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贵客。”璇玑阁中,白衣男子放下了手上书卷,面前刚回来复命的凤仙和素晚一脸诧异。
“那我们下去迎接?”凤仙完全感受不到任何气场,见白衣男子负手而立,看着窗外。
“不用,他从北边来。”
凤仙和素晚面面相觑,军神的言语一贯简短,不仔细去猜测,根本不知道他是否话里有话。
“你们两个随我来。”白衣男子轻点地面,整个人从窗外窜出,站在璇玑阁阁顶,傲然看着远方。
凤仙和素晚不明觉厉,分别站在阁顶两边的飞檐之上。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白衣男子轻轻一笑,“你们将此处守好,少一片砖瓦,提头来见。”
“守这里?”素晚很纳闷,总不见得有陨石砸下来罢?凤仙看了一眼素晚一眼,素晚连忙闭嘴,朝着白衣男子的目光处看去。
“来了。”凤仙也感应到了什么,不禁对白衣男子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大声对着素晚吼道,“运起全身功力,不得懈怠!”
素晚仍云里雾里,直到他看到远方隐隐出现一个闪光,在他瞠目结舌中,闪光越来越大,一道澎湃的剑气,带着硕大的剑影,从北方招摇过市,划过天际,很是耀眼。
“我是不是眼花了?”素晚使劲揉了揉眼睛,而天边那柄剑却是越来越真切。
“没想到,这世间还真有人能到此境界!”凤仙沉稳的声音也开始微微颤抖。白衣男子昂首挺胸,对着剑气,踏前一步,朗声说道。
“豫州苏晓白,遥迎神剑谷剑仙。”
剑气丝毫没有停顿,径直掠过皇宫,对着璇玑阁笔直刺去!苏晓白遥望了一眼皇宫,发现并没有想象中的混乱,表情微微一变,复又平静如水,脚步一掂,迎着剑气就冲了过去。
“敢问高人怎么称呼。”苏晓白知道,此剑绝不是谢慕白的剑,谢慕白的剑他领教过,如星河倒挂,如大江东去。而眼前这股剑意,朴实无华,锋芒不显,却霸道非凡。
剑气,没有杀招,却让苏晓白感到处处危机四伏。苏晓白腰中长剑已然出鞘,带着一点寒光,直直地对着剑气点了出去。
“可笑。”徐玮冷哼一声,剑光更盛,直接吞没了苏晓白的身影,凤仙和素晚都想出手相助,但想到面对如此庞大的剑气,自己的身体如同萤火之光,怎敢与这皓月争辉!眼前剑气越发逼近,两人只能硬着头皮双掌拍出,妄图止住这剑气前进。
两人已经做好玉石俱焚的准备,不料剑气竟然硬生生停住,两人喜出望外,再度加了把劲,将剑气封在了璇玑阁八步之外。他们心里清楚,并不是他们能撼动如此庞然大物,而是他们的军神,他们的首领,神威苏晓白以一人之力,牵制住了这浩然剑气!
苏晓白当然不好受,整个人硬接这一剑,如同千万针芒在身,一道道凌冽的剑气将整个人包裹其中,连经脉都如同雷击。苏晓白明知不敌,但也未曾退却半分,毕竟他是百万神威军的统帅,毕竟他是万人敬仰的军神苏晓白。
我可是传说,而你又算是什么东西?
苏晓白透过剑气,已经感受到了来者剑中蕴含着大悲大悔,如此忧伤不堪的剑意,怎能挡我万人敌的去路?我的霸道才刚开始,怎由得你自寻死路的最后一搏?
苏晓白浑身泛着金光,手中长剑已经支离破碎,反而手中出现一柄由其真气幻成的兵刃,“徐玮!你为何垂死之前还要扰我神威!”
“做一些年少时没有来得及做的事情。”
“原来你就是当年那个杀手十一,怪不得在江湖销声匿迹,原来是躲到神剑谷里去了。”
“不去神剑谷,怎修得天上剑法,取你首级?”
“神威之势,天下所驱!”
“霸道之下,焉有完卵!”
两个强者的正面对拼,剑气四溢,亏得璇玑阁上有凤仙素晚两人苦苦支撑,这所谓天下第二楼才幸免于难。
而苏晓白已经疲态尽显,手上剑势却更盛,庞然的剑气开始渐渐衰退,苏晓白咬着牙死撑,对着自己念叨,再坚持一会,这剑气长途奔袭,已是强弩之末,现在气势在我等这边!而此刻苍穹中传来徐玮不屑的笑声。
“军神也不过如此!第一剑就应对如此吃力,看你怎么接我第二剑!”
苏晓白瞳孔大震,瞬间一股吞食天地般的杀意铺天盖地而来,苏晓白哪挡得住,只得往后退了五步,才死命挡住。可怜凤仙和素晚两人,双袖已经炸裂,死死地站在璇玑阁之上,竭力护着脚下那要拿命来换的楼宇。而一些驻守在璇玑阁中的将士,都纷纷踏上阁顶,希望用自己的绵薄之力助三人获取一丝胜算。
苏晓白现在可谓是穷驴技穷,已经用上了毕生的修为,但是身形还是慢慢地往后退去,再过三步便是神威的大本营璇玑阁,这就被毁了,岂不是被天下耻笑?何况,看着自己笑话的,并不只有神洲百姓,还有那个坐在龙椅上的女人,也盼着自己出丑。
功高盖主?苏晓白从来不信这个,只要实力够强横,连女帝都要敬我三分!任凭天下闲言碎语,我苏晓白只走自己的路,不服就杀,这个世界就是强者的世界!从建立神威以来,满路荆棘,血光遮天,从一个默默无名的小门小派,摇身一变天下第一大派,在几个兄弟的竭力否定下,毅然加入四海国,果然没有跟错人,经历数十年厮杀,四海一统,而神威也摇身一变,奉天子令,清山河,扫天下。
而现在,自己野望的第二步才刚刚开始,怎由得一个乡村野夫莫名其妙地跑来插一脚?苏晓白浑身血脉偾张,扔掉手中断剑,双拳猛烈轰出,但如同螳臂当车,怎挡得住徐玮这震古烁今的天外飞剑?
谢慕白等人抬首往北边看去,虽说隔了十万八千里,他们眼里只有蓝天白云,但到了他们的境界,都能隐约感受到那一抹动天荡地的剑意。
“他修为竟然恐怖如斯。”肖三笑不再语出嘲讽,反而满是惊讶。
“从你嘴里说出夸赞的话,倒是稀奇。”成欣表情也没有任何轻视,反而神情肃穆万分。
“真没想到,我们之间最先成为剑仙的,竟然是个半路入谷的木头。”高阳叹了一口气。
“也只有心无旁骛,才能练得如此神剑?”沈寿摇了摇头,“那我这辈子没指望了。”沈寿想了想自家那个小子,倒也罢,这样的天伦之乐也是极好的。
“不,他也是个痴人。”刘伊婧淡淡地说着。
“准备下,接十一回家。”谢慕白大袖一挥,留下一句话,“即日启程。”
李商突然放慢了马车速度,回头看向东边,旁边另一驾车上的关飞虎不由好奇地询问。
“没事。”李商回过头继续赶路,心中反而一沉,嘴里轻轻地念叨一句,“可惜了。”
“可惜什么?”关飞虎当然没有理解李商的话,毕竟对于他来说,感受到如此剑意,为时尚早。
“小子,你可知道武学的最高境界是什么?”李商继续扬鞭。
“天罡?天魁七星?”关飞虎想都没有想,脱口而出。
“的确,基本人到了天罡境,就无法再突破了。”李商脸色有点严肃,“但其实,再上去些,到了我这等境界,会觉得其实修行的路才刚刚开始。”
“天罡上面还有一层?”关飞虎惊讶。
“可能不止一层。”李商耸耸肩,“因为从来没有人到达过。总觉得到了瓶颈,但一旦突破,或许可以更上一层楼。”
“那岂不是与日月争辉?可谓半人半仙,不,真的可以算得上是仙人了。”
“对,剑仙,名副其实的剑仙。”
“和你差距有多大?”
“应该只能挡住他一招。”李商掂量了下,实事求是。
“仅仅一招?!”关飞虎惊呼,惹得吴亦然也钻了出来。
“你们在说什么?带我一个。”
“李商说,天罡境之上还可以有突破!”关飞虎很是激动。
“切,我以为是什么事,这个我早知道了。”吴亦然撇了撇嘴,觉得无趣,盘腿在关飞虎边坐了下来。
“你怎么知道?”
“陈子非说的咯。”吴亦然抠了抠鼻子,“虽然当时我也很惊讶。”
“路漫漫其修远兮。”
“做好当下的事情,毕竟那层离我们太遥远。”
“你们倒是想得穿,不错。”李商笑了笑。
“李商,你觉得你有机会再上一层楼吗。”关飞虎问着。
“这个看机缘,强求不来。”李商倒是坦然。
“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个?”关飞虎问着,毕竟对于他来说,天罡都有些遥远,何况是李商这种等级,可望不可求。
“因为,刚刚,有人突破了。”
关飞虎猛然回头,但天空碧蓝,如同寻常。
独孤渊看着在一边哭得梨花带雨的独孤彤宵,又看向背对自己,一动不动的徐玮,很是不爽。这家伙来到这里,竟然只说了这些话就默不作声?而独孤淳似乎也像默许徐玮如此一般,蹲在一边抱着昏迷不醒的十一。
“姐姐原谅你,我独孤渊说什么都不能原谅你!”独孤渊快步向前,见徐玮仍旧一动不动,一句话都不说,不由怒从心生,直接一拳用力抡去。风雷山庄众人中只有独孤淳刚想出手拦截,但为时已晚。徐玮身形一晃,独孤淳见徐玮脸色剧变,双目紧闭,还是一言不发,独孤渊又是一拳砸去,独孤淳将十一往独孤彤宵怀里一塞,冲了过来,拉住独孤渊的胳膊。
“哥!”独孤渊满眼噙着泪,很是不解为何独孤淳要拦着自己。
“你”独孤淳知道独孤渊心意,有些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很是难受。但独孤渊这一拳,却直接毁了徐玮那天神下凡般的飞剑!
苏晓白似乎再也坚持不住了,看着近在咫尺的璇玑阁,又看了下阁顶上已经跪倒在地的凤仙和素晚,心中一凉。“今日注定我命丧于此?”苏晓白满是不甘地看了一眼皇宫方向,似乎触手可及,但就这几步的距离,如同黄粱一梦般可笑。
就在此刻,剑意突然一抖,剑气瞬间溃散,苏晓白瞅得一线生机,一掌拍出,遮天蔽日的剑身顿时破得粉碎,四处散落,只有些许飘飘荡荡奔着北方去了。苏晓白也不去追,倒是好奇为何神剑谷的剑却是从北方过来,回头看了一眼欢呼雀跃的神威将士和瘫倒在地如释重负的凤仙和素晚,飘然落下。还好,璇玑阁毫发无伤。
“军神武功,天下无双!”一时间璇玑阁的欢呼声如雷贯耳,久久不得停歇。凤仙和素晚互相搀扶着,狼狈而来。
苏晓白径直走过,拍了拍两人的肩膀,“做的不错。”然后就自顾自回到了璇玑阁的顶楼,擦拭了下嘴角微微泛出的鲜血,眼神中闪过一线狠戾。
“好你个神剑谷。”
徐玮喷出一口鲜血,睁开眼,整个人虚弱地倒在地上。独孤淳上前一把扶起,看着眼前这个半人半仙的男人,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
“欠你们的,我还清了。”徐玮笑了笑,又吐出一口鲜血。
“我弟弟他”
“没事。这是报应,我应得的。”徐玮扭着头,“让我再看他一眼。”
独孤淳也不知道徐玮口中那个他,指的是十一,还是姐姐独孤艳涟,只得抱着徐玮的身体,转向风雷山庄的方向。
“欠她的,我下去还给她。”徐玮闭上了双眼,脸上却露出了一抹微笑。
“十一,这是你爸爸,天下第一大渣男。”
“十一,这是你妈妈,天下第一大美人。”
“我还是不想离开你。怕你喜欢上别的女子。”
“入了谷,我不出谷。”
“那和出家有什么区别?”
“心里有你,身边有十一。”
谢慕白看着北方,老泪纵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