图案的女人,她抬手一指,如同向自己的猎鹰指明猎物的所在。银索另一端的灰发女子向前迈了一小步,马鸣胸前的银狐狸头立刻变冷了。
在狐仙城军队领头的位置,士兵脚下的地面突然爆裂开来,铺路石板、人和马匹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飞上半空。震波将马鸣推倒在地,或者是地面突然从马鸣脚下被抽走了。马鸣急忙站起身,恰好看见一座客栈倒塌在街面上,掀起一片尘土。
人群和马匹摔得到处都是,而且大多已经残缺不全,那些仍然活着的只是在地上徒劳地挣扎。这片惨状的正中心是一个占据了半个街面的大坑。
到处都传来伤者的尖叫声。只有不到一半的狐仙城人蹒跚着站起身,却仍然头晕目眩,无法行动。有些人拉住马缰,笨拙地爬上马鞍,踢着马腹想要逃走。更多的人只是徒步逃离战场,他们能够与枪剑对敌,但他们抵挡不了这个。
马鸣认为现在唯一应该做的只有逃跑。他回头瞥了那条巷子一眼,看见泥土和碎石在巷口堆积了至少有一层楼高,他沿着街道跑下去,速度比骑马的狐仙城人还要快。同时他尽量贴着街边,希望霄辰人不会以为他也是一名巫马容川的士兵。他再也不穿绿色的长衫了。
大食隶主显然并不满意,狐狸头再次变冷了。在马鸣身后,另一阵爆炸将他推倒,又将地面盖在他身上。透过严重的耳鸣,他听见大地的呻吟声。在他头顶,涂着白色石膏的砖墙开始倾倒下来。
“我他娘的运气怎么了?”马鸣喊道。这是他唯一有时间做的事情。砖块和木材纷纷落下,他脑海中的骰子这时稳稳地定住了。
罗羽涅周围环绕着起伏的山峦,她背后的小山都只是比山丘更高一些的小山,而前面却是有雪顶的峻岭,以及远方更加高大的巨峰,不过羽涅对这些只是视而不见。岩石山坡磨破了她的赤足,她喘息着,感觉自己的肺叶已经不堪重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