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梦乡中的洪铿感到有什么冰冷的东西抵住了自己的喉咙,他睁开朦胧的双眼,却在微弱月光下看到一把明晃晃的尖刀。
「你、你是什么人!?」他害怕,由于屋里没灯,他看不清对方的长相。
「废话少说!给我起来!」持刀者压低嗓子,尽管如此可洪铿依然认出这是刘亮的声音。
「亮子?」洪铿简直不敢相信,「你到底在干什么?别开这种玩笑啊!」
「谁跟你开玩笑!」刘亮阴狠地说,「我警告你别废话,要不然我一刀捅死你!快起来!」
「好……好……我起……」洪铿战战兢兢坐起身,刀架在脖子上的寒气,仿佛能从脖颈处直接灌入全身。
洪铿在发抖,刘亮的杀意是真的,他能感受得到。为了保全性命,除了配合他也别无选择,遵照刘亮的指示从床上坐到地上。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们是兄弟,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洪铿无力地质问着,事到如今还这么问,反倒显得他十分愚蠢。
刘亮笑了,一把拿起包袱说:「呵!你还有脸说我们是兄弟?哦,你赚了一千两只给我一百……你打发要饭的呐?把我当冤大头啊?」
洪铿气得用拳头捶地,哭丧着脸说:「那些钱不是我一个人的,我得给乡亲们分利。你一分钱都没出,给你一百两已经很多了!」
「你放屁!」刘亮举着刀,一副疯魔的样子,「我没出钱?那我出力少了吗?这一年里我为你当牛做马,没功劳也有苦劳吧?你就这样对我,你良心过意得去吗?」
在强盗的世界里,他自己永远是最吃亏的那一个。
都到了这个地步,洪铿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只要人没事,银子他要拿就随他拿罢。
刘亮把包袱背好,丢出一条裤腰带到洪铿面前说:「用这个,把一只手绑在床腿上。」
洪铿犹豫着不动手,刘亮又用刀威胁:「快点!」
洪铿只得用嘴配合手,将自己的另一只手绑在床腿上。
刘亮蹲下扯了扯,确定绳结足够牢固,可以为他争取一定的时间,于是起身准备离开。
「不杀你是看在我俩多年的交情,你要是敢追上来,我一定宰了你。」
留下这句话,刘亮推开房门走了出去,逃出客栈扬长而去。
洪铿坐在客栈的地上苦笑着摇头,他怎么也没想到刘亮会这么对他。
会做生意却不懂识人,洪铿啊洪铿,你也是应有此报啊!
如此在心中反复嘲讽着自己,洪铿度过了他人生中最难熬的一个晚上。
次日清晨
由于没钱交房屋,洪铿理所当然地被赶出了客栈。时值寒冬腊月,这眼看就要过年,本想着快些回家还能赶上正月团圆,如今身上分文没有,能活着回去也是奢望。
现在该如何是好?报官吗?
真是个蠢主意。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这句老话世人都听过。穷人去打官司,没几个月判不下来,更别说现在需要官府去查,你不给些辛苦钱谁理你?
还是回家吧……甭管有多远,能回到家就还有一线生机。
洪铿靠着乞讨,一路走一路要饭,经历了两个月的风霜雨雪。当熟悉的场景出现在视野中时,他哭了……
终于……终于到家了……
悲伤与喜悦交织在内心,拖着虚弱的身躯奔向家乡的洪铿还不知道,等待他的将是更深层的绝望。
一进村口,几个村里人看着他的眼神好似十分陌生。有人认出了他却没打招呼,反而转身便跑。
洪铿觉得奇怪,但他也没功夫去多想,如今他只想快些回到家,见到爹妈,吃一口热乎饭,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而当他来到自家的住地时,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焦土……
怎么回事?
这四个字像巨锤一样砸在他脑门上,一股绝望的恶寒瞬间袭来,仿佛有人抽走了他的脊梁令他跪下,双腿瘫软在地无法自拔。
「唉呀……你是洪铿吧……」身后传来个苍老的声音。
洪铿转头一看,是邻居家大妈。他立刻站起身声泪俱下地问道:「大妈,这是怎么了?我的家呢?我爹妈呢?」
大妈先是叹了口气,然后把事情的原委告诉洪铿。
洪铿拿着村里人的钱外出做生意,他承诺会在一年后回来。
然而一年过去了,别说是钱,人都没见到,甚至连封信都没有。投资的那几家都急了,毕竟家里的积蓄全压上了,万一出什么意外,日子以后还怎么过?
人一着急就开始怀疑,特别是有些好事的家伙,舌头根不停的嚼,好神话也成了鬼故事。
当时就有人开始传闲话,说洪铿其实已经携款跑路,带着大家的钱去了外地,以后不会再回来了。
谣言越传越邪乎,村民们终于坐不住了,聚集起来前往洪铿家,势要讨个说法。
来到洪铿家把门砸开,不由分说就往里闯!
洪铿的父母可都是老实农民,他们哪见过这阵仗?一个个拿着锄头、斧子、镰刀,不知道还以为是农民起义要造反,吓得他们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村民们看老两口不说话,一问两问还是不说。既然不说,那就抢!
几十个村民瞬间化身成土匪,把洪铿家里里外外抢了个遍,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抢走了,连锅碗瓢盆都不放过。
老两口害怕,哭着喊着让他们住手可是没用。这帮人光抢不够还要砸,对待搬不走的东西一律砸毁,反正就是不给他们家留下!
这场暴行持续了很长时间,从白天一直到晚上,其间也不知是谁点燃了房屋,可能是意外,也可能是故意纵火。洪铿家的大房子就这样付之一炬,至于洪铿的父母……
「我爹妈呢!?我爹妈呢!?」洪铿拉着大妈的手,恳切地问道。
而大妈不说话,只是摇摇头,一切结果已经很明显了。洪铿的父母是那场火灾唯一的遇难者。
洪铿听后那是捶胸顿足!
当初再三向你们强调投资的风险,你们偏要投还信誓旦旦保证亏钱不问责。现在就连两个月都等不了,烧杀抢掠你们简直是一帮土匪啊!
一旁的大妈见洪铿懊丧不已,劝说道:“孩子,我看你这样子估计也是没钱。赶紧走吧……村里人知道你回来,一定会来讨债的,让他们抓到你就惨了。你有多远走多远,以后不要再回来了。”
洪铿听了大妈的话,他是涕泪横流只剩下连连摇头。
走?往哪里走?
天下之大哪里有他洪铿立锥之地?
然而现实容不得他犹豫,刚才在村口遇见的那小子已经带人来围捕他了!
看着那些村民一脸的凶相,举着农具的样子像极了索命的恶鬼。洪铿真的怕了,他转身想跑却发现路的两头都有人!
两面包抄,他们是有备而来!
洪铿只能选择穿过自家的废墟,跑入农田,在一大群人的追逐下寻求一线生机。
前面是一条河,水很深、水流很急。
洪铿回头看,那些人已经快追上来了!
还犹豫什么!?跳吧!
那些人已经很近了,快跳啊!
跳啊!!
噗通!
洪铿入水,被水流冲走……
那些村民见此情形也就没敢再追,只得一个个提着农具转身回去了。
洪铿在河水中挣扎,从求生到接受命运,这个过程比想象的还要短暂。他放弃了,闭上眼屏住呼吸,任凭水流将他淹没,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冥冥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与他对话……
「你有什么愿望吗?」
洪铿慢慢睁开眼,他发现自己的意识处于半梦半醒之间,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他看到上空闪耀着一片光芒,而他自己则像是潜在水中一般,整个人感受不到重力,就这么悬浮着。
而神奇的是他能呼吸还能感受到心跳,在这个空间中,一切感知貌似都无比清晰。
「你有什么愿望?」
那个声音第二次发问,洪铿看到有个东西缓缓下降,散发着清白的光芒,像是苹果的外形却拥有一只能够看穿一切的眼睛。
「你有什么愿望?」
这是第三次发问,洪铿觉得如果再不回答就来不及了,可是一时之间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语无伦次道:「我……我不敢再相信任何人,我……想要变得有钱,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达成你的愿望。」
尽管没有说完,但那颗果实仿佛读懂了他的心思。它用眼睛注视着洪铿,片刻后从瞳孔中伸出一条触手,前段像昆虫的口器一般,叮在洪铿的皮肤上,片刻后植入一颗种子。
洪铿只觉得害怕,他本能地想要逃避,却发现身体动不了。待种子植入皮肤之后,他感觉自己的意识瞬间被抽离,下一秒又回到湍急的河流当中,然而只是一秒的功夫,有一股力量把他从水里捞上岸边。
洪铿跪在地上咳嗽几声吐了一口水,抬头看到救他的五人,那是五张陌生的面孔,从未见过却莫名的熟悉。
迷茫只持续了几秒而已,当其中一人将果实交到洪铿手上时,他笑了。
他明白了,这五个人啊……全是他自己。
洪铿被兄弟背叛、被乡邻灭门,对于他来说普天之下已再无人可信,唯独可信的只有他自己。
欲望果实的力量将他的人格分成六人,并且赐予他们实体。
奸诈的老鬼,暴躁的垂樨,傲慢的张学姐,阴险的步甲,虚伪的红霞……还有一人代表贪婪,他使用洪铿这个名字。
从此洪铿是一个人,也不再是一个人。而他获得力量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他出生的村庄成为历史。
民间有个恐怖故事,说是一个村子五百多口人,一夜之间全被屠杀。有人认为是阎罗王派阴兵杀人,目的是收割人头,实际上却是洪铿“一人”做的,他用自己的双手为父母报了仇。
血洗村庄之后,接下来就是找到刘亮。彼时春风得意的刘亮还不知道,复仇的魔爪已经从身后牢牢捏住了他。
折磨死了刘亮,洪铿要做的事就只剩下一件,那就是满足他心中的欲望。他先是在棼尧地区制卖假药,被当地修士取缔之后,又来到芜林地区创办了十邡派。
他利用麻药和山潜子的血做成能够使凡人浮空的升仙丸,坑害了无数的老百姓,赚得盆满钵满。
然而罪恶终将得到惩罚,当两名修士推开大门闯入他的房间。洪铿默默放下手里的药丸,笑着面对两人说道:“你们终于来了……”